第74章 chapter74

    妊娠期与睡眠

    夏虫很是恼人。

    展着翅膀在走廊慢速飞着的鸦天狗叫住了那拿着一大笼萝卜的雪丽问她:

    「喂雪丽,有没看见总大将?」

    听到那声叫声后雪丽回过了头,雪女冰凉的发丝带着夏日难有的凉气,解下围巾后便露出一抹雪白细长的脖颈,不知怎的她朝后头又望了一眼,那是日光正盛,透过拉开的窗门落到擦了几遍又几遍的地板上,形成一条与她们总大将的眼睛颜色很是相像的光带。

    也不知道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眼睛会是像这样的颜色呢,还是如夏日庭院里那正茂盛生长的满目翠绿呢?这样想着雪丽开口道:

    「别去打扰他们,现在可是午睡时间呢。」

    鸦天狗一听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之前忙过头都忘记了这回事。

    翻新的土地,盛夏果实的香气,新栽的柿树和栗树,扑腾溅着水花的水缸,分门别类整理齐全的各个杂物间,新填糊好的墙角裂缝,重新糊上的花纹纸窗,客室中随处可见的荞麦香味的缝制靠枕,小窗边的小木雕.......比起奴良组这些显眼的改变,其实最受那人影响的还是他们的总大将吧,总大将是属于奴良组的,但午睡时间和晚安前时刻的滑瓢总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她可不要再接过所谓念故事哄人睡觉的重担,雪丽想,之前一次两次好几次总大将不在而她拗不过千,结果监督人睡觉却变成一场漫长的越聊越精神的聊天,之后不仅要被总大将瞪了好几眼,还里外不是人。

    妊娠期的女人都是那么——麻烦又辛苦的吗?吃不下又睡不着,充满奇思妙想,看起来一直在掉肉又很有精神不如说精神过头,而一旦睡着那副睡不醒的模样又令人不禁发愁。

    尚未结婚的雪丽不禁抖了抖,算是对千连日里的辛苦看着就感同身受,可真是个爱折腾的小鬼啊,千身上的反差也太令人担心了.....咳她才没担心那女人呢!!只是在想那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已经被奴良组上下寄予厚望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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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妊娠期都要注意些什么呢?

    挺多的,新生命的孕育一定程度上已经打破千身体原有的平衡,而这份平衡实际上是多方角力造就的——简单总结就是,身体会对血液和营养的流失不断发出警告,而这表现在身体的各种反应里,还挺糟糕的,但难以解决便只能这么耗着,从别的方面迂回地缓解缓解。

    怕热,抽痛,睡眠需求时间超过15小时,但入睡又特别困难,睡与不睡基本像是两个极端一样,孕吐和偏食结合在一起简直叫人头疼,只吃得下饭团和乌冬怎么想也不行的啦!不睡觉的时候总不安分不肯只待在房里,寺子屋,粗点心店,桥底下等各种地方逮人逮了无数次,而她身体内的雌性激素分泌影响了「树」,而树根据空气媒介又影响组里的人们......那一段时间大家都比较暴躁,脱单频率也随之大涨......

    搞不清最先疯的究竟是被千抱着说「这样可真凉快来吧求你一起睡吧」的雪丽,还是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表现的出奇耐心温和的奴良滑瓢,但大家都一致觉得自家总大将大概也快是临界状态了,这可让人感叹不愧是它们总大将。

    虽然不太能找准它们如此感叹的点在哪里。

    以及在这期间,其实还来了好几波不长眼的其它势力想找奴良组的麻烦,但很快就给憋得甚慌的众人极其迅速的解决了,毕竟,好不容易终于自动自觉来了可供泄火的靶子。

    关于妖怪这种妊娠期是很不一定的,有些可能怀个十年,有些也可能更短只三四个月,比如猫妖。只能说值得庆幸的是千的妊娠期不足十个月,只有人类通常的一半——很有可能这也是她极其需要过长睡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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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眨眼。

    躺在被褥里的千被子只盖到鼻子上,露出一双眼睛,她侧了一下头,就看到那侧躺着的奴良滑瓢,他此时表情有点苦大愁深的,似乎觉得千那精神过头的小眼神实在让人压力有点大。

    今天念什么呢?虽然可惜《怪谈奇谭》的作者此时甚至尚未出世,不过江户的志怪之风早已很是流行,所以总是不愁没故事可看,没故事可谈,没故事可念。

    那今日来念那《伽婢子》如何?《剪灯新话》如何?虽然有些晦涩难懂,不少情节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古日语的黏腻发音本就特别适合滑瓢的那会让人耳廓发痒微热的声线,也与那从东方飘来的异国风情很是契合。

    不过......

    别张大眼睛发表对这个那个作者的喜爱与原因。

    不准就故事情节进行阐述作者的意图。

    也别延伸说什么是基于这一本为原型而二次创作的故事。

    更别纠正我说的词语该死这不是幼崽课堂。

    等等什么叫游佐浩二声音超棒棒的!你就躺我身边还跟我提一个男的?!

    ....本大爷也不认识白泽,立花慎之介又是谁?为什么本大爷要认识?话说你真的要睡了,一犯困你就老说莫名其妙的话。

    .........你怎么越来越精神,就是没睡着呢?

    滑瓢的声音很符合他本人的特点,尾音细滑又色气,像是滑入喉口的顺滑酒液,又带着两三分不多不少的凛意,一句话总结就是这是把很适合呻.吟的声音,而在察觉到千对他的声音特别缺乏抵抗力后,情热时分他在千耳边喘息呻.吟的频率就更高了。有时千迷迷糊糊会有种自己怕不是在强上这家伙的错觉,然而哪家被强迫的良家女会自动自觉扒自己衣服扒那么勤快?老脸?关键是他从来就没有这东西啊?!

    闭眼的时候,声音就顺着耳道潜入神经,织就一幕幕缭乱细密浮世绘百花图,光影在每个吐出的字节里跳动,在睡莲叶图案的薄被上漂浮。

    单叶的芦苇随着盂兰盆纸灯的灯火飘摇,大七叶树树干终于被人砍下,与纯洁的女人一起沉入河川成为了水潭之王,带来洪水的白衣妇人沉默寡言,还有给主人奉上江米团的亡灵侍女,以及那终于在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里,舞女于信徒眼中现出高骑白象的普贤菩萨身姿.......

    他就这么侧身躺在榻榻米上,支起一只手支撑着头,时间慢慢在那长发上爬走,从那满纸乱爬的文字里抬眼,确认千总算乖乖在他声音里闭上眼睛,睫毛也不再乱颤了后,总算心有戚戚焉地悄悄放下手里的书卷,讲真好些词可真难念,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了。

    是睡着了吧。

    侧身而睡的千额头正好抵在奴良滑瓢的胸口前,他伸出手指轻轻磨蹭一下那微湿的鬓边,散发着柚子叶的淡淡香味。透过那因为侧身而偏开的衣襟可以看到窝着阴影的锁骨窝,血管那淡淡的青色在肌肤下延伸。

    他的手从上往其后背拢去,很容易就将她的肩膀再次拢在怀里,摸了摸那睡得毛茸茸的头发像抚摸夜色,不过看上去就明白这发丝有些并不乖巧,手指很快就碰到一个缠在一块的结团了。

    夏蝉声落到那从土地里冒出的深绿的地瓜叶上。

    漫长的旧日回忆再次沉入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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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现在

    天际还残留晚霞灼烧过的炎色,万家灯火已经亮起来了,被手捧起的香云绸腰带熏满了冬梅的香味,让那腰带上的红白梅开得更加热烈了。女人的肌肤被温热的水梳洗过后泛着尚未消散的热意,微微后倾的领子所露出的后颈洁白如展开的小扇,沁着温热微甜的沐浴露香味,几乎要让人以为那冰冷的雪团便是这样的味道了。

    不知是谁打开的电视也没人管它,哒哒哒哒来往匆匆的脚步让那木地板保持着微微颤动的频率,封存了半个夏季的紫苏干叶因切碎而溢出干净的香气,被手一抓撒向咕噜噜冒泡的汤中,洁白如雪的镜饼一叠一叠放在红漆的供盘上,说起来是该装饰新年松枝的时候了,不如说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也太迟了!

    千一把抓住了那从房里出来,正要往大家都在的大客室去的陆生,让他拿着挑好的松枝装饰上去。也不知他之前和他爹鲤伴在房间聊了些什么老半天才出来了,接着就刚好撞见了千。

    而那原本是那么宽敞的走廊现在却很不够用一般,还要正说着话的千和陆生给那端着一桌桌小食案,酒还有乐器的妖怪们让道。

    芋烧,杂煮,硬菜,色彩斑斓的握寿司,各种各样的节菜......冬日的酒宴要先上热酒,半酣时再上冷酒。

    而在放走了陆生后千又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鲤伴,他们男子就是不注重这一点,衣襟总不整理好。等鲤伴站直后张着手,让千给他合上衣襟,把又脱出的多余衣料用小技巧塞回腰带里——这可真是厉害看了多少次他就是总学不会,而他那总垮着肩懒散站姿和肆意的坐姿又总让衣服泛起各种各样皱褶。

    这个清叶也很擅长呢.....

    说起来,依稀记得这些还就是千教给他们的,像衣服颜色春冬的差异,各种各样蓝与红的名字,腰带的色调与布料之间的差异,新年要穿窄袖还是宽袖礼服......

    不过他还是一年到头也就几件花纹相似的衣服来回换着穿,不像藻有两个八席大的房间放满她那些衣服——简直像供奉白蛇神似的,而这样一说,反倒被妹妹以那种甚是可怜啊的眼神轻飘飘撇了一眼。

    “好了。”

    像还是拍小孩子一样,千给他捯饬好了后还垫着脚尖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往酒宴那方向推,示意他帮不上忙就别在这碍事啦。

    鲤伴一挑眉,一个熊抱扑来顺带碰歪了千的发簪,留给她一句「今儿这身很好看呐~千老师」就哈哈哈笑着走了,看来是也听闻了千在学校里有些年轻过头的追求者,然后有了年老色衰危机意识的滑瓢打着送伞的名头在学校门口蹲了好几天点,顺带总算在一众女老师的眼神中重拾信心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完全想象的出老爹那发青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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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宴上香姬坐得远,沉着眼不和某些视线对上,以身体力行嫌弃着那些已经醉得不行的酒鬼们。她只夹了菜吃,并没动自己食案的酒,而对于千那「怎么坐得这么远呀」只是扯了下嘴角含糊应了。

    以为妖怪各个都是酒量好的那可是个大误会,虽然大家都嚷嚷着热爱好酒,但被两杯就放倒的角色绝对不少,虽然酒量不怎么增长,但经验确是增长的很快。

    至少这一次大家绝不会让喝醉的牛鬼离千太近形成灌酒同盟,这两人醉了后的酒品实在太糟糕了,上一回这两个就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天翻地覆,更是害得香姬胃病都要犯了,当时她和另外还清醒的家伙要去拉这胡天翻地二人时被强行喂了不少酒的情景历历在目。

    而且还不止这两个喝醉就断片胡闹,还喜欢灌人酒。

    外头的黑夜里又飘起雪花了,寻找着的何物之人,迷茫于放手之人,为他人所吸引之人,甘于平淡之人,注视着爱人之人,继承野望前行之人......此时同聚一堂,姑且享受着被酒光染满的雪夜。

    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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