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洁净的窗台,半开的窗子,扬起的是被风吹的飘远的窗帘。
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子,食指间夹着一支烟,点燃,却并未入口。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即使是被风吹散了大半的烟雾,却还是在房间留下了不好闻的气味。
长卷发的年轻女孩,皱着眉向他走来。
听闻声音,男子欣然转首。
便见女孩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察觉到女孩的眼光意思,男子立即将烟头掐灭,略带紧张地解释道:“阿梓,你听我……”
“程初阳,你想找死么?”
尤梓说这话时,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可那声音中的寒冷,却让程初阳知道,她所言绝对不是玩笑而已。
“我……”还想解释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他微微丧气地垂下头,表示自己做错了。
“我记得,我早就同你说过。”尤梓越发不悦起来。
“不准在我面前抽烟。”
“尤其是,在我的房间里。”
尤梓眉头皱的死紧,很是嫌恶地瞪着他的白衬衫:“还有你这身衣服,谁让你这么穿的?”
程初阳听她这么说,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好看的眉头也微微动了动,似是有些不甘地低声辩驳道:“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扯了一下嘴角。
“程初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脸不知所以。
她笑得那样好看,灿若冬日正午的阳光,刺眼却仍旧冰冷刺骨。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这身衣服,更不是你。”
“我还以为,你是个够识时务的,呵,没想到,也是这般蠢笨。”
程初阳面色一惊,随即微张着口,呐呐地,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想问她。
她喜欢的不是他,那,是谁?
是,那个他吗?
可他却不敢问。
他很怕,若他真的惹怒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同他解除婚约,尽管这婚约是尤老爷子在世时就给她定下的。
但他就是有理由相信,只要触及了那个人,她绝对会翻脸,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一点,早在三年前,他就知道了。
——
程初阳离开了。
尤梓将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让那有些大的山风将这屋子里难闻的烟味全都吹散。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抬腿半跨坐在窗台。
任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鼻端还有未散尽的烟味。
她微眯着眼,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
“尤诺,做我的人吧?”
她还记得,她同他说出这句话时,他那震惊已至木然的表情。
让她原本只是没有来的玩弄,变得越发认真起来。
就在他快要失去反驳她的力气时,她又故意地加上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一句话,便将已经木然的少年拉回惊恐。
她不由自主地勾唇。
她承认,她是恶趣味了。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面前的少年,有多么怕死。
怕到,宁愿没有任何尊严和人权地活着,也不想死掉。
所以,才会在看到那一对男女被杀之后,还在努力维持着镇定。
他不是不难过,只是,跟那些微的难过比起来,他更怕死。
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抱着父母的相片,面无表情地走进那个男人的住所。
一抬首,便看见了躲在那个女人身后的瘦小少年。
但他躲在那个名为他母亲的女人背后,却并无半点心安的表现,他恐惧,退缩,甚至想逃。
她冰冷的视线对上他的,瞬间转化为兴味。
她想,在这个新的家中,或许,她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而在随后的相处中,也越发地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还在爷爷和父母在世时就听过的存在,私生子,而且,还是由那样一个低贱的女人所生下的私生子。
老实说,她从未真正将他当做过尤家的人。
他那样低微卑贱的存在,一定不是尤家的血脉。
换种说话,谁知道当年那个女人是不是同其他人留下的野种,毕竟,她那样的身份,乱起来,可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只不过,她那没脑子的二叔正好撞上了枪口,所以才被当做摇钱树一样抓住不放。
也是巧合,若非他娶的那个女人没用,就算她为他生下了儿子,也是于事无补。
哦,对了,她的二叔,可不是没脑子呢。
加上那个女人,他们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姐……姐姐。”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时,她正在练画。
下一秒,她就将画笔掰断,扔在地上。
站起身,走向靠在门口的小少年。
他抿着苍白无血色的唇,双眼空洞地看着她。
“谁,让你这样叫我的?”她走至他的面前,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长他三岁,十三岁的年纪本就发育地比同龄人要高,而他,也不知是小时候受了什么苦, 干巴瘦小的居然比她矮了将近一个头。
“我……”他嘴唇微动,却不知说什么。
看得出,一定是有人指使他来接近她。
可惜,他的不情愿,表现的太过明显。
想明白了这点,原本被他这样的人叫姐姐的厌恶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由地扬起嘴角看他。
“算了。”
“你若喜欢这样叫,那,以后都这样叫吧。”
话音刚落,少年就被关在了门外,他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门,目光怔怔地也不知是在想些 什么。
他似乎,是被她承认了。
可似乎,又从没被她承认过。
虽然小,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经历的太多,内心的敏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再到后来。
被他撞见那一晚。
她笑着将那对被他唤作爸妈的男女杀死在床上。
看着那鲜红的血自床上流下时,她或许不知,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她曾开玩笑地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一次她无意中瞥见他手腕上的淤痕后,逼迫他将上衣脱去。
在看到他单薄的身板不住地颤巍时,她的手触上了那些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和淤青。
“呐,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
没有问他是谁做的,她就这样问他。
他顿住,没有回答。
“你心里,一定也想让她死的吧。”
她继而轻笑:“反正,我也没想放了她,那就顺便替你,一起了结了吧。”
似轻风般的呢喃,然而那时的他还不懂,她话中的了结,是何含义。
……
思绪被眼前的画面拉回现实。
白衣黑裤的清瘦少年与比他稍低一些同样身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迎面相对。
那时刚走出别墅大门的程初阳和刚刚放学回来的尤诺。
见他们俩正面对上,她不由地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
“喂,你没长眼睛吗?”
程初阳看着一个字都没有就直接越过他的少年,暗暗咬牙。
他没能忍住,出声叫住了他。
果然,话音落下,就听到身后的人脚步停住。
程初阳转过身,绕至他的面前。
细细地打量下,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即使再想否认,可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越发出落的出色,是他怎样都否认不了的。
“见到我,也不问声好,怎么,你对我这个未来姐夫,很有意见?”他知道,他故意拿身份 压他的做法太不明智,可是,有时候处在气头上,他根本顾不了许多。
听到他的话,原本镇定自若的少年终于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而后,他似是动了动嘴角。
那若有似乎的一闪而过的笑,绝不是他眼花看错。
那样的讽刺,他怎么可能看错。
而后,他便听到他说:“只是未来……也不一定成功。”
说完,就直接从他一旁擦身而过,径直进了大门,再不看他一眼。
程初阳在原处定了许久,终是猛地转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他那是嘲讽他的对吧?
——
尤诺刚刚上了二楼,就被站在楼梯口的女子堵住。
他脚步一顿,似是没想到她会站在这里……是在等他?
“姐。”
顿了顿,他还是老实地叫了她,而后打算往她相反的方向走。
却被她叫住了。
“尤诺。”
他侧首,静静地看着她。
那平静到有些木然的眼神,让她很是不喜。
她两步走向他,靠近,伸手轻挑起他的下巴。
即将满十八的少年,身高早已超越了她,如今她不过到他的脖子处,但,这样挑起下巴的动作却丝毫不让人显得怪异。
只因为,她的肆意,和他的……顺从。
那般自然,似是早已重复了多次。
“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她挑眉,嘴角带着笑意。
“没有。”他回答,一秒都没有多想。
她轻呵一声,而后放开他。
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门前。
手转动门把的瞬间,她脚尖轻顿,低迷的嗓音传至他的耳边。
“回去,洗干净了,来找我。”
……
房门被拉开又关上,外面只剩下尤诺一人。
他站在那里看了那紧闭的房门许久,终是未发一言,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出。
而他不知的是,重新坐上窗台的尤梓,却是拿出一本已经翻番的日记本,一页页的翻动。
风将那纸张吹的哗哗作响。
手指每翻动一页,她的眼神都定格在那同样不变的一句话上:“想逃离……或她死!”
啊……
看她养的小猫咪。
那么心心念念想让她死呢。
眼眸微眯,似乎这半山的夜景也越发的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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