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江湾的车技,是去美国的第二年开始,跟着玩摇滚的博莱特兄妹飚出来的,对于被别人载晕和把别人载晕这两种状况,她一直都是履行后者居多,仅年前那一回,愣是给汪小川这辈子可能唯一一次飙车送了人头。
江湾虽然心里犯堵,然而理智依然在线,副驾上坐着个晃一晃都可能散架的易碎品,再怎么手痒她也得控制。
张云雷眼巴巴的瞅着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的江小湾,伸手轻轻拽了拽镶在她她长裙上最大的那颗装饰钻石。
江湾毫无反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的抠着皮制的盘套。
张云雷见她这幅紧绷的样子,担心她太过紧张反而增加心理压力,便又用指甲刮了刮她的胳膊,“放松,别怕,你就是开到十迈咱也不急!”
江湾拍掉他的手嫌弃的说,“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干扰司机要判刑的!”
“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吗!”
江湾轻笑出声,她怕他紧张才对,“你别添乱就圆满了!”
张云雷郁闷的挠了挠眼皮,‘嘶’了一声,“我说媳妇儿,我怎么感觉你从吃饭开始就懵懵怔怔的呢!”
江湾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
张云雷实在怕她这冷淡的样子,他情愿江湾跟他急眼指着他鼻子骂一顿,也比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的要强。
“媳妇儿!我哪做错了你好歹告诉我呐,我知错就改还不成么!”他说。
“错?”江湾反问。
“你没错!是我的问题!”她摇摇头说。
张云雷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无视直冒凉气的后颈,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我的肝儿呦,多少得给咱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他手指在她光滑的胳膊上慢慢的划过,嗓音带着一丝伤怀的沙哑,委屈巴巴的瘪嘴。
江湾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
“我长得丑吗?”她问。
张云雷求生欲极强,连忙摇头:“不丑,好看,我媳妇儿最好看!”
“郭麒麟看直播好笑么?”她又问。
张云雷直接被问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前一个问题他还可以理解,着没头没尾的突然提郭麒麟干什么。
纳闷归纳闷,但强烈的求生欲依然指引他摇了摇头,“不好笑。”
“那...”她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她其实并不是为张云雷那句怀疑她长得丑而闹别扭,就算多少心里有点发堵,塞了张云雷一整碟子炒藕片之后也早就过去了。
让她心烦意乱的是他居然已经知道了玄鲤的存在。
江湾一直在逃避告诉他的,如今他自己了悟了。
这让她不禁产生了极度的不安和愧疚。
他们在一起之前,她从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些,他只是她畅往多年的一个寄托,或许他们之间的交集随时可以停止。而在一起之后,玄鲤的存在开始显得那么尴尬,她生怕这段感情在别人的认知中成为她搏上位蹭流量的手段,更怕张云雷会被流言干扰为她所累。
“如果,我有些事情因为某种原因,一直瞒着你,你会怎么想?”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心里开始敲起不安的鼓点。
张云雷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心里藏着巨大的一团无法言说的秘密,他当然想知道,他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她从小到大学艺的经历,她孤身漂洋过海那些年的日子,她吃过得苦,流过的泪,他知道的不知道的。
这些他全部都想探寻,去了解,甚至想替她承担。
但是以往他每次稍微表露出试探的意思,她就会立刻敏锐的察觉并迅速缩回自己的壳子。
次数多了,怕引来她的恐慌与反感,他也就不太敢再去打听。
后来他还曾想办法联系到汪小川,毕竟是江湾她二哥的徒弟,寻思多少得有点收获,岂料那小子这事上嘴这么严实,小时候偷掀姑娘裙子的事都让他扒出来了,愣是没说关于江湾的一个字。
他常常会想,是否是自己带给她的安全感不够,让她总是逃避拒绝向自己敞开内心那些过往。想到这里,他也只能苦笑,他确实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不论原因是来自身体的病痛还是水涨船高的人气背后的藏污纳垢。
要搁普通人,大多数都非得钻了牛角尖不可,但张云雷他才不呢!有什么是比死一次来的更加成长人的心智。
后来他想明白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难以言表东西,江湾有,他何尝不是如此。更何况,他要的是江湾这整个人,她的过去和未来统统都包含在内,不管她愿不愿意放开自己,他都不可能因为这些东西就轻易放弃了她。
他要做的只是等,等到她能完全放下心里的芥蒂,等到他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让她全身心的倚靠自己,到时候,她大概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向他敞开自己的全部。
为了这些,他必须活的更加努力,不仅为了江湾,也为了自己,为了当初手术室外的为他痛哭流涕的至亲伙伴,和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着他支撑着他的那片广阔的绿海。
张云雷‘啧’了一声,摸上她的发顶,“臭丫头,你吓死我了,我当什么呢!就这点事儿瞅你堵的,小脸都皱出花来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江湾感受到他温柔的力道,鼻子泛酸。
“想啊!”他说。
“但我可以慢慢等你,等你愿意说了,你说一夜我听一夜,你说两天我听你两天,成不成媳妇儿!”他仍是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里习惯性的小动作敲着空荡的鼓点。
车速逐渐放缓,停在信号灯前,江湾深吸了几口车内浑浊的空气。
“我其实早就想说!可是我害怕!”她咽了下口水。
“要是你不喜欢呢?”
她的声音带着微弱的抖动。
“要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呢?”
张云雷望着江湾颓然灰暗的侧脸,忽然见她脸颊似是隐约多了一道水痕,怪只怪车内灯光昏暗,未能让他及时看清。
揪心的疼痛感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她向来只会趴在她的怀里哭的惨兮兮一团,如今竟也学会了默默流泪,若不是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他到底也发现不了。
张云雷费劲吧啦的拧了拧身子,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向,“大傻妞,你怕什么,你有你二爷护着呢!二爷靠实力吃饭,还怕没有出头的那天,还怕护不了你个小妞妞!”
不等江湾开口,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的鼻尖。
“我们家江小湾儿可不是这么矫情的姑娘,咱们不怕,也不用顾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再说了,你又不会去干那伤天害理的,别给自己这么大负担,我张云雷死都死一回了,还有什么能比死更难接受不成。”
江湾听着他说的,只觉得心口阵阵酸胀,眼圈里有温热的液体逐渐盈满。顿了几秒,她扭过头去,发动汽车,沉默了良久,她噗嗤一声笑了,带着鼻音和哭腔。
“下车之前,我想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九郎的车是玫瑰园的常客,一路畅通无阻的被放行。
江湾这一路上都在都在措辞,她试着尽量放平自己的心态,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处在了这个比较敏感的环境下,让她顾虑颇多。
顺着张云雷的指引,江湾把车停在了距离别墅不远的主干道一侧。她熄了火,空调也随之停止了运作,车内一片昏暗,只路边的地灯照射出几缕昏灭的薄光。
张云雷解开安全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我憋的快上头了都,九郎车里带着除烟剂呢,一会儿我给你喷上,我就抽两口立马掐灭,你受点委屈啊媳妇儿!”
还不等江湾开口说话,他已经叼着烟嘴吧嗒一声燃着了一根。
待他吐出一口白烟之后,才复又把烟叼在嘴里,伸手从座位底下试探着摸索。
“我记着上回我藏这儿了,你等会儿我摸摸!”他说。
江湾看着他动作已经接近危险的地步,也连忙解开安全带,摁着他的肩掰直了他的身子。
“不用!”她说。
然后在张云雷毫无心理防备的下一秒钟,江湾动作迅速的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抽出了他口中的烟,动作娴熟的把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她将燃余的烟烬弹出窗外,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毫无做作之姿。
张云雷原本夹着烟的两根手指还在脸前伸着,他扭头看她的侧脸。
“......”
目瞪狗呆。
江湾缓缓舒了口气。
“我也憋的够呛!”她说。
江湾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索性是得把玄鲤这茬给放出来了,既然要摊牌那就彻底摊开了说。
她看透了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与执着,吃准了他绝不会在两人已经发生亲密关系的第二天,因此而对这段正在稳定升华的炙热情感产生动摇。
江湾暗地里嗤笑自己的卑鄙,她惊触的发现,她依然做着原本她以为再也用不着做的事,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是当年江园中那个为博长辈宠爱与舒适生活而苟窃人心的她。
她低头沉默着吐出最后一口。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车窗外扫射进昏暗的车厢。
只见车外有人一边拍打着车窗,一边笑的满脸荡漾的冲他们喊:“老舅,小师叔,这么晚了你俩不回家在这忙啥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