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墟混了几日, 林星垂因铸剑之事仍要继续,而杳杳他们又必须回药王谷询查盒中文字一事, 所以众人不得不分开了。因为玄避的缘故,燕饮山不方便同去药谷,于是只得坐镇东境,等着风疏痕他们的联络。
有桃核在,他们便不必再乘云舟,只需要一日就能回昆仑。
临行前, 风疏痕再三叮嘱, 只需在正法峰做好自己的事情,认真修习即可, 其他事项不必再管, 然后又让桃核保护三个孩子的安全, 这才放心让他们回去。
傅灵佼没心没肺,只在走的时候略有些舍不得阿钟。
不过后者允诺, 一旦桑墟的事务平稳一些了, 便会去昆仑探望她, 到时二人再一同研究机关术之事, 总算是让有些黯然的少女开心了些。
此间事了, 杳杳与风疏痕乘云舟回了药王谷,一路上她都有些惴惴不安, 盒中事像是一块阴云一般在心上阴雨连绵, 杳杳看着舟下渺茫浩瀚的云海, 一时间竟毫无欣赏的心思。
她鲜少这样, 而这危机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灵佼他们回去,昆仑会暂时放松警惕,而桃核又在,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杳杳道,“但是黎稚这个人心思复杂,我总是不放心他。”
听她如此说,风疏痕忽然想到当初试剑会最后一场,杳杳吃的亏,于是忍不住提起了旧事,问道:“那日你受了委屈,若我不出面,你会怎样?”
“我不会怎样,”杳杳漫不经心地说,“那天我就已经说了,我的委屈,已经以我的方式解决了,如果万俟槿仍来烦我,我再打她便是。”
她抬起眼,看向风疏痕,而后笑了一声,“我竟忘了,她已经死了。”
“待我们查出那个文字的意义,”杳杳道,“然后你会做什么?”
风疏痕道:“若我哥的死和春师兄的死都是黎稚所为,那我便将此事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以四境那群修者的心性来看,他们必定会喜欢昆仑峰主跌落神坛,我不会叫他如此容易地死,他死之前,一定要声名狼藉。”
“听起来,好像你与风霭行事准则不太相同?”杳杳忽然揶揄道,笑嘻嘻的盯着风疏痕的眼睛看,“若是他在,一定会拦着你。”
而后者闻言也笑:“但这是风疏痕的行事准则。”
“到时我帮你,”杳杳一跃,坐上了云舟的边沿,她脸上挂着笑,晃了晃双腿,“我与此人的仇,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解了。”
她看着远远的云,眼眸中满是复杂难解的情绪:“若非因为他,师父今日也会在桃核的背上,已经入夏了……师父竟然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杳杳说完这话,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别想了,”风疏痕拍拍她的肩,将杳杳揽入怀中,“会有结果的。”
……
刚回到正法峰,三个人正叽叽喳喳地讨论下午吃什么解暑的零嘴,傅灵佼却眼尖地看到他们院落的石桌旁,坐着一名少女。
她并未穿昆仑的常服,大约是今日并不修炼的缘故,一身白衣,更衬得她黑发如墨,肌肤如瓷。见正法峰的主人们回来了,楚月灰站起身,露出一个娴静的笑,然后说道:“又是新月,我来提前送符纸。”
江啼连忙迎上去,客气道:“怎么好麻烦楚师妹总跑来。”
“反正我也是无事,”楚月灰温温柔柔道,“近几日师父忙碌,弟子们都有些疏于修习,我也不例外,但朝衣却很刻苦,我又不想打搅他,只好来正法峰叨扰。”
林星垂摸摸自己的头发,难得在此时没了什么舌灿莲花的机灵,略有些磕绊地说道:“我们正要做些东西吃,你不妨也、也留下吧,只不过杳杳她不在,你别嫌无聊就是了。”
傅灵佼立刻瞪了自己二师兄一眼:“你说谁无聊呢?”
“我无聊我无聊,”林星垂连忙改口,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月灰,“当然,你若是有事,也可以先去忙。”
楚月灰摇了摇头:“自然没事。”
她将五行峰上好的符纸递给江啼,然后挽了袖子,笑眯眯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记得你们也离开正法峰有一阵子了,春末初夏风又大,应该需要将大殿打扫一番吧。”
“怎么能让你帮忙!”林星垂连忙跑过来,阻止道,“你这一身白裙子,就在一旁陪我、呃,我们聊天就行。”
楚月灰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笑着点了点头:“好。”
几人刚从桑墟回来,自然是很多事情要忙,傅灵佼负责将大殿之前的落叶残花扫拢到一起,抛入山涧泥土中,作为其他植物的养料。
江啼则开始清扫除去大殿之外屋舍的灰土。
林星垂在殿中忙着,楚月灰站在门前,以五行术,徐徐送了些干净的泉水。
“谢、谢谢。”不知怎么的,林星垂一旦与楚月灰说话,便有些紧张。
后者弯着眼睛轻笑起来:“没关系。”
说完,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林星垂向来是活络热情的性,生怕自己这位师妹觉得尴尬,连忙随便找了些话题:“不知我们在桑墟这几日,五行峰都在做什么?”
“师父很忙,时常无暇顾及我们,但好在这一年的修行大致已有了规划,而几位师兄师姐也能帮衬着,所以也无大碍,”楚月灰回答道,“在妖毒清除之后,我们便下山了两趟,都在离凤川不远的地方。”
林星垂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修行而已,”楚月灰温柔道,“然后帮助了一些人,他们都是之前因为仙门争端,被伤及无辜的普通人,这几次下山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
“的确如此,”林星垂点点头,将一些被风卷进大殿的叶子扫了出去,站在少女身边,与她说,“之前治水,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楚月灰道:“不过我也明白,纵然我力微弱,也要出手相助,这才是修者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没错!”林星垂大力点了点头,“这点你和杳杳说得几乎一样。”
提到杳杳,楚月灰好奇地问:“她去什么地方了?为何还不回来?朝衣先前问了我很多次,在药谷时看她神色倒是无异,只是一直不回正法峰,究竟所为何事?”
林星垂也不清楚她与风疏痕的关系到底怎样了,想了想,便摇摇头,做出一副无法回答的为难表情来:“这事要听她自己的,我这个师妹,主意大。”
闻言,楚月灰笑出声:“主意大的人,往往可以成大事。”
“这话倒是不错,”少年赞同道,他用对方引来的泉水洗了手,拿着一张帕子慢慢地擦,忽然道,“楚师妹,你过会儿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们几个人这些日子吃饭一直在凑合,师父不在了……怕你吃不习惯。”
楚月灰微微睁大了眼,而后摇摇头:“怎么会,你师父的事情……”
她咬了咬嘴唇,并未将话说明白,而是话锋一转,继续道:“其实往常我在家中时,都是我下厨的,只不过来了昆仑便没了什么机会。若是你不嫌弃,不妨今日让我来试试?”
“啊?”林星垂抓抓头发,“你是客,怎么好意思?”
楚月灰见对方脸有些红,忍不住笑:“有什么不好意思?都是昆仑弟子,怎会有主客之分?而且你也不必再叫我楚师妹,月灰即可,不然太生分了。”
“好好,”林星垂连连点头,“那——月灰?”
楚月灰很少笑得如此开心:“多谢,星垂。”
二人相视而笑,然后楚月灰也进了大殿,与少年一同将剩下的事情收尾。
“不知魔修的事情如何了?”她问,“前些日子,那个偷盗金丹的燕饮山,闹得整个四境沸沸扬扬,听说正法长老亲自去缉拿,但是久久未有回音。”
想到桑墟的一片繁荣,还有那个看似不靠谱,实则十分有趣的魔修,林星垂也不好说实话,只得回答:“我们见到小师叔时,他似是尚未成功,我想之后应该还在桑墟附近平乱吧,总之那个燕饮山——他也跑不了的。”
“我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楚月灰道,“若是说此人将金丹尽数拿去修炼,魔修和我们本是两种修炼体系,并不相同;但若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来找些麻烦,却又太大动干戈……”
林星垂并不清楚其中始末,只是大约知道应该与师父的死有关。
然而眼前的少女聪明至极,他总怕对方猜出什么,纵然楚月灰是杳杳十分好的朋友,更是信得过的同门,但他却仍然不愿将对方卷入此事。
于是林星垂道:“将这件事交给小师叔吧,他可以解决的,再说还有杳杳和玉凰妖主,我想再过一阵,便能水落石出了。”
“那我不想了,”楚月灰从善如流,甩了甩手上的水,“我们去做晚饭?”
林星垂立刻点头:“好!”
几人花了两三日的时间,方将正法峰打扫了出来,齐朝衣忙完了自己剑峰的功课,于是也跑来这里找几个人玩,原本稍显冷清的正法峰因为他们的加入,竟然又恢复了曾经的热闹。
“我竟不知道,原来灵佼的机关术这么好?”楚月灰赞叹地看着在灵力驱动之下,一个慢慢站起身的巨大木人士兵,他抬手时关节各处活动自如,只是稍显僵硬罢了,但却可以进行简单的挡和攻击动作,若是傅灵佼的灵力再强一些,那几乎是真的可以用它去打仗了。
傅灵佼一边用锉刀打磨木人的关节,一边笑嘻嘻地回过头:“其实原本它还站不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嗯?”楚月灰好奇地蹲在她身边,“昆仑中还有精通此道的吗?据我所知,就算是筑峰弟子,也未必能造出这么大的木人来呢。”
“唔——”
意识到非钟的身份,傅灵佼含糊其辞:“是杳杳带我认识的,并非昆仑弟子,我想应该与玉凰山有些关系吧。”她随便说着,反正半妖和妖就差一个字,她便隐去燕饮山这层关系不提了。
“原来如此,”楚月灰点头,“来,我帮你将最后这块木头做好。”
在一旁,齐朝衣正将几块瓦片修补好,然后递给站在梯子上的江啼。
“杳杳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他有些郁闷道,“我都有一阵没能好好与她说两句话了。”
江啼想了想:“应该是快了,别着急。”
“也不知她剑法练的如何了,”齐朝衣靠在一旁,轻轻敲着剑鞘,“药王谷匆匆一面,到觉得她好像有些变了。”
林星垂在一旁轻轻“嗯”了一声:“怎么?”
“不大爱笑了,”齐朝衣道,“而且也不怎么爱说话。”
少年听后不语,他对杳杳和风疏痕之间的事情都知之甚少,更不要提一直身在昆仑的齐朝衣了,但若说对方提及的那些变化,这倒是真的。想到这里,林星垂忍不住有些担忧,但却又只能等他们回来之后,才能问清楚了。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哇——你真的做成了?!”
傅灵佼吓了一跳,甚至险些将手上的木人关节崩飞,她回头看去,只见非钟笑嘻嘻地蹲在大殿院外的墙头上,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来:“这么多人在啊,都是正法峰的弟子吗?”
“当然不是了!”傅灵佼连忙起身,磕磕巴巴地介绍,“这是……这是非钟,我提到的那位机关术天才,他是杳杳的朋友。”
非钟的眼睛转了一转,猜到此时自己的身份不方便泄露,便笑着点头。
“没错,是杳杳让我过来看看的,”说罢,他直接自墙上一跃而下,朝着大殿前走来,“回来这几日一切都好吗?”
江啼不明所以地点头:“一切都好。”
大师兄没看明白,但林星垂却一清二楚,眼前这个半妖小子,多半是看上自家师妹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上心,甚至还传授机关术之道。不过此人又是燕饮山的亲信,想必是个靠谱的人,于是林星垂只好一边怀着自家白菜被外来野猪拱了的复杂心情,一边客客气气地接待他。
“你是如何进来的?”傅灵佼好奇地问,“这山中都有禁术,若非本门弟子,其他人是上不来的。”
非钟笑眯眯地说:“桃核前辈带我来的。”
这时众人才看到趴在树下懒散舔毛的大猫,傅灵佼道:“桃核,你这样莽撞,也不怕被其他峰主发现了?”
“正法峰侧面来的,能发现才怪了,”桃核懒洋洋道,“这地方连夜巡弟子都不曾涉及到。”
听到对方如此说,傅灵佼这才放下心来。
她看看非钟,又看看楚月灰和齐朝衣,忍不住笑着问道:“那我们今天可以一起吃饭啦?正法峰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林星垂轻轻叹气:“唉,我单纯的师妹。”
楚月灰对他笑:“我可以理解。”
傅灵佼极为开心,在非钟的帮助之下,木人很快站了起来,而一旦用那灵力驱动它,木人便更加行动自如,加之它的关节都已经被打磨得极为圆滑,若是再握着一把剑,远远看去,竟然分辨不出与真正的修者有什么区别。
“真的成了!”傅灵佼欣喜道。
“你看,我就说吧,”纵然不是自己的作品,但非钟仍然极为自豪,“你不但长得漂亮,对这些事情也颇有门道。”
傅灵佼眨眨眼,略有些羞赧,但犹在嘴硬:“你不说我也知道!”
……
在正法峰用过晚饭,齐朝衣打算回峰休息。这几日他将功课做得差不多了,明日再帮几个师兄弟复习一番便可以向峰主交差了。
这一路他都在思考近日发生的事情,还有突然产生了几分变化的杳杳。
然而正当他越过正殿时,忽然看到了黎稚。
剑峰峰主原本正在与夜巡弟子说着什么,听齐朝衣路过,却如有所感,竟然转过身来,神色间有几分警惕和隼利地问:“朝衣,你从正法峰回来了?”
见黎稚又说了一句什么,而后屏退了夜巡弟子,齐朝衣这才点点头道:“是,师父,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黎稚沉默片刻,率先转身走向大殿,而后道:“朝衣,你跟我来。”
齐朝衣忍不住皱起眉,以往这个时候,师父已经准备歇息了,哪怕有弟子些今日修习时的疑惑需要解答,黎稚通常也会放至明天统一处理。
今日这是怎么了?
然而纵然觉得有些不对,但齐朝衣仍然温顺地点了头,而后跟着对方进入主殿中。
大殿中烛光摇曳,有些昏暗。黎稚一挥手,以剑风点灯,而后转过身,在明亮的火光簇拥之下,神色和蔼道:“正法峰可有客人?”
“……什么?”齐朝衣不明所以,“什么客人?”
黎稚解释道:“我察觉到你身上沾染了不同的灵力,并非是我昆仑心法之下的,怎么,你不是去了正法峰?”
齐朝衣素来不怎么会说谎,登时有些语塞。
“不、不是……我……”
黎稚仍是温言:“不必太过紧张,我问你此事也并非为了责罚。只是正法峰那几个孩子,遭那大劫之后我还一直未能关心,此时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灵力,会略有些好奇和担心罢了。若是他们的朋友,那也倒无妨。”
齐朝衣听对方这样说,才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是杳杳的朋友,与傅师妹他们相识。”
“哦?”黎稚扬起了眉,“竟是玉凰山的人吗?”
“应该不是,”齐朝衣思索片刻,回答道,“他并未称呼杳杳为少主或是陛下,应当是旁的地方认识的。”
黎稚脸色起先是有些讳莫如深,但转瞬,他又慈爱地笑了起来,而后拍拍少年的肩膀,对他说:“好,若正法峰今日有什么困难,你与我说便可。”
齐朝衣点点头,恭敬行礼:“多谢师父。”
先前他对黎稚并非没有怀疑和警惕,但对方却又并未作出什么事情来,这叫齐朝衣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加之对方今日忙碌,摘星宴与药王谷一事四境震动,收尾工作仍在继续。
黎稚百忙之余,应当没什么空来管杳杳他们吧。
这样一想,齐朝衣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而后退出大殿去。
而大殿之内,烛火明灭,将黎稚的脸打得光影交错,犹如巨兽之影,匍匐其上一般,带着一股狰狞而骇人的气息。
他沉默良久,慢慢地,将自己的剑按在了桌上。
退魔之剑正在轻微的铮地鸣不已,这是有魔修出现在昆仑神山之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哈……”黎稚慢慢地笑了起来,但却是无声的。目前所有事情犹如东海之珠,一颗又一颗于丝线上串联,最终成为了现在整件事情的完整脉络!
剑修大笑不已,笑得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震动,被澎湃汹涌的灵力重装,甚至有浮土自红梁之上簌簌落下。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像是北境雪谷永生不化的冻土。
而后“吱呀”一声,大殿门再开。
秦暮大步走了进来。
“师兄?”他皱起眉头,“怎么了,竟然叫夜巡弟子如此急地将我喊来。”
“怎么了?”黎稚冷笑一声,抬起眼,看向对方,“我们都被风疏痕给耍了!”说罢,他狠狠将手按在剑上,压抑着剑峰因为魔修灵力的涌动,恨声道,“什么替昆仑消除魔道,他分明是在与桑墟魔修合作!”
秦暮闻言脸色骤变!
“什么?怎么……怎么会?”
“那魔修为何忽然针对昆仑我并不清楚,能猜到的是,他偷盗金丹,一定是风疏痕授意的,为的是比对春方远金丹上的毒素。你我当初下毒杀他,便是因为不愿让打斗之声多生事端,却没想到被这小子惦念上了,”黎稚咬牙切齿,神色如兽一般狰狞凶狠,昔日的慈祥尽数消失,此刻的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血液之中翻涌沸腾的澎湃杀意,“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与魔修联手!”
“那怎么办?”秦暮道,“这小子的剑法超绝,又有风霭真传,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师兄,你有几成把握?”
黎稚闭目不言。
而后,他睁开眼,看向惴惴不安的秦暮:“若是单杀他,此事并不难,纵然他剑法超绝又如何,别忘了,风疏痕根本没有杀过什么人,他所受教育又都是风霭的那一套,是不足为惧的,但是——”
黎稚眼中爆出狠色:“跟在他身边的杳杳,却是个祸患。”
此言一出,秦暮瞬间明白了。
他们不可能因为此事去得罪东南两境,现下纵然照羽将东境分权给了自己的兄长,但是四境之人皆知,他们兄弟二人尽弃前嫌,若是联起手来,那便是大于二的战力。
仙门百家,难为一战。
“那、那怎么办?”秦暮问道,“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等他来昆仑问罪?!”
黎稚恨声道:“当然不可,只是那个玉凰山的杳杳也万万不能轻视,她若是个废物也就罢了,然而——不对!”他忽然又如想起什么一般,脸色大变,“梯山塔的大阵,难道就是被杳杳启动的?所谓她回家,其实是被击伤了!”
听着师兄如此猜测,秦暮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他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不知多少年前,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逐渐浮现了上来。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绝然于四境的白衣剑修。
秦暮磕磕巴巴地说:“师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
他道,“或者,也许我们可以向玉凰山求和?若是东南两境一同打来了——若是那个妖主,他不想要这伪装的和平了!”
“不。”
就在他们二人都有些无措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厚重而深沉,只是单单一个不字,便让整个大殿内隆隆回响,一听之下便可以知道,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深厚功力。
四境之中,还从未有谁的功力,能够达到如此。
黎稚起先是一怔,而后转过身,看向大殿的另一端。
只见殿门开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尽头。
那人银发白须,正自黑暗之处走了过来,他双目之中金光流动,锐利非凡。而侧脸的那一道伤疤,又在肃穆中透出半分阴郁。他手握一串打造精致的铜珠,缓缓而来,伴随着他的动作,铜珠相互磕碰,室内宛如响起了阵阵禅诵。
“……掌、掌门?!”黎稚瞪大了眼睛,似是不信。
昆仑山闭关十余年之久的掌门,此时竟然站在他们的面前!
“您出关了?!”秦暮更是惊讶万分,“我们都以为您……您……”
昆仑掌门面色冷凝,看向面前二修时,眼神悲悯,但面上却如有嘲讽,犹如一尊永不会垂怜人间世的神佛。他并没有回应二人的惊讶,而是淡淡说道:“你们不必因此事烦扰。”
他声音淡漠,犹如神谕:“十八年前如何杀风霭,现在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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