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奴隶。”,一个身着黑色骑服的世家子弟冲着沈离喊了一声,而后把马鞭丢给自己的伴读,自己走到沈离旁边,装似亲昵地勾上他的肩膀。
他目光里显然带着几分戏谑,话语里也多少有着故意的逼问,“我问你件事情,你老实告诉我。”
“那苏楣的滋味怎么样?”,他的声音没有放低,甚至还特意拔高了几分。
旁边的几个少年听了,哄然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而后凑过来调笑那个黑色骑服的世家子弟,“承泽当初可是心心念念着那苏家小娘子,如今这是怎么了?”
苏楣虽然脾气暴躁,也没个世家贵女的样子,但是架不住她长得好看,一开始这书院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她的名声还没传那么远。
这个穿黑色骑服的世家子叫江承泽,是个□□熏心的,到这书院来的第一天,一眼就瞧中了苏楣的颜色。他不喜欢那温婉的良家美人,就喜欢那妖妖娆娆一看就不正经的那种。
说白了他就好苏楣那一口,江承泽觉得美人就该美的惊心动魄,烈焰一样燃烧了人心才够劲儿。
清汤寡水的那种有什么看头,最好就要像那学堂里那小娘子一样,身段儿好,长得妖,床上不定多销魂呢。
当时书院里只有苏楣一个女学生,苏墨妙苏婉妙等人还未入学,要再迟几天。
而那江承泽初来乍到,刚刚在这青衣城落脚,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觉得这小娘子既然抛头露面出来读书,想必是个不知廉耻的,应该好上手。
江承泽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也不想想在这书院读书的能是什么善茬,只是越看越喜欢,下了课直接就去调戏了苏楣,然后就被暴怒的苏楣用暴力碾压了一遍又一遍。
美人是美,但是脾气这么暴戾的美人也不是谁都消受的了的。
江承泽被苏楣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那苏家大小姐对付他连鞭子都没用,直接上了拳头。
最后把他放倒之后还特意可着他大腿根那最软的地方踩。
脸上也没逃过一劫。
一张勉强能称得上是俊秀的脸惨不忍睹,李承泽从头到尾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在家躺了十几天才回来重新上课。
回家还被自己父亲好一顿训,这才知道那少女身份高贵,不是他能随意染指的。
打那个时候起江承泽对那苏楣到底是记恨上了,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惦念着,随着时间流逝,也说不清是记恨多一些还是惦记多一些。
偶尔想起那少女的身段跟颜色,心里还是觉得可惜,寻遍了这城中花楼里的妓子,可惜没一个比得上的。
江承泽本没了心思,但是猛然从旁人口中听闻一件事,说那苏家大小姐向那孙家郎君那里抢了一个貌美的奴隶去,成日与其在府中厮混。
那孙家郎君手里的奴隶是用来干什么的,基本这书院里的人都知道。
低贱又肮脏,怕不是被人用了多少遍了。
江承泽这么一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只要一想到他肖想了那么久的美人,被个下贱的奴隶在床上把玩揉捏,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看向沈离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语气也奚落。
“我道那苏家大小姐是个怎样高傲的,旁人看也不看一眼,没成想为了你这贱奴折了腰。”
江承泽话音未落就推了沈离一把,他用的力气很大,沈离被推的一个趔趄,处在将摔未摔的当儿,那江承泽抬脚便照着他肩头踹了一脚。
江承泽穿着一双云头靴,上面用银线绣了暗纹。
此时这双靴子结结实实地把沈离踩在了地上,江承泽撩了一下袍子,单手负手在背后。故意用靴子在沈离肩头来回碾了两下。
但是让他索然无味的是脚下这奴隶连吭也没吭一声。
仍旧安静又沉默,像是失了魂魄。
雨渐渐下大了起来。
地上的沙土潮湿,沈离的衣衫很快就被染脏了一片,水渍混着泥土沾染上了去。
江承泽颇为无趣地抬起了脚,他的伴读讨好似地给他撑起一把伞,他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把那帕子扔给那伴读。
而后低头看向沈离的眼神带着狠毒。
“你这贱奴,倒是嘴硬。”
他看这奴隶不顺眼的原因就是觉得那苏楣被这奴隶糟践了实在是可惜,但是随即又想到那美人就快被送到他榻上了,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消息,说这苏楣行事放浪,毫无女子的优良品行,现在又闹出与人私通的丑事来,怕是要孤独终老,没人肯要。
而她就快要及笄了,到时候在高门世家里找不到良配,也就只能下嫁。
苏家家主膝下目前只有她一个孙女,与两个儿子早就断了来往,以后继承人怕是要在族中找一个过继过去。
这苏楣又一向受宠,嫁妆肯定少不了。
虽然人已经不干净了,但是到时候他看在往日同窗的情分上纳了她为妾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江承泽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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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一开始被拦下的时候心里微微有些抗拒,苏楣还在课堂里等他。
但是到底还是忍下了,他不想给苏楣惹麻烦,反正他这十几年来,唯一精通的便是一个忍字。
若是不能忍,怕是现在早就没命了。发怒是贵人的事情,身为奴隶只能忍着。
那世家子说话趾高气昂的,虽然与他故作亲昵,但是眼底的轻蔑还是一览无余。
被踹倒在地的时候沈离心里竟然没多少波澜,只是漫不经心地想到他的衣衫被弄脏了,若是苏楣问起来该怎么搪塞过去。
他不想让她忧心。
直到这个人开始提起那个少女,他的心仿佛也一起被提了起来。
面前这个叫江承泽的人谈论起那少女的口气很是随意,像是提起一个物件——一个虽然精美但是却被玷污了的物件,带着些许惋惜。
沈离微微垂了眼帘,摁在地上的手握了又放,最后紧紧地握着一把沙土,心中的怒气在蔓延升腾,恨不得杀死那个出口玷污她的人。
眼前这个人在污蔑她——那个让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还是用那种轻佻的语气。
他咬着牙,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仿佛有血腥气。
却听得那人又开口道。
“若是没了你,或许我还不够资格向苏家提亲。”
这话让沈离怔了一怔,抬头看向那江承泽,“我?”,他咳了一咳,眼尾便泛起几分红色。
江承泽见他的表情错愕,突然笑了起来,颇为恶劣地继续说下去:“对啊,若是没了你,那苏楣仍是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而不是一个放浪不检点的世家女,岂是我可以肖想的。”
他撩了下衣摆,半蹲下去,伸出手去勾起沈离的下巴,声音柔和下去,“说起来,我还得向你道一声谢呢。”
旁边的几个少年见了他的动作,嘻嘻笑道,“承泽你这也不亏啊,到时候那苏家大小姐肯定要把这奴隶做陪嫁的。”
“坐享齐人之福,艳福不浅啊。”
如今男风盛兴,契兄弟也随处可见,江承泽虽然不好这一口,但是偶尔也会尝尝鲜,如今细细端详了一下,见沈离的容貌确实风流绮丽,心里也颇为意动。
还不待他做什么,一个压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江承泽。”
声线较低,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
随后从墙角那边转过一个人来,穿了一身胡服,脚踏一双绣了金线的黑色靴子,头发也不像是其他人一样束起来,而是编了胡人的发辫。
额头带了一根抹额,正中镶嵌着一枚红宝石,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凤眼微微向上挑,带了几分野性。
有与他相识的少年叫了他一声,“苏恒。”
此时这苏恒一双乌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江承泽,随后视线往下移,瞥了沈离一眼,声音低沉,“我记得这奴隶是属于我苏家大小姐的。”
大概是因为在变声期,这苏恒的声音低沉嘶哑,咬字不急不缓,带着一股子奇异的节奏
“怎地在你这儿?”
江承泽讪讪收回了手,站起来向苏恒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误会误会,这不是这奴隶不听话嘛,我替大小姐调.教一下。”
苏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承泽,“我妹妹对这奴隶上心的很,我这做哥哥的当然得替她看着点儿。”
“那是那是。”,江承泽附和道,连连点头,连刚刚的半分威风都无。
“那苏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承泽几乎落荒而逃。
苏恒他确实惹不起。
苏楣他还能调戏肖想一下是因为苏楣是个女子,就算再怎么受宠到了最后都得要嫁出去的,可是苏恒不一样。
他是苏家族里最出色的一个郎君,而且苏老对他的态度也很不一样,据说是很久之前就带在身边亲自教着了。
苏老对他这么上心,很可能就是看中了他,正在培养着,要他接任自己的衣钵,那样的话苏恒就会是苏府下一任主人。
那样的话,他就会是这整个幽州说一不二的主人。
哪怕朝廷派一堆州牧来也不管用。
这幽州已经是姓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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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怔怔地看着地面,还在想着刚刚江承泽的话。
他说,都是因为自己,苏楣才被人如此非议。
沈离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有些发疼,有什么在细细密密地刺着。
他太过入神。
连苏恒走到他面前都没有注意到,苏恒蹲下去,也不在乎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了地面上,染上了脏污。
苏恒合起手中的扇子,垂下眼睛看着他,轻笑一声,“你就是我妹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呀。”
这声笑把沈离拉了回来,他略微茫然地抬头看向苏恒。
苏恒看清他的脸,随即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那妮子随了我,就只喜欢好看的。”
苏恒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行事放肆,因着他母亲的事情,跟他父亲闹翻了,早早就离家出走,跟在苏老身边做事了,讲起来,倒是跟苏楣半斤八两的。
这遭是想来校场取他之前放在这里的马匹的,没成想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他跟苏楣关系一向不怎么样,两个人也凑不到一块儿去,苏恒不在乎苏楣扶不扶得上墙,更不在乎苏楣怎么放浪,但是却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
毕竟那是他以后要效忠的人。
苏恒漫不经心地冲着地上那人道了一句,“既然是她的东西,就别这么下贱,被人踩在地上都不带吭一声的,平白丢了她的脸。”
他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起来转身就要走。还未迈开步子,却听得那人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带了血气。
“那……我怎么才能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呢?”
苏恒住了脚,回头看了地上那人一眼,“若是想站在她身边,你这样的可不成。”
“要我说,虽然那妮子是个混不吝的,可这天底下,细细说起来,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那怎么说也得是个帝王之类的吧。”
不过现在那皇帝可不成,苏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得有实权的那种。”
“总归是越厉害越好的。”
苏恒漫不经心地合上扇子,手腕一转,那柄合起了的扇子便在他指间上下翻飞。
幽州拥兵百万,良田千亩,而青衣城地处要塞,进可攻退可守。
而他的妹妹,以后将会是这幽州说一不二的主人。
她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有资格在她身边陪着的,可不得是那九五之尊?
合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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