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几乎是立刻就要开车门下车。
“哎，还没给钱呢。”
司机刚说完，后座已经没了人影。
“您先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就下来……”
回答他的是越来越远的声音，司机再转头一看，人已经看不到了。
“不是腿断了吗，也能跑这么快？”
司机不由地小声嘀咕着。
秦初拿着手机就上了楼。
他租的这个房子很小，而且地段也不算很好，连小区都算不上，进门还要上楼，也没有电梯。
这可苦了他，拖着一只不能动的脚，一手扶着一边扶手，一拐一顿地好不容易挪到了二楼。
好在是二楼。
他一站稳，就伸着手到门框上面摸了摸，然后果然摸到一个沾了灰的钥匙，直接插进钥匙控，一扭，就听到‘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他还是扶着门框，很艰难地挪进了房间里。
入眼是一眼就看见全貌的室内。
进门就是厨房，然后是一个推拉门，不过现在是打开的，在里面就是床和柜子，以及一些日常用品。
没看到陈末。
他又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终于看到紧闭着的浴室，而且里面还亮着灯。
他伸手一拉，就将浴室门拉开了。
入眼是一身白色睡裙的女生，闭着眼躺在满是水的浴缸里。
幸好，是岁，没有血。
他刚刚庆幸完，就看到她缓缓地睁开眼，然后一双漆黑的眸子就对上了他的，似乎，还有些呆滞。
“你……”
他喉间微动，然后沉了沉气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末有些怔神。
她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她原本是想放一缸水，就这样淹死的。
但是，被水呛着的感觉太过难受，于是，她还准备了刀子。
很锋利的刀子，她想着如果一刀下去，应该也不会很痛。
可是刚一睁开眼，却看到了他。
而且，是一身伤痕累累的他。
她不明白。
甚至以为，她是在做梦。
直到，听到他带着压抑而又痛苦的声音。
他质问她，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陈末有些愣住了。
这话……明明该是她问他的啊。
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为什么不回她的信息。
为什么……让她找不到他了。
但是，她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秦初几乎是踉跄地两步，然后跪倒在浴缸前，膝盖有些疼，但他却顾不上了。
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这才看到，她的手上，还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我一醒来就问别人借了手机打电话给你，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担心死了……”
“铛”地一声，她手中的刀子应声落在了地板上。
然后她紧紧地盯着他，一双眼睛似乎只能看到他。
“你，去哪了？”
她问，声音很轻很轻。
“我……”
秦初声音有些低哑。
“我出车祸了。”
“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没办法联系你，手机也被摔坏了，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怕你会担心我，所以一醒来就问医生借了手机打电话给你，但是你都没接，我很害怕，所以就……”
他声音很平淡，似乎是在说着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忽然就停了下来，然后低眸看她，眸光里有些微的凝重和一种说不出的晦暗。
“陈末……”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
“你在做什么……”
他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她抱住了。
因为一直泡在水里，所以她整个人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而且很冷。
她从浴缸里倾身而起，就这么紧紧地抱住了他。
陈末整个人埋进他的病号服里，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
因为他来了……
“只是很想你……”
说完，他就感觉到身前一片温热濡湿。
那是她的眼泪。
他身子一顿，然后终于伸出手将她抱紧。
“我也是。”
——
几分钟后，秦初从浴室里出来。
找了他的干净衣服递给陈末换上，白色宽大的T恤和宽松的短裤，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越发肥大了，她皮肤很苍白，是那种几乎没有血色的白，白到透明一样，头发还半湿着，看着有些凌乱。
陈末刚换完衣服出来，秦初就从外面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长伞，充当临时拐棍了。
“我去楼下给司机师傅送车费了。”
他说完，陈末就赶紧走过去扶着他。
“等我去就好了……”
他现在又不方便。
“没事，我怕他等的急了。”
秦初冲她笑了笑。
“怎么头发还湿着。”
他目光落在她还半湿的头发上。
于是挪了几步，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毛巾。
然后拉着陈末坐到了沙发上。
他用大大的毛巾包住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揉搓。
陈末没有动，任他擦着头发。
她坐在那里，怔怔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他突然就让她有种莫名的，很是安心的感觉。
这是之前，她从没感受到的。
很奇怪。
却很温暖。
所以，她也很……喜欢？
她说不清楚。
她明明，本来就很喜欢他的。
要不然，也不会想要跟他结婚，更不会因为联系不上他就……
秦初望着她有些出神，忽然手上就稍稍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
“在想什么？”
陈末微怔，抬头看他。
却突然开口道：
“我之前，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还发了好多信息。”
“都联系不上你。”
她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说出来却似乎都很艰难。
好像又让她想到了那个时候。
她疯了一样想要联系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到最后，她都放弃了。
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想着，那就这样吧。
就在这里结束吧。
就在她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住的时候。
他却突然拉开了那扇门。
那一瞬间，她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种很刺眼的光亮。
那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望的，想要去触碰的。
可以将她从黑暗里救赎出来的……光。
“我很害怕……”
他听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似乎只是回想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以为是被他骗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实际上，他的确骗了她。
只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手上动作很轻柔地又揉了揉她的发尾，然后低声说着：
“我也一样，很害怕。”
“被车撞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颤，他继续道：
“那会儿什么都不想不到了。”
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结果也只是很没出息地想着……”
说着，他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目光相触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滋生。
陈末只是看着他，深深地，像是要把他揉进眼睛里。
秦初将毛巾放到沙发一旁，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这是他之前去拿钱送给出租车司机时找到的。
拉过她的手，把卡放到她的手里。
“所以啊，我想着，就算要死，也要先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你。”
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我没什么钱，也很没用，攒了这么久才也这么多，但总归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
陈末只觉得手里的那张卡很重，重的她仿佛都有些拿不住了，
好久，他才听到她木木地问他：“为什么？”
“嗯？”
他看着她。
“为什么要给我钱……”
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他有些好笑地问她：“这个还需要理由吗？”
陈末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然后笑了笑道：
“我以为，女生应该都会很喜欢，男朋友把钱都交给自己的女朋友的。”
说着看向她。
“你不喜欢吗？”
女生都会喜欢吗……
男朋友把钱交给自己的女朋友……
她喜不喜欢……
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她原本以为跟她永远都不会有关系的。
可是他却这么做了。
这和钱多钱少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让她突然间很触动和在意的，只是因为，他居然会这样做……
完全让她不知所措。
陈末微微愣住，就这样拿着那张卡，只觉得手心里烫的厉害。
秦初忽然伸手抱住了她，嘴角也轻轻地弯起来。
“我知道你很害怕，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尽量让你不那么害怕，让你可以放心地依靠我。”
“我现在可能没那么有钱，暂时不能让你过很好的生活，但我会努力，尽我所能，给你我能给得起的最好的。”
“只要我们在一起，其它的都不重要，如果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让你无法承受，那你也不用一个人扛着，我一直都在的。”
说完，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我想，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陈末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心跳在一点点加快。
有几次，她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直到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他让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在知道她家‘破产了’之后，没有嫌弃，没有逃开，甚至是把他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她，还有，他说，想让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在此之前，陈末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不需要什么价格高昂的礼物，也不需要什么华丽的海誓
山盟，只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她就可以很开心很开心。
开心的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于是她只能回应似的紧紧抱着他。
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用力地抱着他。
“对不起。”
她很努力地想要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对不起……”
似乎，停不下来了一样。
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她现在很怕，真的很怕。
怕再晚一会儿，她就会用刀子隔开了自己的皮肤，让血流尽。
她怕他急忙赶来之后，看到的是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她。
她怕……她就这样，带着对他的误解死去。
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好他及时地赶来了。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没有，但是眼睛却酸涩的难受。
忽然，一阵嗡嗡的手机震动声传来。
陈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
秦初也是顿了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扔在震动的手机。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刚刚划了接听键，就听到一个有些冰冷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秦初是吧，我是赵医生，我想问下现在你不好好在病房里躺着，拿着我的手机去哪了？”
“……”
秦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看向陈末，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其实……我是从医院里逃跑出来的。”
然后，陈末的眼睛就蓦地睁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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