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忽闻郎骑竹马来(四)

    “小姐,不就是个平安锁,你怎么这样宝贝。”

    侍女正替黎清予卸下发饰,见着她脖子上挂着的一把黄金小锁,刚想帮她摘下,谁知手还没碰到,就被她挡开。

    黎清予握住那把平安锁,面颊有些微泛红。

    “你不会明白的。”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得看是谁送的。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将在四处淘来的小玩意往他那里塞,这还是第一回,收到他的东西。

    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会送她这孩子才会戴的平安锁,可只要是他送的,她就会很喜欢很喜欢。

    “这个不用你了。”

    心里下意识地,不想让其他人再去触碰他送给她的东西。

    侍女微愣,很是不解道:“可是这样带着睡觉会不舒服的。”

    黎清予微微蹙眉。

    “我自己来,我这边不需要伺候了,你无事就先下去吧。”

    侍女只得退下。

    然而黎清予却是看着镜中隐约的人影,摸着那把平安锁,痴笑了许久,终是没有将其摘下。

    这一夜,她睡梦香甜。

    ——

    京城一品茶楼。

    一袭深蓝的男子临窗而坐。

    男子生的英俊,年纪不大,却是有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

    此刻他正透过茶楼二层那半开的窗户,视线锁住楼下的白衣男子。

    便见那身穿白衣的男子,眉眼清俊,风姿过人。

    在他往下看时,显然也引起了他的察觉。

    白衣男子微微抬眼,目光触及二楼的窗口,却是什么也没有见到,然他却面色未变,嘴角自始至终都噙着一丝笑意。

    房间的门被引路的小二推开,先前所见的楼下人已然到了。

    陈昭自是站起身迎他。

    纪连歌将手中的折扇轻合,眼睛似是随意扫过被小二关上的门,而后看向面前的人。

    “肖公子?”

    他对陈昭硬挤出的笑容和强装的欢迎视而不见。

    陈昭嘴角讪讪,面上仍旧维持原样。

    “昨日匆匆分别,兄台还未曾告知名姓。”

    出现在黎四小姐身边的男子,且态度那样亲密,他自然是要注意。

    更何况,他早已弄清楚,黎清予并无兄长。

    纪连歌眼眸微暗。

    倒不怪陈昭不知晓他的身份。

    因为,打从他初入黎府时,身份和背景就都是不对外公开的。

    许是黎太师与他父亲早有共识,所以对外,他们并不知晓。黎府还有他这么一个纪小公子的  存在。

    所以,陈昭查不出他的身份,也是正常。

    但他却并不打算跟他开诚布公。

    更不用说,他今日来此见他,可不是为了跟他结交来的。

    纪连歌不语,而是走到桌前,拿起已经倒好茶水的青瓷茶盏。

    茶汤清亮,绿叶杯开水泡开,娇嫩舒展。

    不愧是一品茶楼的极品清茶,颜色气味都是绝妙的很。

    纪连歌将茶盏端至鼻端,轻嗅余味,而后侧首看向陈昭。

    “真是好茶。”

    还未等陈昭接话,他又一转话锋。

    “只可惜,此等好茶需得君子来品。”

    “而肖公子并不诚实,以在下虚见,若要当得君子二字,肖公子似乎还要差一些。”

    “你说是吗,‘肖’公子?”

    他分明是在笑。

    可是在陈昭看来,却觉得他的每一个眼神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能将他看穿一般。

    而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他每次叫他‘肖公子’时,都含着一些刻意。

    就好像是……

    不,不可能。

    他根本就不认识他,更不曾见过他,在此前,更是花了许多功夫去打听他的身份,却都无所获,他不信,他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陈昭见他一来就不客气,自然也就不愿再同他虚伪。

    他走至他面前,拿起另一杯茶,抬至眼前,轻呵一声。

    “不过是杯茶水,就算再如何盛名,也终究是死物,若是不喜欢。”

    说话间,将那杯清茶往窗下一泼。

    继而对他笑道:“将其泼掉便是。”

    “不过,我好像并未得罪过兄台,兄台一来便这般咄咄逼人,怕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闻言,纪连歌眉梢轻挑。

    “在下可从未自诩是为君子。”

    “但肖公子可是不一样的。”

    他说着,语气轻缓。

    “据在下所知,肖公子可是处处都要装作君子,以讨他人之喜,为此,就是连自身的喜好都要掩饰住,以免露出马脚,难道,不是吗?”

    陈昭在他说完的一瞬,眼睛骤然眯起。

    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有种危险的气息在弥漫。

    若是熟识他的人自然会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偏生,面前的男子却仍旧眼含笑意,浑然未觉一样。

    他当真是察觉不到吗?

    还是……

    他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你到底是谁!”

    陈昭收起表情,眼神阴冷。

    如此一言点出他如今所处的境况,绝非误打误撞。

    他敢肯定,这个男子,绝对知晓他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是对他的一切了若指掌。

    这感觉可真是坏透了。

    他向来自负过人,当然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对他的一切都洞悉知晓的人存在于世上,更别说,他如今对他还是全然未知。

    纪连歌见此,也收起笑意。

    看来,还真怒了呢。

    他微微敛眸,不笑的唇角带着一丝冰冷。

    “你既然这般厉害,不若就来查一查我的身份。”

    “不过我想,便是查到了,于你而言,也并无用处。”

    “因为你对我,永远都无可奈何,而我对你,却是清楚得很。”

    说着,他猛地将折扇打开,将那杯已然有些冷掉的清茶放在桌上,侧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

    “今日来,主要是想与你说清楚。”

    “莫要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动到不该动的人身上,黎家四小姐,可不是你能轻易碰得的,小心,最后得不到想要的,反倒丢了自己的老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相信,聪明人是不会做糊涂事的,你说对吗,陈公子?”

    说罢,他一哂,转身,推门离去。

    而被留下来的陈昭此刻却是瞪大眼睛,满脸惊骇。

    他叫他陈公子,而不是肖公子!

    他知道他的名字,当真知道!

    所以,他对他的身份,也是清楚得很。

    这并不是他多想。

    可是,他却连他的名字都查不出来。

    他到底是谁?

    一向隐忍过人的陈昭,这下却是彻底的被惊怒了。

    他一定会查出他的身份,一定!

    而且,不管他是何身份,他都要让他为他今天所说的话后悔。

    至于那黎清予,他要定了,整个黎氏的支持,他也要定了!

    ——

    “你们公子,是否在里面?”

    清净的小院外,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正在向院子里翘首张望。

    “三小姐,您请回吧。”

    灰衣小仆拦住她,面露难色。

    “怎么,他……不在么?”

    “这……别说公子不在,便是在,咱也不好放您进去,公子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

    灰衣小仆有些无奈地同她道:“公子这里,除了四小姐,是不让旁的女子进的。”

    所以,平日里就连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厮仆人,而没有一个丫鬟侍女。

    黄衣裙子闻言只是咬咬唇,一双清美的眸子氤氲水汽。

    “我自是知晓他的规矩,当初若非因为我,他也不会……”

    “都过去了这么许久,我原以为,他早已原谅我了,这次他离开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我只是想来见他一面……仅此而已,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说罢,眼泪已是快要落下。

    这可把那下仆弄的手足无措。

    这原先也不该是他管的事啊。

    谁道他家公子生的这般招人,莫说是外面那些女子,就是这府中的一个两个小姐姑娘们也都为他上心的很,偏偏他家公子又死心眼的很,专注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旦认准一个人,就不会再  看别的女子一眼了。

    要他说,干脆一道把这些女子全收了,以他家公子的样貌气质,便是全收了,怕是那些女人也都会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三小姐,您还是回去吧,您就算这样说,咱还是做不了这个主,您这模样若是叫四小姐瞧见了,铁定又要闹的不可开交,倒时候吃罪的不还是您吗,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他这也算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总之要把情况给她说清楚了,免得她到时候真哭起来,又让他里外不是人,毕竟这情况,以前可不是没发生过。

    听他提起黎清予,黄衣女子终是暗下脸色。

    她比不过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她。

    凭什么。

    只因她黎清予,生来就是尊贵加身的嫡女,而她黎清容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庶女,所以她的一切就要比她低一等,从吃穿用度到身份尊卑,便是连心上人都只能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凭什么,明明是她先知晓何为喜欢的。

    明明是她先向他表明心迹的。

    可为何他心心念的都只有黎清予一人。

    为何从小到大,他能看到的都只有黎清予一人。

    眼泪在瞬间决堤而出。

    就是在这一瞬,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清冷,而又带着一丝疏离。

    “三小姐若是要哭,还请另换他处,不然若被阿四瞧见,又要同我恼了。”

    黎清容当即转过身,就见一身穿白衣的男子安于身后不远处。

    他面色平静,清俊的脸上并未带有一丝笑意。

    那般冷漠,完全将她当作陌生人一般看待。

    许久,她才微张开口,呐呐地叫着他的名字。

    “纪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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