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水声。
璎姬进来时就听到一阵水声,看来是池子里的人察觉了她的脚步声。接着璎姬才看到破水而出冒出半个肩膀的千,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湿漉漉的,披散在苍白的肩头,睁开的眼睛里像是还有一团未散的水雾,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落回了水面。
那些围绕着她的星子像珍珠一样点缀着她,她的眼底浓绿重新充盈起来,被这里充足的水汽浸染的闪闪发亮。
每一次目睹,都觉得这副场景与身姿都不像是人间能得以所见,不过确实,这里可是妖怪栖息之地。
璎姬她现在已经对这里廊深处的房间已经有几分熟悉了,在大阪城一战里虽然她没有卷入战场中心,但她也在努力着,靠着她一力稳定了「树」情绪和结界。
「不错嘛,璎姬也长大了。」
还记得那被运送回来,脸色惨白的千短暂醒转的间隙里还能语带调侃的夸赞她一句,接着又脱力般如无甚重量的浮萍依偎在那金发的妖怪怀中,不,不如说是那大妖怪死不肯松开才让千一直待在他怀里。
而现在吉川千她身上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伤口也早就连疤痕都痊愈的无影无踪,现在在疗养那被伤到的五脏六腑和抽空血液的后遗症。
一切都好转了,只是还有个后遗症,就是那之前她同「树」切断一阵的联系的事似乎让「树」失而复得焦虑症发作,黏人的令人发指。
这几天它总是要伸长触须碰一碰在池子里泡着的千,拉一拉她披散下来的头发,要她关注无时无刻自己,让人烦不胜烦。
对了,昨日的话题里说到了什么了?
璎姬的家里被羽衣狐的手下残杀的一片惨状,人们理所当然以为她也早已被妖怪吃了,可以说她与尘世的连接已经随着父亲的身亡而断裂。独身一人,有着强大治愈能力的美貌公主,若真是就此回到人类社会,可想而知其结局。
而这方千开辟出来的妖怪之地也早已做好接纳她的准备,「树」的守护者只千一人果然还是太少了些。
那么问题是,璎姬讨厌这里么?这热闹的,瑰丽的,生机勃勃的,柔软坚韧的,由吉川千一手缔造的,能给与她所有想要的渴求的,可以让她抛下尘世之锁的桃源之苑。
触须卷起那挂在枝干上的吸水布盖在千还在滴水的长发上,千垂着眼从池子站起来,水珠蔓延在那肌肤苍白的身躯上,璎姬不知为何脸红起来连忙捂着眼,试图不看那如黑色蛛网般黏附在后背前胸的黑发,还有那大片苍白的肌肤。
就像其实千不喜欢袜子一样,她同样不适应所谓穿着襦绊泡水,不管温泉凉池都是,反正也不会有不长眼的——
“我说千你呀——”
凡事都好,话可真不能说太早。
最是悄无声息,我行我素,怀着糟糕目的,又最不受管惯了的家伙,现在大苑里不正有一个吗?
他大咧咧地拉开了门,首先映入那屋里人眼中的就是他一头很有标志性的翘起的金发,同时她嘴上还说着什么,不过待他看清里间的景象时就卡词了。
“....哇哦。”
语意不明的感叹。
他眼神挪移了一瞬,但立刻又挪了回来。
像是用生命表达反正接下来也逃不开报复不能亏的意思。
.......好歹假装一下闭一下眼会怎么样?
“啪——”
然后,奴良滑瓢那张糅合了帅气与妖气并存的脸就在千的死鱼眼中,被千身后那伸来的触须打飞了。
不过,现在是真搞不清那从他鼻孔里悠悠流出的鼻血的原因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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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其一
要说有什么能让奴良组一众妖怪兴奋起来的,除了百鬼夜行外就是喝不完的酒了吧。干掉了羽衣狐这一场让奴良组在妖怪界很是声名大振,短期内京都也估计无人敢犯了吧。
吉川千站在花开院家的房间里,看向窗外那些喝醉后蜿蜿蜒蜒排成一队长队百鬼夜行的妖怪们,它们歪歪扭扭地拿着酒壶,顶着碟子,提着灯笼朝着朱雀大街而去。可以想象最前面的总大将如今的表情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哎呀,看来今夜对京都的人类而言不适合出行。
虽然看了那么多次,千也不是十分理解它们对百鬼夜行的热情,也不知是她性情吸引这类冷情家伙还是怎么的,围聚在她身边的那些同伴也和奴良组一众的热闹不太相似,不过,要深究哪边更好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她也没有什么扰人兴致的意图,就让它们用狂欢点燃冷清的街道上的热闹去吧。
“拒绝了奴良君的百鬼夜行邀约,同我这个无趣又阴险狡猾,死狐狸眼,比乌鸦还心黑,该去三途川洗一洗心肠的发际危机阴阳师喝酒真的好吗?”
席地而坐的花开院秀元问她,不过说是一同喝酒,现在千还滴酒未沾,也没什么喝酒的念头,听到秀元的话后,只见千是真的疑惑地回头看花开院秀元。
“那可是属于滑瓢君的百鬼夜行,我掺和进去怎么想也不好吧?”
那语气让喝酒的花开院秀元手又是一顿,心底嗯了一声,对那奴良君或许还很漫长的追求行动表示支持与认可。不仅有这冷情不怎么开窍的主角,还有一众不落井下石添柴加油虎视眈眈的配角,他是真的很期待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奴良滑瓢把京都之主求娶回去。
嘛,作为人类而言的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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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说起来还有件事,后来乌丸说了句话让大家大感认同,接着就对那据说要追她们大小姐的奴良滑瓢也开始顺眼了些。
那话是这么说的——
「反正要家暴的话,他肯定是打不过大小姐的,随意吧。」
此话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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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白色的马醉木开了朵朵,菖蒲摇曳在空中,水中都是小松树的倒影,还有一晃而过如匹练的发影。
木屐敲击名为涉水的黑色圆踏石的声音像是天然一曲和歌,从茶室亭到这有一条遍布绿植的小径,一个个园踏石分布在水里排列成通往又一个湖心亭的路。
“我说,你要什么时候才答应本大爷的求婚?”
朱雀大街,住吉路,御池大街,河原街,高濑川畔,西阵长街,鸭川边,去往北野的长线......都不知他被千拉着散了有多少公里的步了,这些年他快把京都逛的熟悉得和他家没差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没和他说英雄娶个美人是要经历那么长奋斗啊。
他的奴良组大本营不在京都这里,所以每次往返京都与江户两边时(后来建起了走光脉的快速通道,情况才好一些)他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是没什么,总是一副没多少思念的笑眯眯模样让他牙痒痒,也弄得他可真是够呛。
他想要这个女人完完全全独属于他,比起所谓征服京都之主的快意,他更想要吉川千全身心的注视。而这样的无可解的独占欲,只要千一日未点头,他一日就要经受自己体内深处那妖怪的难堪的掠夺本性纠缠。
真是,太信任他了吧。
奴良滑瓢几乎要挠眉苦笑了。
而要说阻止吉川千的,只是因为责任罢了,在大苑还离不了她之前,她就不能答应,在她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替族里真正解决「门」的隐患前,她又怎可以放下那些只顾自己。
——虽然连璎姬和那狐狸眼的孩子别说可以打酱油了连老婆都快追到手了啧。
而听到奴良滑瓢的话后,站在圆踏石上背着手的千转过头来,她今天穿了一件胡枝子和白鸟图案的千草色香云绸和服,外还着了一件淡红藤色的短外织,那垂下的绳络随着她身形的转动而在半空挥出一个半圆。
她似乎挺喜欢这样只系着一条辫子,而让其余黑发散落在背上,奴良滑瓢也喜欢那垂下的手感,像是最上好的缎子,又像是能流到杯子里的夜色。
千对着奴良滑瓢笑了笑,一如当初只有他还记得的初次见面里所有沉淀在他梦里的笑容,无论是谁,只要看到那样如春风吹绿十里的微笑后,都愿意把自己所有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所以被动。
所以英雄难过美人关。
千的眼底盛着今日份的充足阳光,让她眼底闪闪发亮,里头像是有那揉碎了一个季节的星光。她笑着看那像是习惯性嘴里提一句也没怎么期待她会回他爱听的话的男人,阳光同样一视同仁地撒在其金发上,让那看起来有着接近燃烧的热烈温度。
于是千接着他那话尾说道:
“现在呀。”
“嗯.......啊?”
什么现在?哦是说求婚话题.....说现在就——等等?!!
会是这种反应,实在是奴良滑瓢根本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被惊喜砸中,砸得他猝不及防。
但是并没有什么这如今赫赫有名的奴良组总大将因为太震惊而脚一滑滑进水里的景象,虽然千就是因为有点想看这样的场景,才特地走这条路的。
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的奴良滑瓢在狂喜涌上心头时,他的身体早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就如见到猎物的迅猛猎豹一般扑向前去,在抓住人后把人抱起稳稳禁锢在怀里,那甚至容不下两个木屐的圆踏石一下子就承担起两个人的重量,它周围的水面泛起了波纹。
然后她装着风的袖子就因为奴良滑瓢突如其来鲁莽的动作,而悉数扑到了那抱着她正畅快大笑的男人脸上。
而窝在他怀里的千那嘴里的话还未说完呢,只见她一边掰着手指数一边说:
“你能做到每日剃胡须,戒烟,天天守约陪我散步,重的东西全部你拎,打扫屋子的时候不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等等一二三四五六的话。”
“本大爷言出必行,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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