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相国府红喜张贴,灯笼高挂,炮竹声响彻至街尾。
相国的嫡长孙娶妻,排场自然不能落,更何况,这场婚事是许多人期盼已久的。
整个相国府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当然,还是有一人并未打算参与到其中。
当大夫人孙氏收到国公府派人来接三小姐入府小住的消息时,只觉得宁蓁才不过消停几天,这就又开始作妖了,国公夫人说想外孙女要接过去陪陪她,谁又知道真实情况是不是宁蓁私下传了什么信件,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平日里那么多时间不说想外孙女,非要等他们相国府办喜事才说要把她接过去。
但她就算猜到其中道道也不会出言阻止,反正,今天成婚的是二房,高兴地也是别人,与她又没多大关系。
只不过,若是叫夫君知道宁蓁在这个时候借口离府,怕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于是,她很爽快地同意了宁蓁出府的事,从头至尾都未要她来面见她。
得到大夫人的答复,宁蓁留下比较会看人行事的碧玉,带上轻衣一同从后门出了府,毕竟,这会儿走正门太过惹人注目,她可不想引火上身,到了后门处,国公府派来接她的人已经等候在那里多时,坐进轿子里,她总算舒了一口气,今晚不管发生何事,都不会再与她有关。
虽然闭上眼还是能想到那最初的一幕。
当日她若不是被人设计,又怎会在那个时候去找大夫人,因此撞见她与她祖父苟且之事,没想到居然被大夫人拖下水,因怕她将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索性也将她强行破了身。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禽兽那副恶心肮脏的嘴脸,不管她如何求饶叫喊,他都不管不顾,到最后她的嗓子哑了,连声音都发不出,身上到处是青紫淤痕,就这么被送回自己的院子。
可笑的是,那会儿她居然还痴心妄想地去求助她的父亲,她以为这事他全然不知,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声和脸皮都不要了,把自己所看到的和遭受的一切都告诉给他知道。
可是,结果却让她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她以为,身为父亲,知道自己妻子和父亲偷&情应当愤怒,直到女儿受辱应当有所作为。
但结果却是,她被警告不准将此事声张,而且无论那个禽兽对她做什么她都要老实承受,不能反抗。
自那以后,她真正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是刚刚开始。
也知道了,这府中的所有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都不是人,而被他们伤害痛苦的女人也不止她一人,只不过大家都像是习惯了一样选择暗暗承受,默不作声,她曾多次想要逃离,甚至开始期盼成亲出府,不管是何人,她都愿意嫁,只要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却不料,成亲只不过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脱掉他们的魔爪,只不过从一个笼子又到了另一个笼子里而已。
现在,一切又回到最初,什么都没开始的时候。
她怎么都不会再让自己变成曾经那个样子,绝对不会。
——
夜幕降临,相国府的宾客渐渐散去,白日的喧嚣热闹此刻似乎也归于平静,被灌了许多酒新郎也被搀扶着入了洞房。
宾客席最角落一处,青衫长衣的男子正在自斟多酌,看似无意地眼神却将在场的每个人面部表情都收揽在目,只看表情,他就大抵能猜到每个人在想什么。
或艳羡或失落或别有他想的男人们及一众心思各异的女人们。
相国府中永远不缺秘密,只在于你是否能够发现。
不一会儿,与最后一个客人做完话别,一脸深沉的宁相国转身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谭子卿,摸了摸胡子,向他走了来。
“先生怎么独在此处喝酒?”
宁相国一靠近,身上那种独有的气味就传了来,但这气味却只有他一人能够闻到。
谭子卿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喉头,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快要成熟了呢。
真想……
他眸光一敛,面色如常地看向他。
“今天月色这般好,大人怎么有空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目光透过他的表皮似乎穿透血肉,看见了在他体内缓速生长的东西。
还是太慢了。
宁相国倒是没有因他的话而尴尬,毕竟,他对他所有的私密之事都了若指掌,若是没有他,他如今怕是不能活的如此自在。
只是,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就连皇帝曾经的数次邀请都被拒绝了,却为何肯答应他的邀请?
当初他也曾问过他,但得到的回答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因为,你的欲念很大。”
是人都有欲望,或是权利或是金钱或是女&色。
他自然也有。
但却不懂,欲念太大和他是否愿意助他有何关系?
谭子卿一眼就看出他内心所想,他对于他又有疑惑,只不过,如他这等凡夫俗子,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想法的。
宁相国识趣的压下心中的问题,除了第一次问过之后,他再没问过他第二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同样的问题不能问他两次,至于后果会怎样他也不知道。
于是他又换了个话题。
“先生上次给我调换的新药,药效果然很不错。”
谭子卿哂笑:“是吗。”
“我如今每天都觉得体内精力充沛,这全都是多亏了先生。”宁相国难得地对他拱手作谢。
谭子卿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快要满溢出来的酒水,轻声呢喃:“容器有多大是既定的,至于能容下多少东西,也都是固定好的。”
一抬眸,对上那张满是沟壑的脸,笑道:“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你的身体承受不了太重的药量吧。”
“所以,不论日后出现何事……”
他话说至此,停顿不语。
宁相国立即摆手表明道:“先生请放心,若有何事全都由我自行承担,绝不怪罪于先生。”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有他这个神医在,就算他出什么事也都不用担心,反正总不会死。
“那就好。”谭子卿放下酒杯,站起身。
“长夜漫漫,大人有事自去忙吧,某要告退,就不相陪了。”
说完一甩袖,转身走出几步。
“啊,对了。”
宁相国忙看向他:“先生还有何事?”
“大人曾说过我可对你提任何一个要求?”
“不知,现在可还作数?”
宁相国正色道:“这是自然,先生有何要求大可提出来,老夫一定力所能及全然照办。”
有了他这句话,谭子卿就稍稍放了心。
“那我这就与你提了吧。”
省得夜长梦多。
看他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谭子卿轻嘁一声道:“大人不必这么紧张,放心,我所提之事你定能做到。”
宁相国略觉惭愧:“先生请说。”
谭子卿未语先弯唇:“我想向大人要一人。”
“不知先生所指的是……”宁相国没敢直接应答,毕竟他府中人数众多,谁知道他所要是何人。
若正巧是他瞧中的新妇沈皎,那他是怎样都不会给他的。
谭子卿暗自嘲讽,面色仍旧如常:“放心,大人心中所想于我无用。”
就算是污秽之物,空有躯壳却没有灵魂,被人操纵的傀儡他也看不上眼。
“大人长子膝下第三女。”
宁相国凝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那个孙女的名字。
“不知先生是要如何?”
谭子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道:“我想要她。”
宁相国闻言很是惊讶。
“先生的意思是?”
谭子卿笑:“怎么,大人不肯放人?”
“不不不,怎么会,不过是个女人……只不过,老夫似乎从未见先生有过什么红粉知己,是以觉得有些讶异。”
他此刻竟然在心里想,不知他这个孙女是何等天仙,居然能让谭子卿这样冷清寡欲的人主动开口要她,他倒是真想叫来见见。
“呵。”
谭子卿一笑道:“我的确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又特地加了一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宁相国直觉背后一寒,暗道难不成他知道他钱不就私底下派人去试探他的事情了?
“恕老夫多嘴一问,既然先生不是因为喜欢,那为何对我那孙女……”
话没说完,只因谭子卿的眼神太过冰冷。
“连大人自己都说是多嘴,那还是少问为妙。”
一句话就让他不敢再问。
“是是,是老夫话多了。”
“先生既然提了这个要求,那老夫一定让你满意。”
“只是不知,先生是要与她成婚还是。”像他和他的众多女人一样,不能见光的关系。
谭子卿细嚼那二字:“成婚?”
“你想的太多了。”
“怎么做,我自有定数,我只要你保证不让任何人动她一下,当然,也包括你。”说完,他一拂袖,转身离去。
徒留宁相国一人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好半响,他面色一沉,也转身往长廊另一端走去。
若是有人见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定然会讶然不解,明明不过是个府医,就算医术再高,也没道理让他一个堂堂相国对他这般礼让。
可却没人知道,只要一对上谭子卿,他就会控制不住腿脚发软,手心冒汗,看着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可却每次都能让他觉得不寒而栗,那种恐惧是由内而生的,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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