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导师的责问，西弗勒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因为情绪失控而导致失败，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明白控制不住自身情绪的人类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只需要参考老斯内普先生一人就足以得到极具说服力的样本。
可以说，在离开了原生家庭后他一直在极力摆脱父亲带来的阴影与痕迹。
他不在乎混血的身份，但他厌恶和那个男人之间脱离不开的血缘关系。假使把血液从身体里抽出去可以结束这种令人绝望的影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亲手挑开自己的大动脉。
“对不起，教授。”黑发少年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斯莱特林教授走到他面前坐下，红色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弟子：“听我说，孩子。在我所教授过的所有孩子中，你在你的年龄段里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我甚至预感我已经可以提前为你感到骄傲。少年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别忘了你还不到十四岁，才只有二年级。”
“你需要把你的情绪宣泄出来，西弗勒斯。维持我们理智的力量并不单单是内向简单的牢笼与枷锁，更多来自对外的坦诚。以及对自我的坦诚——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喜欢这样，我不喜欢那样，等等。”
“勇于接受并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弱者的表现，也绝对不是妥协。”
“可是教授，”西弗勒斯带着些许茫然看向突然变得温和的导师，目光中有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乞求：“教授，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会不会伤到别人。”
斯莱特林笑了，带着几分玩味与揶揄：“首先，你说的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其次，你确定你真的能伤到他吗？你有问过他吗？你难道不了解他吗？”
“唔，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了，你对你的好友艾萨梅尔，有些什么想法呢？”
少年的脸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甚至有几分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不知道，教授。但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友人之间应当温柔且忠诚，互相体谅互相尊重，然而最近一段时间我似乎……似乎不是那么体谅且尊重我的朋友。”
“比如呢？”
这孩子怎么回事？对友人的定义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比如……我一点也不希望他把那么多时间都用在给那些无所事事大脑空空的悠闲小姐们回信上。”小斯内普先生的表情精彩极了，一点也没有平时严肃的影子。
“……”斯莱特林抬手揉了揉脸，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爆笑的冲动。如果真的大声笑出来的话，这孩子今天大概会羞愤得昏死过去。
“你有严肃认真的和梅尔先生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西弗勒斯非常老实的摇摇头：“这是阿尔的私事，而且他回信是为了拒绝她们。”
“啊，唔，嗯，姆……我建议你把你的想法平和的，有条理的对艾萨先生说出来。然后，我们拐回来谈谈你关于黑魔法学习的进度。我不得不说，西弗勒斯，你学习的速度超过了我的想象，也许我们要暂停一段时间，转而研究研究其他领域。”斯莱特林先生拿出了一本封面看上去很轻松的书递了过来——《一百个有趣的魔药小实验》，“这是我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借来的。他听说你在魔药方面很有天赋，于是便把家传收藏拿出来支持一下霍格沃茨的魔药小天才。”
“不过，”他在西弗勒斯伸手接过这本书的手将它撤了回来压在掌下：“我不希望你过于沉迷魔药和魔法，这样久了会和朋友们无话可说的。一样东西，如果不想失去的话，一开始就要牢牢掌握在手里才对。与其将来后悔哀叹，不如现在就动手想法子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明白了么？”
其实并没弄明白对方指代的是什么，但西弗勒斯仍旧认真点头表示听到了，斯莱特林先生这才将书交给他，顺手指指门口打发他离开：“去吧，我觉得你需要向梅尔先生道歉，毕竟他辛苦又认真的学习神圣系法术，完全是为了支持你在黑魔法领域的拓展。对于好友伸出来的援手，不要拒绝。正常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不但必须第一时间紧紧拉住，可能还需要适度的诉苦抱怨一番你所遭受的苦楚，这样才会让有人特别有成就感——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对了，别忘了你还得和他讨论关于回信的话题。”
西弗勒斯懵懂的点了点头，向斯莱特林鞠了一躬带着书迅速离去，老院长等他离开后才忍不住撑着额头爆发出一长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太蠢了！”
艾萨正生气的把自己裹成蚕蛹藏进被子里，卧室的大门被拉开又重新合上，外面突然有一股力量扯着他的被子想要把它拖开，精灵立刻不满的拽着被子角坐起来：“又怎么了！你是个大小姐么，还是每个月心情糟糕的那几天提前到来？需要来一瓶阿司匹林么西弗勒斯？！”
精灵大概真的很生气，连称呼都变了。
“……你为什么对女生的身体状况了解的那么多？”黑发少年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面前这家伙是不是弄错了性别……应该没有吧，他不至于傻到都认识五六年了还分不清楚好友是男是女。
“说真的，我其实是在讽刺你。”艾萨松开被子倒进褥子里，留给好友一个拒绝交谈的后脑勺。凳子拖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衣物摩擦声，黑发少年满脸无奈坐在床边。
“对不起，阿尔。”张开嘴才发现这个单词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艾萨被他吓得瞪大眼睛爬起来：“怎么回事西弗，发生什么了？”
听到他换回来的称呼，西弗勒斯这才放松那根紧绷的弦：“没什么，今天是我不对，情绪有些失控所以……”
“是学习黑魔法带来的副作用吗？”他从床头爬到床尾，跪坐着满脸凝重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友人。
西弗勒斯微微把脸扭开了一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过近的距离：“不是副作用，个人情绪。主要是……我觉得……啊……那个，我觉得你在认识了新朋友后就会忘记我。除了魔药以外，我一无是处，性格古怪沉闷，长得也不好看，又是从蜘蛛尾巷那样的地方出来……抱歉，我想不出维系我们之间友谊的纽带究竟是什么。”
“所以你就把我独自抛给了那群能撕碎狮子的疯狂小姐们？就是因为这种胡扯一样的理由炸碎了试验物还搞得自己遭到反噬？？？”
“西弗勒斯，你一定要把友谊这种东西加上一个固定的限定词么？假使每一种感情都必须有一个形容词去限制它，我觉得人类早就该灭绝了，真诚的那种。”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原来还有个文艺少年的人设？是不是还得和你讨论一下人活着是否有意义？
西弗勒斯还没忘斯莱特林教授要他“平和而有条理”的表达想法，因此他忍住了吐到嘴边的层次，怔怔看向一脸“咱们两个总要先有一个疯掉”表情的好友：“我不太理解。”
“……好吧。”艾萨换了个坐姿，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孤独少年，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年长（？）者，他得表现出自己更有耐心的一面。
“西弗勒斯，我们精灵选择朋友的时候不会看这个朋友长什么样，反正都不会比我们更好看。当然那些出身也好，天赋也好，性格也好，都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我们更看重的，是你的灵魂我的朋友。我看到它熠熠生辉，像是一颗不朽的宝钻。它正在不断的自我打磨，在忍受了苦难之后成就的美好。”
这回西弗勒斯的脸真的红了，他干脆转过背对着艾萨：“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是我会继续努力。”
“好吧，我原谅你了。下次如果情绪不好，就不要再继续试验，毕竟你也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与材料吧？”艾萨重新躺下，一挥手被子就从床脚飞回来盖在身上，少年懒洋洋的伸伸四肢，就像是伸懒腰的猫。
西弗勒斯起身拉开凳子，走了两步突然站住加上一句：“阿尔，我不喜欢你收下那些姑娘们的情书。”
“嗯？这样吗？那正好，拜托你帮我挡住她们吧，我觉得我快顶不住了。”艾萨昏昏欲睡的缩进被子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
西弗勒斯背对着他抿嘴露出一抹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是我说的，拜托给你了。赶快睡吧，我要困死了。”精灵连耳朵都缩了起来，上下眼皮忍不住就往一块靠。黑发少年侧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进盥洗室洗漱，确实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还有变形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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