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脉一学, 只有修道接近巅峰, 即将飞升之人才能做到。
千百年来的书中记载不过只有一二,当初风霭习剑极致,无意中学会了封脉咒纹, 燕饮山还调侃过他, 如果不想飞升,不如封一条自己的,以免哪天忽然上天了,下都下不来。
此咒可以将修道之人的灵脉阻断隔绝,但又不影响其本身性命, 若是学到登峰造极, 则连武学也不会影响。
如此一看, 风霭应当是已经将这一手功夫练就得出神入化了。
否则风疏痕今日, 应该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废物。
“你和我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燕饮山皱起眉头, 单手抓住了牢房的铁栏,“当初你一路从昆仑追我到玉凰山时,我就在奇怪,你是为何如此笃定风霭死因有问题?昆仑不是已经统一口径了吗?”
风疏痕沉默良久, 然后问:“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啧, ”燕饮山烦躁地看他一眼, “你这小子, 风霭怎么养出你这种性磨蹭的弟弟来?”
他只得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我们最后一次在桑墟见面时, 风霭受了重伤,那时候我知道,四境的那群王八蛋推他去杀什么烛九阴,那玩意儿只有即将飞升的人才能杀,风霭还差得远呢!结果风霭重伤难愈,与我在桑墟连着喝了两天酒,却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忽然把斩雾给我了。他说要回昆仑一趟,来年开春,我们再比剑。”
提及旧事,风疏痕神色冷冽:“他并没有活到来年开春。”
“没错,他回去不久,我便听到了他的死讯,”燕饮山道,“若是他如昆仑人所说,是什么在围杀妖兽时被误伤而死,又为何要把自己的剑留给我?更何况他被烛九阴重创,绝不可能再去杀妖兽!”
谈到此处,燕饮山忽然一拳打在铁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眼神凌然,咬牙切齿:“四境修士受风霭庇护多年,却因为不敢质疑昆仑,所以无一人敢查,真叫人恶心!”
“他知道自己必死,”看着燕饮山,风疏痕忽然道,“风霭垂死时,我见了他一面。”
“什么?”魔修的眼珠亮得骇人,“他说了什么?又为何会——垂死?”
风疏痕摇摇头:“并无特别,只是他的一些后事,无论我怎么问,他也并不答,然后拼着最后的气力,封了我一道直通心室的灵脉,落了一把锁在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淡淡道:“风霭怕我对昆仑发难,故而所有昆仑心法下的人,我都无法杀死。”
“……”燕饮山一时无语,转而怆声大笑道,“这、这还真是他的做法!”
风疏痕面无表情,抱臂而立:“他能做正法峰主,就叫我也必须做到,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没有成功。”
“不对呀,”燕饮山扬眉,“你进南境时,可是带着正法峰主的名号来的。”
风疏痕顿了顿,神色虽然未动,但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丝不自然:“那是因为杳杳在试剑会上受了不公。”
“还是因为她?”燕饮山略有惊讶,“看来你是真的挺喜欢那小丫头的。”
风疏痕道:“她只是我的师侄。”
“那你挺喜欢你这师侄的,”燕饮山不依不饶,“我想知道,那小丫头可听你说过心锁的事?”
“没有,”风疏痕摇头,“我不想让她知道此事。”
燕饮山点点头:“也对,若她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保不齐要杀上昆仑山。”
风疏痕并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只是淡淡道:“试剑会上的事情让我意识到,昆仑正法是难以逃避的责任,我只能接着。偏巧摘星宴时忽然有了斩雾的突破口,我那时本就有打算随杳杳来一趟玉凰山,没想到与你率军谋反的事情撞在了一起,我只好参与其中,一同解决。”
“真是无巧不成书,”燕饮山斜斜挑起嘴角,颇有些遗憾地说,“我当初想得也很好,玄避若能乖乖听话,杀了照羽登上王座,我便剑指昆仑,一路杀上去,把当年那些欺瞒真相的老不死的全杀了。反正总有一个是仇人,我又不亏。哪想到半途多了你们,跑来打乱我的计划。”
风疏痕问道:“那么九婴与雨龙,都与你无关?”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燕饮山一脸费解,“我和那些畜生有什么关系?”
看了对方的神色片刻,前者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一直在意那险些伤了杳杳的两只妖兽,然而怀疑过的溪茂、玄避、燕饮山都与此无关,这条线索仿佛又断了。
魔修打量了风疏痕片刻,道:“虽然你挺无趣的,但既然与我是一个目的,我便不杀你了。落了心锁,就等于是个残废了,我不会欺负你的。”
“多谢,”风疏痕慢悠悠道了谢,“该问的我也问完了。”
说罢,他手指上移,打算为翎翀解了咒。
“哎等等,你我现在也算同一联盟了吧,为什么不替我把门打开?”燕饮山连忙道。
风疏痕看他:“你的五个手下,不是正在来的路上?”
“嗯?说得也不错。不过你是受那照羽所托,就这么把我放了,不怕他责难?”
风疏痕淡淡道:“我并不能预测你的帮手何时才来,难道我要在这里一直看着你?”
“……”燕饮山语塞,“你小子,行,伶牙俐齿。”
风疏痕不再看对方,而是催动灵力,将沾在翎翀手上的水渍逐个褪去,后者眉心一亮,神志迅速恢复了。
然而少女的眼神变得清明后,并未意识到刚刚时间的流逝,而是瞪了一眼燕饮山,冷声反问:“你意图谋反,还想要自己的武器?”
“嗯?”后者意识到翎翀的时间还停留在片刻之前,连忙道,“不敢不敢,翎翀将军息怒。”
翎翀:“……”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何眼前这魔修忽然转了态度,刚打算问,却听风疏痕道:“让他先在这里吧,我们去见妖主。”
翎翀虽满心犹疑,然而眼前这人不但是昆仑正法,更是少主的小师叔。
再三思索之后,只好点了头,一头雾水地跟了出去。
……
杳杳自钟灵亭回到金殿后,谁也没见到,听说照羽和风疏痕他们都在忙,于是她只好漫无目的地跟着巫南渊在山里赏了会儿雨,吃过饭后便回去睡了。
这一战打了太长时间,纵然杳杳根基不错,却也极为疲惫,躺在床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她向来是个喜欢赖床的脾气,玉凰山进了雨季,天色阴阴的,人也昏昏沉沉。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了几个来回,杳杳这才坐起身,琢磨了一下,心情不错。
战乱平息了、大伯回来了、长老认可她了、昆仑的毒也尽数解了。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真好。
杳杳趴在窗口,看着外面雨打山桃的盛景,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正当她揪着窗外一枝正开得烂漫的桃花时,栉风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见她便焦急地说:“殿下,那个叫燕饮山的魔修,他早上时跑了!”
杳杳霍然起身:“跑了?不是在地牢里呆的好好的吗?”
她立刻跳下床,随便束了长发,披着外衣就要往外冲,栉风拦不住杳杳,刚要唤沐雨,这猛虎下山一样的少主忽然停住了脚,而后转身问道:“那燕饮山的那把剑呢?”
“剑?”栉风一怔,“哦,被妖主拿走的那把?也没了,他带着一起走了!”
杳杳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对不对。
她站在原地,心思流转,思考着这几日的事情:那剑与风霭的剑一样,说不定就是同一把,所以此人应该与风霭有关,而且小师叔肯定是先自己一步知道的。
想到这里,杳杳调转了方向,立刻去找风疏痕。
“少主!”栉风在后面着急地喊,“你把厚外衫披上,不要受凉了!”
杳杳摆摆手,两步下了楼。
她几乎是瞬间召来绡寒,御剑着到了风疏痕的住所。
对方的院子静悄悄的,杳杳翻身下剑,刚要往院子里冲,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去哪里这么急?”风疏痕在杳杳身侧问。
“小师叔——”她连忙道,“燕饮山跑了!”
“哦?”风疏痕扬眉,“你都知道了?”
“和你有无关系?”杳杳问道,“是不是你放的?”
风疏痕一怔,并未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竟没能作答,只是略带无奈笑意地看着杳杳,手也忘了放开。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杳杳见他如此,心中猜到了□□分,立刻道,“只是这件事爹知道了肯定会勃然大怒,但倘若你将风霭的事情与他说了,想必他不会太生气的,那个燕饮山也一定可以抓回来。”
说着,她转身反握住风疏痕的手,想将他拖去金殿。
后者却没有动,轻轻道:“妖主知道此事。”
“啊?”这下换杳杳不知所措了,她眨眨眼,愕然反问,“知道什么?知道燕饮山跑了?”
风疏痕点了点头:“我与妖主说了。”
他眼神很温柔,看着杳杳,问她:“你也发现那把剑了?”
“嗯,”杳杳点头,“虽然与我做的不太一样,可是大体是差不多的。我猜到那应该是风霭的剑,与铸剑室的那个缺口……大小尺寸都刚好合适。”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风疏痕一眼:“小师叔,你和爹说的时候,他没有怪你吗?”
风疏痕摇摇头:“妖主也打算放线钓鱼,将一切事情查清。”
“原来是这样,”杳杳不疑有他,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担心爹会不开心。”
风疏痕闻言也笑。
他并未说的是,昨日他见过燕饮山后去见妖主,后者几乎是瞬间便知道了他的来意。而后,这万妖之主坐在金座上,淡淡道:“既然是为了风霭,那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放了那魔修,只不过此间事了,我还是要将他抓回来。”
风疏痕闻言,立刻谢过。
“不必了,”照羽道,“我并不为了你,你也无需感激。”
妖主眼眸冷淡却锐利:“我唯一的条件是,你决不可将杳杳卷入这件事中,如若反悔,我连你一起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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