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不管对于人类还是仿生人来说都非常重要,因此它外观足够符合审美,安全系数也足够高。
安全系数不仅体现在建筑材料与防备设施上,也体现在它的地理位置。
——毗邻军事基地的某个分区。
卫珈刚一下车就察觉到有好些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淡淡抬眼望去,发现是一整队刚从军事基地里走出来、预备在研究所内巡逻的高大士兵,他们全都直直盯着她,个别脸上还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就是直白的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垂涎。然而从他们棕红色的眼瞳里,不难看出这些仿生人本质还是对她不屑的。
......又垂涎又不屑,卫珈都替他们觉得累。
她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跟着“护送”她的人往研究所大门走去。几个人带着她七拐八弯,最后停在一扇灰色的门前。
门边的识别器扫描身份信息后亮起绿色的一点,接着门缓缓朝两边分开。
领头的人退后几步,看着卫珈朝里面一伸手,示意她进去。
这是要见谁?
卫珈眉头微蹙,接着迈开步子踏进门。
房间很大,但是陈设非常简单。卫珈打量一圈后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发现那扇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忽然身后有了些动静,她赶紧转身。
原本光滑完整的墙面慢慢朝两侧退去,中间渐渐显现出一个身影。是一个穿着研究所标志性白色长外套的中年人,非常眼熟。
“久等了。”那人看着一脸诧异的卫珈笑着开口,神情看着很和善,甚至还有些微妙的动容,“请坐吧。”
“路叔叔?”在沙发上坐下的卫珈忍不住喊道。
路定苦笑着点点头:“抱歉没能早些把你从园区里带出来。”
“是我自己一直没有松口。”卫珈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路叔叔你......”
路定叹了口气,“你父亲去世一段时间后,由于某些研究难以为继,他们就让我做了研究所的总负责教授,毕竟当初我是你父亲身边的副手。但即便这样很多事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现在也只勉强能把你父亲的一样遗物给你,也幸好有了它,你才肯到研究所来。”
卫珈顿时了然。虽然这不是她妥协的唯一原因,但别的她不能说:“我原本还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突然松口,原来是路叔叔你的主意。”
“本来应该更早些,但你知道,他们对你父亲的遗物向来十分看重,要确保无关紧要才肯交出去。”
这个卫珈当然清楚,她点了点头,笑着不动声色观察面前的路定:“那,遗物什么时候能给我?”
“待会会有专人送到你手中。”路定沉吟片刻,有些迟疑地道,“既然来了......那就专心破解你父亲生前留下的关键资料吧,这一点并不是我站在研究所的角度劝你的,仅仅是因为这样对你自己也好。”
闻言卫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都忘了给你倒杯水。”路定明白了她沉默的含义,笑着打破有些僵硬的气氛,只是起身转过背时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卫珈忙客气婉拒:“不用了,路叔叔。”
“举手之劳。”
路定走到旁边的桌子面前,一手拿了个空杯子,另一只手端起水壶往里面注入清澈的水流。
“嘭”
接待室里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响动,卫珈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看向声源处:“路叔叔!”
路定半靠着桌子满脸痛苦之色,身形摇摇欲坠。
卫珈几步上前将人扶住:“你怎么了?”
“没,没事。”路定艰难喘/息几声,抬手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按钮,几秒钟后接待室的大门打开,进来个灰色眼睛的仿生人。
他直接上前将路定扶住,面无表情就要带着人往那面有“门”的墙壁走去。
“怎么回事?”他力气太大,卫珈又没有防备,一下就脱了手。她不安地想跟着上前,结果却看见路定冲自己摇了摇头。
“我没事。”路定勉强笑了笑,“我们下次再谈。”
说完,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那扇门后。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里面传来困兽似的痛呼,听得人头皮发凉。
下一刻门合上了,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接待室重归寂静。
卫珈有些回不过神,她愣愣地低头看向脚边打翻的水壶和水杯,接着蹲下身慢慢将东西捡起来物归原处。只是狼藉的水渍暂时没办法整理。
半晌,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那面墙壁。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人痛苦成那样,还发出那种痛苦的嘶喊......是得了什么棘手的病症?
“可以离开了。”
身后传来的冷冰冰的嗓音猛地让卫珈从思绪中抽离,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打量一眼面前女人的神色,接着微微一笑:“好。”
那女人看着卫珈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刺眼,临走前扔下一句:“跟上。”
由于卫珈刚刚同意到研究所做事,种种工作都还不能上手,所以只能从最基础最无关核心与机密的事情做起。例如打杂和统计数据一类。
但她知道这只是表面说辞,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不放心自己,想再观察她的言行与态度,不敢贸然将重要资料让她经手。
卫珈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解锁父亲生前重要研究成果的关键是什么。只是实情不能让仿生人知道,至少能拖一天是一天,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会面临着什么。
她父亲卫城生前是人工智能领域最卓越的科研人物,也是支持仿生人拥有真正人类情感的一派,基于这两点原因,卫珈的日子注定不会太难过,因为研究所的人类科研人员大部分都是他父亲的“粉丝”,同为支持派的人也居多。
氛围勉强还算轻松,她需要完成的任务也极为简单,两天的时间里,卫珈强迫自己慢慢融入了这个环境。
只有夜晚来临,她在房间里独处时才会对前景感到无限担忧。
路定教授有心照拂她,但研究所最终不是他说了算,而且目前她并不敢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父亲生前研究的副手,并且从前对她就一直十分亲切。
她闭上眼,慢慢摒除脑海里纷杂的念头,打算尽快入睡。
倏的,一双蓝色的眼睛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卫珈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有些失神。半晌,她慢吞吞坐起身,伸手拿过放置在床头的音乐盒。
这是父亲的遗物之一,是父亲亲手做的、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现在发条一类的东西已经非常少见,因此这个侧面支棱着一根发条的音乐盒显得格外古朴可爱。
卫珈轻轻握住发条旋转了几圈,松手的一刹那,简单清脆的音符缓缓流淌而出。
是她幼时听过无数遍的歌谣。
这段歌谣是父亲自己编来哼给她听的,后来陪伴她成长的“J”被父亲创造出来后,就担起了夜晚哄睡哼唱这首摇篮曲的重任。
想到J,她又不由自主联想到三天前见到的那个所谓的指挥官。他的那双眼瞳颜色跟J的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加冷漠。
“你不该逃跑。”她记得他当时这么说。
卫珈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又动手狠狠拧了几下发条,末了将音乐盒重新放回原位,她自己躺回床上,扯起柔软蓬松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但愿能做个好梦。
梦里不仅有父亲,还有温柔的J。
.
“卫珈,”同样负责最基础工作的简余忽然抬头喊了她一声,“下午我们需要去园区一趟。”
人类园区?
“去干什么?”
“生理数据采集。”
卫珈想起来了,之前她被关在园区的时候,每个月都能看见研究所的人过来抽取几个人的号码。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接着笑了笑冲简余点头:“我知道了。”
下午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研究所大门,门外站着的两个棕红眼睛的士兵见他们出来便自发跟上。卫珈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刚面带歉意地看向简余,结果后者满不在意地摆手:“这是规定,是保护,也是监视。”
往外走的这一路,自然又引起了那些军事基地士兵的注意。
对他们来说,人类女性的脆弱和鲜活具有极大的诱惑与吸引力,自然也对那个刚来研究所的新目标投以更多肆意的目光。
皮肤白皙莹润,身材凹凸有致,穿上研究所的白色制服外套后更让人蠢蠢欲动。
简余一转头便看见了卫珈微蹙的眉头,于是压低嗓音劝道:“习惯就好了。”
“嗯。”卫珈点点头。
车一路开进了园区,无数正在按时间表劳动的人类都默默看了过来,当中许多人都记得卫珈这张面孔,看见她不仅逃离了园区还进了研究所,一时间情绪都有些复杂。
“别看了。”有人低声对身边的人道,“她又不是因为犯罪才进来的,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卫珈跟简余下了车,在身后士兵的“陪同”下消毒进了医疗室。里面已经躺着三个随机抽取出来的男女,她们需要采集生理上的各项数据拿回去研究。
数据不仅指身体健康方面,也指情绪方面。这意味着必须调动这三个人的喜怒哀乐。
园区负责体检的医师已经对这项工作驾轻就熟,卫珈和简余就站在旁边盯着悬浮屏记录。只是还在采集第一个人的数据时,剩下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情绪忽然间激动起来。
卫珈最先察觉不对,她转过身靠近两步:“——你怎么了?”
“凭什么!”那女人双目通红,整个人咬牙切齿地看向卫珈,固定在全身上下的仪器线路都摇晃起来,“凭什么!”
医师皱了皱眉:“怎么了?”
“不清楚。”卫珈转过头跟那个医师回话,没注意到躺着的女人猛地坐起身,全然不顾插在手臂里的针头,直直地就扑了上来。
“小心!”简余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女人一只手要挥向卫珈时,被察觉不对上前的士兵给狠狠攥住手,然而却没来得及阻止她另一只手挥向一旁医用推车的动作。
卫珈躲闪不及被推车狠狠撞上,接着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同样跟她一起摔在地上的,还有推车上的各种器皿。
噼里啪啦一阵碎响,卫珈倒地的一瞬间,右脸和左手掌心倏的传来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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