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就将鹤丸国永成功寻回,总体来讲已经很是顺利。等在传送室外的刀剑大部分还在原地等待,见到传送阵闪了一下,顿时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随后集体愣住。
若是本丸出一个臭美排行榜,鹤丸国永排不上第一,至少也能进前三。
而此时此刻,鹤丸国永那一头引以为豪的白发被水浸湿,一簇一簇凌乱地黏在头上,上边还挂着几片水草,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身白衣也沾满了泥泞,斑斑点点,仿佛是朝着纯粹无瑕的白鹤当头泼了一盆泥浆水。
“鹤丸……”烛台切光忠从人群后面挤了上来,忧心忡忡地扶住了鹤丸国永的胳膊,而鹤丸国永却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并把手背到了身后。
烛台切光忠微微一愣,这才发现鹤丸国永的手上握着一把刀。
行若无事、冷漠疏离、鹤丸国永在逃避现实。
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烛台切光忠欲言又止,一期一振已经回不来了,只剩下了鹤丸国永手中的那把刀,不管怎么逃避,总会有面对现实的那一刻,甚至可以说,这一刻即将到来。
“我去给你拿身衣服。”烛台切光忠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紧接着,鸣狐带着一众粟田口的短刀们挤进了传送室。
“一……”秋田藤四郎张口就想喊,乱藤四郎一把勾过他的脖子,捂着他的嘴往后连退三步,鸣狐伸手轻轻一挡,将两人搂了过去。
药研藤四郎从传送阵里走了出来,停在了鸣狐的面前:“……抱歉。”
鸣狐伸手摸了摸药研藤四郎的头发,他的脖子后面探出来一只狐狸,尖着嗓子说道:“下次不准这么任性乱跑了!”
“嗯。”药研藤四郎点了点头,揽着弟弟们往外走,“别挤在这里了。”
“药研哥。”五虎退边走边小声道,“我……”
“没事的。”药研藤四郎拍了拍五虎退的肩膀,似是在说服弟弟们,又似是在说服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小狐丸见三日月宗近少了件外套,身上又冰冰凉的,皱眉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没事吧?”
“没事。”三日月宗近拍了拍小狐丸的手背,“先把大家都叫出去,也别站在院子里了,都回自己房间去吧。”
小狐丸有些犹豫地看着三日月宗近,将他一缕挂在了睫毛上的鬓发挽到了耳后,点了点头:“行,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三日月宗近淡淡地笑了一下:“好。”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三日月宗近关上了传送室的门。
门内只剩下了安倍晴明、三日月宗近、以及鹤丸国永。
一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三日月宗近上前一步,站在鹤丸国永的面前,轻声道:“鹤丸,把一期交给晴明大人吧。”
鹤丸国永握刀的右手骤然收紧。
三日月宗近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在鹤丸国永的面前。
鹤丸国永低头看着右手上的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他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时间流逝,三日月宗近没有继续开口,安倍晴明也没有出声。门外的刀剑没有一人回房,却因收到了“不准挤在院子里的”命令,不得已趴上了房顶、躲上了大树、挂上了围墙,所有人都紧闭着嘴,把呼吸声放到了最轻,盯着传送室的大门。
每个人心中都怀着同一个希望,而这份希望,却只能咽在自己的肚子里,一旦说出来,希望就会变作沉重,彼此叠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鹤丸国永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缓缓地举到了安倍晴明的面前。
安倍晴明接过了一期一振,鹤丸国永却依旧握着刀鞘的另一端,没有放手。
三日月宗近开了口:“鹤丸。”
鹤丸国永麻木的表情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就在这时,安倍晴明却先行松开了手,低声道:“随我一起来吧。”说罢推开了传送室的大门。
门外的刀剑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被惊了一下,他料想到门外那群不会那么听话地回房,却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躲起来。看着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的各个角落里暗中观察,安倍晴明一时有些无语。
也罢,人之常情。
安倍晴明在门口处一顿后,继续往前走。
锻刀室就在传送室斜对面的屋子里,步行不超过十步。鹤丸国永跟在安倍晴明的身后,短短几秒钟的距离,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
“把刀放在这里。”安倍晴明指了指锻刀室中央的那张铁床,“刀要出鞘,刀鞘挂在边上,只留刀身在上面。”
鹤丸国永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安倍晴明一眼,却也没有开口说话,动作轻柔地抚上了刀柄,仿佛眼前之物是千年一遇的稀世珍宝,不舍伤害分毫,半晌才握着刀鞘,拔出了刀身。
此刀原本是一期一振的刀,刀剑碎刀之后,肉身消亡,只余下破碎不堪的佩刀。
佩刀断成了两截,鹤丸国永将其平平整整地拼接在一起,有些强迫症地比对着每一道裂纹,似乎是想完美地接到一起,彻底掩盖断裂的真相。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断成两段的刀,再怎么用力挤压,断裂的痕迹也不会消失。
鹤丸国永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放弃,而是突然发了狠,颤抖着双手拼命按压起了两截断刀。
三日月宗近察觉到了异常,脸色一变,正准备上前阻止,却听到一旁的安倍晴明淡淡地开口:“下面有四个材料堆,依次往里面增加不同的材料。”
鹤丸国永动作微顿。
安倍晴明继续道:“每次锻刀需要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时间一到,就重新往里面加材料。”
鹤丸国永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安倍晴明一眼:“我……”
“愣着做什么。”安倍晴明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抬手指了指堆在房间角落里的材料,“加材料。”
鹤丸国永虽然还有些懵,但还是把刀放回到了铁床上,起身去拿材料。
“四种材料都认识吗?”安倍晴明道,“要分别加进不同的材料堆。”
鹤丸国永:“……认识。”
“行。”安倍晴明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记得,三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就得重新加材料。”说完就走出了锻刀室。
鹤丸国永怔怔地捧着材料,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挂在墙上和树上的刀剑由于离得远,没怎么看清锻刀室里的场景,而趴在屋顶上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却听得一清二楚。
堀川国广有些诧异:“兼桑,我们也能锻刀?”
“理论上来说,晴明大人也是第一次锻刀。”和泉守兼定沉吟道,“鹤丸也是第一次。”
“但晴明大人是审神者大人。”堀川国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鹤丸怎么能锻出来?”
和泉守兼定想了想:“前任审神者大人也是这么锻的。”
堀川国广皱眉:“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和泉守兼定敲了敲他的脑袋,“没看到刚才鹤丸一脸谁抢一期的刀就跟谁拼命的样子,让他自己去锻刀,反倒是给他留了念想。”
“这倒也是。”堀川国广点点头,欲言又止,“不管就算是锻出来了……”
“这还算是好的。”和泉守兼定又伸手敲了一下堀川国广的脑袋,“想当年光忠碎……”
“兼桑!”堀川国广小声打断。
“光忠刚跟着小狐丸出去了,不在这儿。”和泉守兼定无奈,用食指戳了戳堀川国广的头,压低声音道,“当年光忠碎刀,大俱利的反应也跟今天的鹤丸一模一样。”
堀川国广一愣:“是么,当年我不在本丸,刚巧没能看到。”
和泉守兼定哼了一声:“你那会儿哪里叫刚巧没能看到,明明就是故意跑了。”
堀川国广一时没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在做什么,于是问道:“我故意跑哪里去了?”
“跟我闹别扭,一个人跑去跟虎彻组队做任务了。”和泉守兼定说着又往堀川国广的脑袋上戳了两下,回忆道,“当时大家也是提前知道了光忠碎刀的消息,都等在传送室门口。大俱利抱着光忠的刀出来,怎么都不肯放手,最后被鹤丸强行给打晕了。”
“打晕了?”堀川国广惊讶,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兼桑,能别老往同一个地方敲么,这块儿秃了怎么办?”
“秃就秃了,又不嫌你。”和泉守兼定这么说着,却还是换了个角度,戳了戳堀川国广另一侧的脑袋,继续道,“前任审神者大人带着其他人一起劝了大俱利好一会儿,我记得我也说了两句,让他把光忠的刀交过去,可他就跟傻了一样……喏,就像今天鹤丸那样,根本听不进去。”
堀川国广道:“今天鹤丸听进去了。”
“他那叫听进去了么。”和泉守兼定叹道,“总之就是,跟我说别的可以,别动我手上的刀。”
堀川国广沉默良久,问道:“既然大俱利这么舍不得光忠,为什么后来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这三年来两人都没说过话吧?”
“这就得去问大俱利了。”和泉守兼定道,“反正当时鹤丸打晕了大俱利,前任审神者大人就拿走了光忠的刀。大俱利醒来之后,鹤丸也告诉他光忠已经开始重新锻刀,他就跟没听到一样。锻刀成功后前任审神者大人还第一个通知给了他,结果他就跟没听到一样,完全无视。最后没办法,只得通告全本丸,把这件事隐瞒下去。”
“原来是这样。”堀川国广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啊?”
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又敲了一下堀川国广的脑袋:“我怎么知道!”
堀川国广捂着脑袋皱着眉,回头瞪了和泉守兼定一眼。
“嗯……那我打个比方。”和泉守兼定想了想,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碎刀了,你……”
“兼桑!你这什么破比方!”堀川国广没忍住,破口骂了出去,都没顾得上放低声音,对面一串儿暗中观察的刀剑“嗖嗖”抬起头看了过来。
和泉守兼定揉着堀川国广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胳膊上,轻声哄道:“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堀川国广靠着和泉守兼定的臂膀,有些闷闷不乐,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把这个比方想象了下去。
如果和泉守兼定碎刀了……虽然没有如果,但如果真的有如果,那就等你回来,重新认识你,永远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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