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正在书房中翻看资料。
狐之助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松了口气：“晴明大人，总算找到您了！”
安倍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我从安定他们那儿出来，看到小乱被抬回来，就过去看了一眼，再到院子的时候就找不见您了！”狐之助后腿一蹬，跳到了书桌上，“吓死我了！”
安倍晴明失笑：“我这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
短刀们可是在计划提刀暗杀的！
狐之助憋了一会儿没憋出话来，迈着小腿在书桌上渡起了步。
安倍晴明突然抬眼问道：“你在担心我被人暗杀吗？”
狐之助一个激灵，一脚踩空，在落地之前被安倍晴明一把捞到了怀里。他笑着说道：“谢谢，不用担心，没事的。”
看着安倍晴明充满深意的笑容，狐之助瑟瑟发抖。
这位新任的审神者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安倍晴明揉了揉狐之助的脑袋，没有继续逗他，将他放回到了桌子上，问道：“这里有关于刀剑们的记载吗？”
“有。”狐之助肉爪一拍，抽出了一台平板，说道，“这里面有刀剑们的详细介绍和任务记录。”
安倍晴明打开平板认真翻看了起来，他来本丸之前，只对审神者委员会有所了解，并没有直接接触过刀剑，大部分的认知都是听联合政府的人介绍的。
在联合政府的人看来，刀剑们就是处理任务的工具，碎刀也能重生，不需要当做人来看待，十分便利。
起初安倍晴明听到这个介绍的时候，当真是把刀剑和工具联系到了一起。
何为工具，没有感情、没有思想、任凭摆布。
可在安倍晴明接触过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和药研藤四郎之后，他觉得事情或许和联合政府的人所说的有所出入。最开始的时候狐之助也说了，刀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活生生存在的。
刀剑们绝不是什么工具。
安倍晴明在平板中翻找了一番，找到了关于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和药研藤四郎的信息。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都是冲田总司的爱刀，来自江户时代。两人都是二十年前第一批进入本丸的刀剑，彼此感情很好，同住一个院落。不论是本丸当番还是外出任务，都会一起参与和完成。
药研藤四郎也是二十年前第一批进入本丸的，他是一众粟田口兄弟中的一员，也是为数不多可以参与一级任务的短刀，智慧与实力并存，在本丸中深受信赖。
从短暂的接触看来，安倍晴明觉得刀剑们都是好孩子，虽然性格各异，但本性都温柔善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还知道一致排外。
安倍晴明食指敲着平板的边缘处，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狐之助。”
正蹲在书桌旁打盹的狐之助抬头立正：“在！”
“前任审神者是怎么样的人？”安倍晴明问道。
“前任审神者大人？”狐之助一愣，回答道，“是一位很温柔的大人。”
安倍晴明问：“还有呢？”
“还有……”狐之助挠了挠耳朵，“对刀剑们很好。”
安倍晴明顿了顿，说道：“我听说，现在本丸中的刀剑们，都是由前任审神者锻铸而成。是他一手建立了审神者委员会，在任二十年，功标青史，为何会突然离开？”
这个问题不是一句废话？
狐之助迷糊了一下，还是照常回答道：“审神者大人到了退休年龄，时之政府下了通函，自然是要离开本丸的。”
“退休？”安倍晴明一愣。
“是啊。”狐之助道，“审神者大人在本丸生活了二十余年，昨日刚满退休年龄。”
安倍晴明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前任审神者十六岁便入了本丸，至今还不满四十，何来退休？”
狐之助一脸迷茫地看着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说道：“人类的法定退休年龄是六十岁。”
狐之助从迷茫变为了震惊，脸上写满了“卧槽人类居然要工作到六十岁”的不可置信。
安倍晴明又道，“所以退休不是他离开的原因。”
“我不知道。”狐之助歪着脑袋，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一直生活在本丸中，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很少与外界接触，对于通灵海联合政府和时之政府下达的命令，他从来只是通知和执行，从未想过里面是否还有不合理的内容。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翻看起了平板。
“晴明大人。”狐之助作为向导和辅佐，侍奉前任审神者近二十年，本就对这些事比较在意。这么一番简短的交谈下来，他有种看透了大阴谋的错觉，没经大脑就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那前任审神者大人为何要离开本丸？”
安倍晴明笑道：“我方才问你的也是这个问题。”
“噢。”狐之助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安倍晴明伸手揉了揉狐之助的脑袋，“刀剑们是不是都很喜欢前任审神者？”
“很喜欢，大家都很喜欢，也很舍不得他离开。”狐之助抬起了头，想起了刚刚加州清光那一脸别扭的表情，赶紧补救道，“前任审神者大人昨日刚离开，今日大家都还沉浸在不舍中，所以怠慢了晴明大人。”
安倍晴明点了一下头：“我本以为能与前任审神者见上一面。”
狐之助眯了眯眼，笑着说道：“如果有机会见到的话，晴明大人一定也会喜欢前任审神者大人的。”
安倍晴明一笑，没有再接话，专心致志地看起了平板中的资料。
狐之助虽然在腹中藏了疑惑，却也没有再开口，乖巧地垂下了脑袋，安静地趴在了书桌的一旁。
安倍晴明的本职是阴阳师，他的才能卓越，在老家平安京中，也是出了名的才子。他的记忆力很强，虽说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在大脑中留下印象。
本丸中有四十多名刀剑，年龄、性格和刀种各不相同，平板上所写的介绍很详细，往大的说有刀剑来历、实力强弱和擅用招式，往小的说有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和任务偏好。
这些内容都是前任审神者所留，看得出来他对每一位刀剑都十分上心，也难怪会招大家喜欢。
安倍晴明看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里面的内容全部浏览了一遍。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轻拍了拍在书桌上睡着的狐之助。
“唔。”狐之助睡的正香，翻了个身吹了个鼻涕泡。
安倍晴明一笑，伸手抱起了睡着的狐之助，走出了书房。
另一边，药研藤四郎把黑色纽扣交给了今剑，开始了紧张的缝纫任务。
今剑盘腿坐在地上，身前捧着五虎退那缺只眼的小老虎。他穿针引线，把黑色纽扣对着眼睛的位置比了比，然后抬头看了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五虎退一眼。
“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今剑艰难地开口道。
五虎退嘴巴一扁，眼眶水汪汪。
“小退啊，今剑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环境，才能够把眼睛完美地缝回去啊！”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加州清光搂着五虎退的肩膀说道，“我们去院子里喝杯茶，等喝完了茶，就能看到完整的小老虎了！”
五虎退看了一眼加州清光，又看向了一脸紧张的今剑，表情有些怀疑。
“你想想岩融。”加州清光趁热打铁道，“岩融上回不是给我们做衣服了么，那做工多精细啊。今剑跟他学了那么久，技术肯定也不赖，你要相信他。”
五虎退内心有些松动，他犹豫着看了今剑一眼，又依依不舍地盯着小老虎看了片刻，在各位哥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之下，还是被带到了隔壁院落里喝茶。
院子里只剩下了今剑一人。
今剑深吸了一口气，拇指与食指抿着针，扎进了小老虎的眼窝之中。
半个小时之后，本丸中传来了五虎退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今剑缝纫技术不精，缝好眼睛之后，发现左右不对称，于是便用剪刀又把眼睛给拆了下来。结果拆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小老虎的脑门给剪开了，他赶紧补救着缝了几针，脑袋上就形成了一条狰狞的疤痕，缝隙中还钻出了几团棉花，惨不忍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今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缝，不出预料地又一次缝歪。这回他不敢再拆，于是带着刀疤脸的斜眼小老虎见了五虎退。
五虎退的哭声，成功引来了所有在本丸的刀剑们。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一人一边，围着五虎退坐在走廊上。
“小退，岩融下个月初就回来了，他一定能把小老虎治好的。”加州清光摸着五虎退的头发，假装凶狠地瞪了今剑一眼，“我帮你教训今剑怎么样？”
今剑嘟着嘴，蹲在一旁瞅着五虎退，又瞅了一眼造型微妙的小老虎，小声道：“这个……纯属意外，不如你……打我一拳撒撒气？”
作为镇场存在的药研藤四郎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敲了敲今剑的脑袋。
今剑立刻抱着脑袋滚在了地上：“哎呦！”
药研藤四郎刚敲得那一下，连只蚂蚁都敲不死，看着今剑逼真的表演，他脸上的面无表情更深刻了些。
加州清光添油加醋道：“小退你看，药研这一招霹雳神掌，打得够不够狠，不够再来一下。”
今剑配合地摆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原本还想装模作样挤滴眼泪出来，可惜功力不够，只得捂着眼睛抽了两声。
五虎退吸了吸鼻子，伸手抓住了今剑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摇头道：“……你们不要打今剑。”
加州清光严肃地说道：“那小退也不准哭了。”
五虎退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还真努力着憋回了眼泪。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加州清光偷偷把五虎退手上的小老虎取了出来，塞给了身后的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是目前唯一留守在本丸的太刀，身负照顾弟弟们的重任，他轻手轻脚地接过小老虎，正准备放进屋子里暂时藏起来，谁知一转身就撞上了移门。
“嘭”一声巨响，围在走廊上的刀剑们纷纷惊出了一身冷汗。
烛台切光忠揉着脑袋吸了口气，动作迅速地把小老虎藏进了怀里。五虎退眼泪憋到一半，也被惊了一下，他有些迷茫地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加州清光力挽狂澜，伸手揽过五虎退，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珠。
“哎，小退，都成花猫了。”
五虎退眨了眨眼，顺着加州清光的动作转回了脑袋。
看着烛台切光忠成功转移小老虎，药研藤四郎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受不住一惊一乍的气氛，准备去隔壁院子看一眼乱藤四郎。
就在这时，擦干净眼泪的五虎退突然开口问道：“我的小老虎呢？”
小老虎这三个字，就像是开关一样，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五虎退，眼睛里又一次泛起了泪花。
加州清光无奈地揉了一把脸，咬牙切齿道：“你再哭我一刀砍了今剑。”
今剑：“……”
五虎退神色一顿，似乎是往今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原本就扁着的嘴巴愈发扁平，呜咽着道起了歉：“对不起……是我把审神者大人送我的小老虎弄坏了……对不起……不，不关今剑的事……对不起……”
“好了好了，不怪今剑，也不怪小退……别哭了。”大和守安定瞪了加州清光一眼，站在一旁的烛台切光忠赶紧双手奉上了纸巾。
五虎退问道：“那要怪谁？”
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转头看了加州清光一眼。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怪我，怪我行了吧？”
五虎退忍哭之余翻出了一个白眼：“不怪清光的。”
“好了好了，不要想着怪谁了。”大和守安定拭去了五虎退眼角的泪水，加州清光也有些无奈，正准备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一低头就看到五虎退鼻子上挂下了一串晶莹的鼻涕，晃晃悠悠地越过下巴，落在了衣领上。
“安定，鼻涕！”加州清光叫了起来，抽了两张纸去擦。
五虎退被他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上蹦了一下，鼻涕也顺势做起了摆钟运动，嗖地掉进了衣领里。
大和守安定瞬间惊悚：“掉，掉进去了！”
“快快快。”加州清光手忙脚乱地把五虎退往后拖了一把，迅速抽了两张纸巾，往他的衣领上擦了擦。
五虎退像木偶一般，被拉来扯去地捣鼓了一阵，脑袋晃着晃着突然记起了小老虎，他似乎是有所感应，用水光潋滟的眼神回头看了烛台切光忠一眼，问道：“我的小老虎呢？”
烛台切光忠噎了一下，满脸的做贼心虚。
这表情落入五虎退的眼中，就成了犯人主动承认罪行。
五虎退拖着半条鼻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加州清光按着肩膀压了回去。
“乖乖把鼻涕擦了就还给你。”加州清光轻声哄道。
“鼻涕流进脖子里了。”大和守安定迅速解开了五虎退的衬衫扣子，问道，“有湿纸巾吗？”
“有。”烛台切光忠如蒙大赦，赶紧跑进房间去取。
烛台切光忠这一跑，在五虎退眼中仿佛是小老虎长腿跑了。他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想要踢开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的后脑勺被五虎退的胳膊肘撞了了一下，他疼得龇了龇牙，反手抓住了五虎退的胳膊，怕用力会伤到他，又改成了挽着，将他的双手都挽到了背后。
大和守安定先用纸巾擦去了五虎退挂在鼻子上的鼻涕，又大概擦了擦甩到胸口上的那一条。他把纸巾搓成团扔到了一边，刚好烛台切光忠也拿着湿纸巾走了出来。
然后烛台切光忠站在房门口愣住了。
大和守安定伸出手，催促道：“湿纸巾！”
烛台切光忠一惊，依旧眼神呆滞地盯着门口的方向。药研藤四郎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拿过了他手中的纸巾盒子，抽了两张递给了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仔仔细细将五虎退的胸口、脖子、脸颊都擦了一遍，然后耐心地帮他扣上了扣子。
“我不哭了。”五虎退低声道，“把小老虎还给我，好不好？”
大和守安定心中一软，揉了揉五虎退的脑袋，柔声道：“好。”说罢他抬头看了烛台切光忠一眼，却发现这人还在发呆。
“光忠？”加州清光也有些疑惑，他伸手在烛台切光忠的背上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你？”
烛台切光忠回了神，指了指院门口的方向，说道：“刚刚有个人，抱着狐之助站在院门口。”
“是晴明大人吧。”大和守安定道，“没事的。”
“不是。”烛台切光忠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刚刚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微妙。”
加州清光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微妙？”
烛台切光忠耳根有点泛红：“就是……”
大和守安定也有些疑惑：“到底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今剑灵光一闪，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刚围一块儿扒小退衣服，跟猥、亵一样。”
大和守安定：“……”
加州清光还是没听明白，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人理他，药研藤四郎问今剑：“这个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今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会这个词不是很正常么。”
药研藤四郎依旧盯着他。
今剑被盯得有些后背发毛，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就……就是……哎哎，别说这事儿了，倒是你和光忠，你俩刚看起来也是帮凶啊！”
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认真想了一下，斟酌道：“不像吧，我没出手。”
药研藤四郎抬头看他：“围观纵容就是帮凶。”
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那你也是。”
药研藤四郎：“……”
加州清光：“……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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