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唐蔚看着密密麻麻的批注，不知道这一手漂亮的字到底来自谁。

    他去陆狄家那边带回来几本书，只是个幌子，事实上，他已经找遍了那间屋子里所有的书，确定，除了凤凰古籍，陆狄其余的书都没有那样的字迹。

    他是谁？

    叫什么？

    能在自己的书上做批注，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却丝毫也记不起他了？

    没有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好，一旦发现了有可能缺失的过去，唐蔚几乎是往死里回忆，然而得到的结果与努力程度不成正比——他能回忆起那几本被标注过的古籍是从哪里买的，能回忆起古籍一直没有外借过，能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那些书时候的情景，却完全想不起来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有大量的时间阅读和做标记。

    直觉告诉他，批注的主人，必定是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必定朝夕相处过，可能是家人、朋友，甚至恋人都有可能。

    倘若这是儿时发生的事，他的记忆出现模糊或者断层现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他是妖，这本书上除了对方的批注，还有对方给自己的批注做的批注，而唐蔚分明能回想起当时自己做批注时候的情景。

    也就是说，那个人存在的时候，唐蔚已经是成年妖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成年，也终归不是记忆系统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人会明明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遗忘？

    比如遥远的初中或者高中，总是在最角落里不多言语刘海盖住半边脸的同学，隔壁班没有交集甚至都没打过几回照面的同级，等等，过个几年，这些存在感很低的人总归容易被存封在记忆深处。可是这类人，当他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总归能调出些零碎的记忆，与面前的人的脸对上个七七八八。

    当然也有可能完全想不起来，这是基于对方存在感不高的基础上，但能在自己从不外借的书籍上写下这么多批注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存在感不足的人。

    唐蔚努力回忆，却还是一片空白，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记忆被谁动过。

    这种时候，唐蔚已经没有了那晚看到标注时候的心慌，现在的感觉是半分疑惑半分迷茫，说不上太愁容满面，却总也是有种找到真相才能心安的念头。

    这样一来，唐蔚自然对回不了家的宋灏择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所以尽心尽力地在寻找摄灵石的踪迹，只是摄灵石和储灵石一样，根本没有任何踪迹罢了。

    “妖盟会没有发现任何你说的蛇妖的踪迹。”唐蔚抱着一杯由雪梨、凤梨和芒果榨成的汁，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伪美食节目，说某个地方，有种一般人不吃的外来鱼，一群当地人组织起来捕捉外来鱼种，热热闹闹捉了很多，然后拿去各种餐厅处理，大厨们研究各种做法，再一个个试吃，归纳适合烹饪外来鱼的方法。

    “这个挺好玩的，你要是能出去，我一定带你玩这个。”唐蔚指着电视屏幕，“附近有条湖，湖里……”

    唐蔚没再说下去，将电视声音调小：“找不到摄灵石，那我们就试试看，去找能让你出我家门的办法。”

    宋灏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喝了一口雪梨汁。

    唐蔚已经将果汁喝空，用纸巾擦干净嘴角：“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我还用着你的妖力的，也是进出自由。小松鼠那会儿，我记得你是可以让妖力实体化延伸出门的吧？”

    宋灏择：“是的，可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能存在在特定空间。”

    唐蔚摸着下巴打量起自己的别墅：“这就很奇怪，你能在我屋子里的任何一处走动，包括二楼明显延伸出去的阳台，就是不能出门，这没道理，就像BUG一样的存在。是所有的门窗都有限制？那墙壁呢？”

    “我记得你答应……”宋灏择道。

    他还没说完，只见唐蔚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忽然出手，轰地一声在自家的漂亮别墅大门边，暴力砸出了个洞。

    宋灏择目瞪口呆，机械地将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过粉丝，要抽奖做菜的。”

    唐蔚：“！”

    欠债的负心主播很快镇定了，看着被砸了一半的洞，心想反正砸都砸了，不如就先继续下去，看看这个思路对不对。

    一分钟后，唐蔚砸出了一个可供一人弯腰通过的门洞，宋灏择很是见识了一番唐蔚的暴力。

    “来试试吧。”唐蔚朝宋灏择招手，现场表演了个率先钻洞。

    宋灏择心想这不可能，哪有这样的，却还是很给面子的跟着钻了。

    鉴于前段时间的教训，为免忽然撞上无形的限制平白遭罪，宋灏择钻得很是小心翼翼，没想到，下一秒，宋灏择发现自己一只脚踏了出去，再下一秒，宋灏择懵懵地站到了唐蔚的别墅外。

    耳边是不同于在室内听到的风的声音，鼻翼间是花草特有的芬芳。

    宋灏择似乎整个人都化身成了[五百年了.jpg]，并不能立刻分辨出到底是真实还是在做梦。

    “诶？”很明显，唐蔚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他跑过来，顺手拍拍宋灏择肩膀上蹭上的灰，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竟然真的可以？”说完，自己不相信地笑了。

    被唐蔚拍肩，宋灏择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看向唐蔚，一不小心对视了。

    阳光下，唐蔚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也许刚刚笑过，眼底还留着淡淡的笑意，被长长的睫毛微微盖住。

    宋灏择匆忙移开眼神，又试着往外走了两步，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能出门了”这件事上。

    和平时在唐蔚屋内走动没有区别，原来迈出那道门后也是能自由活动的，这个发现令宋灏择稍微有些兴奋了，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接着又往院门那边走。

    之前在二楼俯视过唐蔚家的院子，那时候就觉得是真漂亮，现在走在里面，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宋灏择走过泳池，经过成片的花草，踩着鹅卵石一路走到院门后。

    唐蔚慢悠悠地跟着他，在“他第一次出门，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和“他那么强大你担心什么”之间摇摆，想着想着，莫名有了种看自家崽学走路的奇怪错觉。

    确实奇怪，唐蔚抬头看着宋灏择宽阔挺直的肩背，胡乱想着，谁家崽这么大只的？

    宋灏择推开院门走出去，走了十来步，又往回折，用行动证明了他可以毫无障碍地出入院门。

    唐蔚其实自己也还没从惊讶中完全回过神来：“不错不错，刚刚的突发奇想，竟然蒙对了。”

    宋灏择走回院子，感谢地看了唐蔚一眼：“谢谢你。”

    唐蔚摆摆手：“谢什么？想出去看看么？”

    宋灏择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从来没有外出过，现在能出门了，自然是想出去侦查一通的。

    宋灏择点头：“想。”

    唐蔚道：“你等等。”然后回客厅，拿了宋灏择的手机过来递给他。

    “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在外出途中突然回你的世界。”唐蔚道，“要是回去的话，带好这个。”

    宋灏择明白唐蔚的意思，接过手机贴身放了：“给我两个小时就好。突然回去也没关系，我把你手机号码背下了。”

    自己都没把自己的号码背熟的唐蔚瞧他一眼，心想你可真仔细：“那好，你一切小心。”

    宋灏择：“……嗯。”

    宋灏择出门，唐蔚也顾不得收拾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的家里，只是简单地搞了个障眼结界，然后洗了把手，匆匆忙忙登上C站，开启直播抽奖。

    这天后来的时间，唐蔚光顾着蹲厨房做菜还债了，完了还电话让快递人员上门取了趟货，将给粉丝们的福利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宋灏择还没有回来，唐蔚看着门边那一片狼藉，本想先收拾了，又怕宋灏择只能从这里进出，就先留着没处理。

    事实证明，唐蔚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当晚七点，迟到的宋灏择回来了，他从正门进，进门时给撞了下，后来还是猫着腰从侧面洞里钻了回来。

    见此情景，唐蔚不太厚道地笑了：“我觉得这个洞可以改造成侧门。”末了，又问一句，“撞哪了？”

    宋灏择指着自己的额角：“这里。”

    宋灏择皮肤属于奶白那一档，这么一指，唐蔚发现，他的额角确实红了。

    “是先洗澡，还是先擦点东西？”唐蔚心情有些好的样子。

    宋灏择自己揉了揉额头，摆摆手：“就撞了一下，没关系的。”

    唐蔚已经翻出了一个小白瓷瓶，看样子是从哪个妖医馆里弄来的：“给。”

    宋灏择下意识地接住打开了：“好香啊。”

    “撞哪了都可以涂一涂，效果非常棒。”唐蔚做着抹额头的动作躺回沙发，又转头问，“出去看得怎么样？”

    宋灏择沉默了一下：“我好像感受到了摄灵石在的方向。”

    唐蔚从沙发上坐起：“在哪个方向？”

    宋灏择：“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