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翌日。

    他二人出行时天还未亮，自驿站租了二马一车后顺着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个时节并不是漠北通商的旺季，此时整条官道上仅有这一行人。

    不久即天光大盛。漠北的天地一向有着大开大合的气势，红日初升也不过添了几分明度，茫茫荒野的雄浑壮阔更甚。

    鱼羁游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姿态有些随意。马略低着头，速度不快，有些颠簸，但他却很适应这种节奏的样子，一边继续看昨天“我已经死了”发给他的那个帖子。

    ……

    123楼

    楼主莫慌，我来教你如何当一个时尚弄潮鹅。我闭关了两百年，前两年才出关，真是感同身受啊！

    首先，去买一个仙网联络器。看楼主的闭关时间，多半是修为达到合道，560年仙网更新的时候自动接入的吧。合道期以下的要靠联络器才能接上仙网，据说还有供道君他们使用的特殊型号，不过那是题外话……总之买个联络器吧，随便椒夏、珠环、丰登这些牌子就好，灵元够买个灵源的也成！装嫩的不二利器！而且联络器功能可丰富了，买了绝对不亏，我现在天天沉迷晋江的小说，哈哈哈哈。

    然后，每天一定要看实时最热！这是时尚网友的秘诀！不要光看目录，记得进去看详细的内容！大家不要笑，我真的知道有很多老古董跟我一样，原来都不知道实时最热是要进去看的，他们还跟我抱怨过这个新闻太难看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鱼羁游一边看，还一边对照自身。

    他的仙网联络器开屏有一句诗“灵源法器随身梦，诸天万界一网通”，他一开始以为那是指“灵源”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个叫“灵源”的联络器品牌。这个品牌似乎还是最好的联络器品牌。

    晋江的小说？鱼羁游知道小说，但“晋江”是何物？他试着在联络器里找了一遍，失望地一无所获。

    “实时最热”么，他记下了，那些词语都很难理解，原来还要进去查看详细内容。

    ……

    路上行进了两日，鱼羁游除了看仙网以外，还和朝灵不时聊天。

    “鱼羁游，你这次回京城……要干什么？”朝灵撩开马车窗帘，迎着阳光，眼神脉脉。

    她话中的停顿是因为想到了杨浥禾，自从他死后，鱼羁游只在清明回京城。但眼下时值暮夏，漠北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凉，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迎来第一场大雪，而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那里大概正好是满目金红的深秋，深秋也是个伤怀的好时节。

    鱼羁游回京其实确实是为了杨浥禾，只不过前两年是缅怀他的死，现在是追寻他生的消息。

    “我去找陆半仙儿。”鱼羁游微抬起眼，回答道。

    “陆半仙儿？”朝灵有些茫然，想了半天终于对上号，“就是那个逆言灵的陆半仙儿？！”

    事实上，她这句话说得还算委婉，陆半仙儿根本不是什么“逆言灵”，他就是没算准过一卦。这样还能十年如一日坚持在城脚出摊，不可谓不是个奇迹了。

    然而在江湖势力的人眼里，陆半仙儿最大的价值不是什么算命，而是情报。整个江湖大事小事，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只要出得起价，就能换来等值的情报，而且还没有一个势力敢动他。

    陆半仙儿连鱼羁游和杨浥禾都来自大渔村也知道，问他杨浥禾真正的来历时就老神在在地说他们出不起这个报酬，鱼羁游早就怀疑过他有问题。

    “嗯，不是算命，我去找他问些事情。”鱼羁游回答道。

    “那……”朝灵仍有疑惑，什么样的事需要找一个蹩脚的算命人打探呢？不过被前边路上发生的事情打断。

    “痛……痛！哇……”一个童声正在哭喊。

    “燕妮，燕妮，求求你们放过燕妮吧，啊，好痛，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女吧……”另一道妇人的叫喊划破长空。

    “少他妈废话，你男人把你俩赔钱玩意儿都卖了，我想做什么轮得到你这贱货说话？”马车近了，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朝灵立刻皱紧眉头，两弯远山黛聚成山峦怒，她对鱼羁游说道：“我们加快点吧？去看看怎么回事。”语气倒是说不出的平静，这个世道的事情她也见多了，知道世事不能光看表面。

    鱼羁游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微伏下身，拍了拍马侧，加快了速度。

    朝灵立刻星星眼，鱼鱼又酷又侠义！长得好看还善良，呜呜呜呜他做错了什么，上天要他失去禾禾！

    “求你，不要，啊！！！！”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妇人尖利地哭喊起来。

    满口脏话的男人撕开了她的衣服，正要欺身而上。

    “燕妮好疼啊，救救燕妮，呜呜呜——”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却饱含痛苦。

    道旁架起了一口大鼎。作侍卫打扮的男人扒光了小女孩的衣服，正拿了块布粗暴地搓洗她，猥琐地问：“少爷，这小妮子姿色也不错，您不要先尝尝？”当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尝”。

    “滚，”被称作“少爷”的那人没好气地回道，“那是留着吃的——什么人？！”他终于迎着朝阳看清了官道上竟有旅人。

    “噌”地一声，三个侍卫纷纷拔剑，拱卫其中的少爷。

    被撕破衣服的女人好不容易得了一丝喘息之隙，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小声啜泣。

    两匹枣红大马脚程极快，一下子就奔至这群人面前。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少爷见两匹马停下来，恶狠狠地威胁道。

    “天下不平之事，如何管不得？”朝灵抱猫下车，盛怒的声音依然动听。不管有何隐情，这四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妇孺的事确实发生，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误会。

    “原来是个漂亮的小娘皮！”少爷听了，不怒反喜。朝灵没有戴兜帽，他看着朝灵的脸舔了下嘴唇，眼里射出了一道淫邪的光，“好好好，让你管个够，来了就别走了，给我把他们围起来！”说完还是有些谨慎地看向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鱼羁游。

    “是，少爷！”整齐划一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少爷是个大度的主子，他玩腻了的女人就会赏给他们玩，这个小娘皮确实够劲！

    鱼羁游皱了皱眉，有些厌恶，他低声对朝灵说道：“站着别动，我出手就好。”抽了把油迹斑斑的剑出来便翻身下马——那天，他脱离遁术，觉得还挺有纪念价值的，便又把剑捡了回来，毕竟它有个鞘，不会特别脏。

    “嗯！”朝灵乖乖地应声，大胖被她揉得一抖。鱼鱼超帅！

    鱼羁游迎剑三人，一格，有点意外。这几个侍卫看起来蠢头蠢脑的，武功却还不错，他这一招对面居然招架住了。

    鱼羁游想了想，直刺入的一剑半路换招，轻轻一挑，斜刺入正对他的那根脖子，那侍卫倒下时手中剑尖离他只有一厘。

    ？？？！不按套路出牌啊！说好的以伤换伤呢！怎么他们才两照面就躺了一个，对面还毫发无损！剩下的两个侍卫一脸凝重地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舞起一个诡异的剑法。

    他们宛如镜面双胞胎再世，动作完全同步但刚好对称，架势拉得特别开，鱼羁游只有一把手中剑，背上还背了个大箱子，施展不开，只好陪他们过了几招。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几下子！”那少爷趁机狞笑着跑过来，朝鱼羁游撒了一把土黄色的粉，自己则迅速往朝灵那儿去。“啊！”

    “你想做什么？！”朝灵拧着眉，一抓、一拉、一压，单手单膝盖就把少爷按跪下。

    “啊！”“啊！”这两声则是侍卫发出的，他们猝不及防之下被撒了药粉，辣得迎风流泪，扑倒在地。

    鱼羁游不慌不忙地背过身，宽大的罩袍挡住了一切粉尘。

    那边躺在地上、衣服破烂的女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爬起来，抱起地上□□着喊疼的小姑娘就跑，边跑边慌张地安慰她：“燕妮别怕，娘带你走！”

    “呜哇哇哇——”回应她的是女孩骤然变大的哭声。

    鱼羁游扯了扯帽子，回身的时候顺手把两个侍卫解决了，然后朝少爷走来。

    少爷看自己三个侍卫居然都被这个心狠手辣的侠客毫不犹豫地杀了，吓得大喊：“别杀我！”一股热腾腾的腥臊之水瞬间洇湿黄土。

    朝灵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恶心地松了手。

    少爷见状，一秒都不耽搁，跪着就往前匍匐着要逃走，被还滴着血的剑尖止住。

    朝灵一脸敬服地看着鱼羁游，很期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作恶多端的恶棍被行侠仗义的侠客一剑穿心！

    “别杀我，我爸是玄宁真人！”少爷下意识地喊出来，随即又懊悔，这天杀的封灵界哪会有人知道他爸啊？！

    嗯？鱼羁游的剑一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刚捡到仙网联络器的时候看到的实时最热里有一条是：“玄宁真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