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跟着直觉走是不可能的,安妮爬上树确认了一下基本方位,然后选了个方向走,不过他们没能走多久。
森林很快就暗下来了,虽然不至于看不见,但已经不适合赶路了。
安妮看了看周围,这一片的树木高大,枝叶繁密,上面也没什么攻击性强的鸟类,还挺适合过夜的,她转头看看卢克,停下了脚步:“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她生好了火,一转头就看见卢克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个小盆,他握着魔杖认真又快速地画了个小魔咒,满脸严肃的往盆子里灌水。
安妮有点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一直到半空中的魔咒消失了,卢克才转头看向安妮,小声说:“我想洗个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妮还有点佩服卢克,她看到卢克最狼狈的时候,也只是额前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而已,他背后的头发被发带整整齐齐地系着,身上精致繁复的衣服也一直很整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森林里走了一天的。
她看着卢克往脸上扑了点水,从自己的空间袋里拿出了一个空盆子,递了过去,毫不见外地说:“给我也来点水。”
卢克朝她转过脸来,半睁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眨了眨眼睛,那颗水珠滴落了下来,他伸手接过安妮的盆,握着魔杖又画了个小魔咒,把她的盆子也灌满了。
他脸上还没干透,水珠映着不远处跳跃的火光,加上他脑后灿烂的金发,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精致了。
安妮盯着他脸上的水珠看了一会儿,伸手就想他脸上的水珠抹掉,却听见卢克疑惑地叫了一声:“安妮?”
她不着痕迹地缩回手,移开了目光,很自然地说:“没事,我在想吃什么。”
说到吃的,安妮看见卢克的表情一秒从疑惑变期待,她有点想笑,但马上就看见卢克投过来的眼神,赶紧板起脸,接着就听见卢克试探性地问:“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嗯。”安妮低下头,隐藏起了自己的表情,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个锅子来,往里倒了点水,又拿出一条处理过的鱼,直接扔进了锅子里——卢克之前已经把所有收起来的瓶子都给她了——她翻了翻空间袋,拿出几个瓶子,随口问卢克,“你吃辣吗?”
卢克现在听见吃就高兴,不假思索地回答:“吃!”
安妮点了点头,又拿了一个瓶子出来。
她很熟练地把这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倒了点进锅子,盖上了盖子,放到火上煮。
随后又在边上升起了另一堆火,把一块铁板架在了火堆上,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罐子,里面的棕色液体浸着满满的肉片。
这是长牙猪的肉,这种动物个头大,喜欢群居,攻击力也不弱,捉起来有点麻烦,剥皮去骨也不方便,但是它的肉质鲜嫩,油水充足,不管怎么烧都不会老,吃起来却有嚼劲,所以她的空间袋里常备这个。
这个酱汁是几种植物的混合体,吃起来咸口,隐约又有点甜,是安妮前两年研究出来的新口味,和长牙猪肉简直绝配,她通常都会把肉浸一个晚上再拿出来吃,这样每一寸猪肉都浸满了酱汁,吃起来倍儿棒。
她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用随身的匕首削了削,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两个碟子,朝边上的卢克招了招手。
她一边打开罐子盖,一边给卢克解释:“这是长牙猪,它长得……”
“安妮!”卢克完全不想听这食物的介绍,他对那个虫饼的事情简直有阴影了,赶紧叫了一声,打断了安妮的话,但他也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最后只好看着安妮,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吃?”
“好吧好吧。”安妮想到这肉的味道就觉得嘴馋了,当下也不纠结于这个,点了点头,用树枝夹出了几片肉,平摊在烧得滚烫的铁板上。
肉片发出了滋滋的响声,原本平整的棕色肉很快皱了起来,表面冒出了油花,油烟味混杂着肉味和酱汁味,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勾起了安妮的馋虫。
安妮满足地深吸了一口这油烟气,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卢克在做和她一样的动作,她笑了一下,挨个给这些肉翻了个面,先分了两片到卢克的碟子里,然后才夹了一片给自己。
刚烤完的肉还很烫,烫得她舌头有点疼,只在塞进嘴里的时候尝到点鲜味就被烫得麻木了,但这肉又鲜又嫩让她舍不得吐出来,只好张开嘴用力吸了几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酱汁已经渗入了肉的肌理,一口咬下去,肉中的酱汁就会渗出来,和肉油混在一起,简直鲜香可口,让安妮感觉吃肉成了一种享受。
她高高兴兴地吃了半饱,这才想起边上正在煮的鱼汤,她想了想,收起了罐子,戴上手套,这才把锅子拿了过来。
对面的卢克吃肉吃的兴起,这会儿看见安妮把肉放回去了,还有些不满足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吃啦?”
“不要急啊。”安妮这会儿心情非常好,她收起手套,笑嘻嘻地说,“这也很好吃,来森林没吃过这个就算白来了。”
她说着就打开了盖子。
氤氲的热气袅袅向上,带出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混杂着一些让人鼻子发痒眼睛发酸的辣味,霸道地盖过了刚才的烤肉味。
那阵热气很快散开了,这才露出了里面的鱼汤,由于安妮的有些配料放得很奇怪,整个汤汁呈灰黑色,配上里面那条长着满口人类牙齿的鱼,整体造型让卢克退避三舍。
不过安妮觉得这锅汤的造型非常酷,甚至还有些得意于自己又烧出了一锅好看的汤。
她先给卢克夹了鱼肉,又盛了点汤,然后才轮到自己吃。
这汤入口非常烫,还非常辣,吃进去就像是嘴里着火,刺激得她鼻子都跟着一起辣,眼眶隐隐发酸。
她赶紧又吃了口鱼肉,那鱼肉入嘴就像是含了块冰,完全压住了嘴里的辣味,只有舌头还有些发麻,她舒适地叹了口气,又多嚼了两下,鱼肉在嘴里泛起了一股青草香。
她刚才并没有瞎说,要她来排序,这个鱼真的可以列入“森林特产”之一,她咽下去还觉得嘴里有回甘,称得上唇齿留香。
安妮原本以为卢克对这个会有障碍的,毕竟在她看来卢克的审美异于常人,她觉得好看的,卢克都不喜欢,但没想到这回卢克接受良好,捧着碗一刻不停地吃,连话都不说,独自干掉了小半锅,可以说战斗力非常强了,简直和第一天判若两人。
吃饱喝足之后,安妮坐在地上消化,同样吃撑了的卢克艰难地站了起来,在安妮边上走来走去,安妮吃饱了就犯困,靠着树坐着,掀了掀眼皮看他:“你在干什么?”
“吃饱了不能一直坐着。”卢克都走了一天了,这会儿当然也累,但还是努力走来走去,安妮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问:“嗯?”
卢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这样会长胖的。”
安妮被他逗乐了,也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餐具说:“那行,你刷碗运动一下,我上去铺床运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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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今晚睡在树上,安妮花了五分钟铺完了床,然后拨开树叶,探出头来朝下面的卢克叫:“卢克,上来试试舒不舒服。”
她说完就缩回了脑袋,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卢克上来,她只好再次探出了脑袋,看见卢克在树下努力跳起,双手用力抱住树干,然后整个人往下滑。
安妮有点哭笑不得,她想了想,翻身滑下了树,轻巧地落在了卢克边上:“行了,别挣扎了,我背你上去。”
卢克觉得这实在是太丢人了,相当抗拒地说:“不要了,我会爬树的!”
安妮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他们都听见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响动,刚刚还很抗拒的卢克也顾不上面子了,二话不说地朝前一蹿,直接跳到了安妮的背上,安妮下盘稳健地扛住了他,三两下蹿上了树,然后压着卢克躺在了他的铺盖上。
卢克被摔在床上就赶紧翻了个身,安妮躺在他边上,跟他头并着头,拨开树叶一起往下看。
刚才的响动此刻已经变得清晰起来,几头大约跟安妮差不多高的魔兽从边上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嗅了嗅火堆边上的地面,慢吞吞地围着树转了几圈。
其中一头抬头朝树上看了看,火光照亮了它的正脸,露出了一张恶心的面孔,这魔兽长着两颗一米长的尖牙,黄色的竖瞳,整个脑袋凹凸不平,嘴边时不时滴下白色浑浊的口涎。
卢克看得犯恶心,有点想缩回脑袋,安妮凑在他边上,用气声说:“这就是我们今晚吃的长牙猪。”
卢克心如止水,他这些天学到最大的本事就是把魔兽和它的肉分开看,魔兽不好看不代表肉不好吃。
安妮看了看卢克平静的表情,又有点想念第一天那个被狗头吓得四处乱窜的小可爱了,她扭过头又看向了树下,那几只长牙猪没找到猎物,已经离开了。
她翻回了自己的铺盖上,说:“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边上的卢克在翻来覆去,她却在一分钟内就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安妮突然醒了过来,耳边传来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哼唧声,她在森林里活了十五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点警惕地翻身坐了起来,侧耳听了听,这声音好像又不见了。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见动静,刚准备躺下,卢克那边又传来了声音,此时树下的火堆早已熄灭,她只能隐约看见不远处卢克的背部轮廓。
她迟疑着叫了一声:“卢克?”
卢克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安妮拽下一根树枝,轻轻碰了碰卢克的背部,卢克终于动了——他背对着安妮,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这让安妮怀疑他是不是哭了,她讪讪地扔掉树枝,想了想说:“别哭啦,我肯定把你安全送出去的。”
卢克没说话,安妮想到他老是嫌弃自己的审美,放软了声音说:“好啦,卢克,不要哭了好不好?明天的晚餐你来决定。”
卢克掀开被子冒出了半个脑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略有些发光,哼哼唧唧地小声说:“我没有哭,就是……”
“就是什么呀?”安妮拿出了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
卢克也觉得丢人,声音更轻了:“……就是我好像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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