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坠地狱不跪佛(六)

    入了夏,天气便燥热了起来,法华寺虽处于山中,却仍敌不过这毒辣的日头。

    寺中不比皇宫,没有储存的寒冰驱热,姜予只好推了早晚课,开始躲懒起来。

    午后的日头没有正午那会毒,但却比那会儿更让人觉着闷热,姜予寻了个好去处,她发现法华寺临山的那后面有一方溪流从山顶的泉水洞中流出,恰好穿过法华寺,向山下流去。

    那溪水清澈见底,又十分冰凉,即使不做什么,只是在那附近呆着都觉得十分凉快,那处的气温都被泉水冲刷的凉爽了。

    姜予让人给她在泉水边的树荫下铺了一层锦缎,又在一旁放上些许切好的瓜果,然后她挥退了侍女,在那锦缎上坐了下来,脱了鞋袜,将一双白皙玲珑的玉足探进了清澈见底的泉水中。

    泡了一会儿,那丝丝清凉顺着泉水传遍她的全身,让她顿时觉着通体舒畅,她瞧着那不是很深的溪底,一些白色的沙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亮眼的光,还有许多大大小小被溪水冲刷的很是圆润的鹅卵石,看上去漂亮极了。

    她玩心四起地用脚尖去拨弄那些鹅卵石,只觉得圆滑的石头抵在脚趾上很是有趣,弄着弄着,她又开始用脚踢起水花来,看那些晶莹的泉水被溅起,她抿起的唇角逐渐弯了起来。

    “咦。”

    正玩的兴起,忽听一个略带停顿的轻声,吓的姜予立刻回头去看。

    只见身后茂密的草丛好似动了动,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只一会儿,便见从中站起一个身影,身段修长,风姿卓越。

    竟是梵音。

    姜予瞪大了双眼,极不可思议地张张嘴,只片刻,便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梵音手中拿着一本经书,清俊的眉眼好似带着些许惺忪,原先从来都是规整干净的僧袍被压出几层褶皱,仔细瞧去,竟还沾上几根草叶。

    他,难道是躲在草从中看书不成?

    姜予一阵惊愕。

    而梵音,此刻站在那处,原是听见有人玩水,心生疑惑,这才起身,却见到满脸惊愕的她。

    目光下移,触及那双白净的纤足,此刻那小巧精致的五趾浸在清澈的溪水中,露出水面的足踝还带着些许晶莹的水珠。

    但他只飞快地一扫而过,再未去看一眼。

    姜予意识到他已见到她裸露在外的脚,双颊立时红了起来,她赶紧将一双脚从水中拿出,顾不上去擦干水珠,就拿过一旁的鞋袜赶紧穿上。

    “我、我不知你竟在这里……”踌躇着,姜予这般低声道。

    梵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却未有其它表示。

    须臾,他向她走来,在她微讶的神色中,他神态自若地在她的锦缎上坐在,佛经在一旁轻放,转头看到那果盘,信手捏起一颗被剥皮去籽的葡萄,拿至眼前,透着那穿过层层树叶的零星阳光,十分晶莹剔透。

    姜予微张着口,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却侧过脸,看着她,轻轻一哂,道:“随意。”

    而后,他斜躺下,身子轻靠在一旁粗壮的枝干上,闭眼,不看她了。

    愣了半响,她才很是忐忑地坐了下来,在离他有些距离的边边处。

    整个身子似乎都僵硬了起来,有很长一瞬间,她都没有动作。

    好久之后,他那边都没传来动静,她才敢转过脸去看他,却见他已靠着树干,双眼微闭,斑驳的阳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映的他肌肤越发透明,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好似被那轻微的一阵风儿吹的颤了颤,光影投在脸颊上,竟是别样的风致。

    蓦地,她红了脸,只觉得热气都侵袭到了头顶,一时间,热得不得了。

    他怎可这般,就在她身边睡了去?

    简直……不像话。

    明明就是出家之人……

    然而,虽是这样想着,但她却觉得内心深处好似有某一处被触动到了,那感觉轻轻的,小小的,放佛一丝丝地入侵,让她只觉得被猫儿用小爪子轻挠了一样。

    可是,却又带着别样的意味。

    真是,意外地让人心乱如麻。

    思绪胡乱飞着,她抿了抿唇角,宽大的衣袖下,一双手也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顿了顿,她也缓缓向他凑近了点,而后,慢慢将头也靠在了树干上,离他,不过一拳之隔。

    这时的风,当真微弱的可以,但是那若有似无的微风,却是吹过他的面颊,带起他衣角的一丝佛香,浅浅地传送至她的鼻端,那气息,好似暖暖地,一点一点侵入她的心间。

    脸颊上好似越来越热了,但她还是僵硬地靠在那里,不动分毫。

    心中只道,便是一直这样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惊扰了二人,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那点迷离的气氛。

    梵音在第一时间睁开眼,一双好似带着流光的眸子就那样出其不意地对上她的双眼。

    姜予的心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了。

    “公主。”贴身侍女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她的发呆,她的双颊很快地充血,没敢多耽搁,她就快速地站起身。

    看着梵音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即便开了口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而这时,侍女已寻了过来。

    “公主。”

    姜予微蹙眉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侍女:“何事如此着急?”

    那侍女刚要答话,却突然瞧见一旁的梵音,忙改口道:“原来住持您也在啊。”

    心中虽疑惑他怎会在此,但瞧着姜予的脸色,也没敢多问,只面露难色对她道:“毛团儿出事了。”

    闻言,姜予讶然:“毛团儿怎么了?”

    侍女支吾着:“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毛团儿是姜予养的猫,很小的时候皇祖母送给她的,与她可说是一同长大,很有灵性,她待它也不似宠物,反倒像亲人一样。

    明明她出来时,它还是好生地待在专为它做的小窝里晒太阳,这么会儿功夫能出什么事。

    可偏偏侍女的表现叫她很是惊慌,若无大事,她也不会来惊动她。

    “快,带我去看看。”说罢,便准备离开,突然想到梵音,侧首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见他笑意浅然:“公主有事可自去处理,无需管贫僧,此处庇荫甚好,贫僧还打算多滞留片刻。”

    有他这话,姜予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对他施了一礼:“如此,住持请便,我先告辞了。”

    ——

    “呵,凉风美景,还有佳人相伴,和尚,你可真是自在啊。”

    一个由远而近的女声飘然而至,梵音顺着声音抬首去看,便见不远处的树枝间,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斜倚靠在其上,单手绕发,眉梢带笑地看着他。

    梵音眸光微暗,转向一边。

    媚生见他竟不理她,当即不满道:“喂,你怎么不理我?”

    “和尚~~”

    她拖着嗓音唤他,尾音似是打了个圈。

    转瞬间,人已由树上飘落至下,玉足轻点入他膝间,伸出双臂自然地挽住他的脖颈,脸颊贴近他的下巴,不过莞尔间,整个人已经落入他的怀中。

    “呐,你说,我与那个公主,谁更好看?”她挽着他,眨着眼询问。

    梵音侧目看她,清亮的眸子如水面般平静。

    “你为何偏爱与她相较?”

    他似是很认真的问她,那想知道答案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轻呵一声,极是不屑。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我才不会多看她一眼。”

    说着,又定定地看向他:“可她不一样,至少,你对她是不同的。”

    梵音闻言未答话,竟似默认的意思。

    媚生忽地冷哼一声。

    “若是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长长记性,怕是她哪天真的抢了我的人,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你的人?”梵音重复着看她。

    媚生把下巴一扬,理所当然道:“便是你不承认也无用,我既已认定了那便就是我的。”

    说着猛地一抬首,红唇便印上他的温润。

    四唇相触,便如棉花一般,软化的不成样子。

    鼻间呼吸的全是他的气息,淡淡的檀香让她爱入骨髓。

    直到小巧的舌尖灵活地滑过他那凉凉的唇瓣,她才被人箍住双肩,猛地拉开。

    两人分开,她看到他略带慌张的眼神和微蹙的眉间,一扯嘴唇,娇笑道:“和尚,你莫不是第一次与女人亲近?”

    梵音的气息乱了,与之前的坐怀不乱相比,他现下明显有些无措的感觉。

    媚生眼眸里微微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原来,他也会慌乱,也会无措。

    她还以为,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呢。

    这样,才公平。

    不能永远只有她一人感受那些所有。

    双手再度圈紧他的脖颈,她的红唇轻印上他的喉间,肌肤相触,她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

    她低声轻笑:“和尚,我好像知道你的命脉所在了。”

    “你说,你与那公主相近,是否是为了要引我出来?”

    梵音喉间微动,刚要低首,却被她按住不许动。

    她轻轻地吻过他敏感的喉结,看它动的样子,笑的花枝招展。

    “你还说过,要我同你一起,现在,可还算数?”

    “我所指的是……”

    她分明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但他刚开口,就被她堵住。

    救赎抑或渡化,都不是重点。

    她在乎的是,能否与他在一起。

    “我想过了。”

    “我想同你在一起。”

    “你可还愿收了我?”

    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双眸认真地看着他。

    他静默地看着她许久,终是一声叹息。

    似乎,在遇见她之后,他叹息的次数越发的多了。

    衣袖轻抬,露出白色僧袍下的手指,指腹轻轻摸索她饱满圆润的红唇。

    就在媚生刚想开口说什么时,他突发俯下身,轻轻含住她的唇瓣,浅浅厮磨。

    在他俯身而下的一瞬间,她蓦地瞪大双眼,还来不及细想,唇上的触感已是令她头脑昏沉,再然后,就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她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极尽厮缠。

    直至,他放开她,原本淡至无色的双唇已变成水润的粉红。

    他看着她,仍旧面色如常一般,可那眼睛里却总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这是贫僧第二次与女人亲近,如何,可还让施主喜欢?”

    媚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响才惊愕道:“和尚,你……”

    他忽地勾唇浅笑,语带悠然:“不喜欢?”

    “那再来。”

    话音刚落,人又压下来。

    媚生被动地被他吻着,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不知所措。

    脑袋里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想什么。

    最后仅剩的一丝清醒的想法是:

    她这是怎么了。

    这样青涩的反应,哪里还像是以媚诱人的狐妖?

    梵音……

    他莫不是着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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