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连的伤好之后,他就打算带阿棠回灵台山,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先等到
上元佳节,月色初升,花灯照亮整个都城。
镜连答应了阿棠要带她来看上元节的花灯,便信守承诺留到这一日。
他带着她站在桥头往下看,缓缓流动的河上,满是行色各异的花灯,莲花,鲤鱼,各种动植物的样子。
远远地街道上是穿着华美的行人,平日里未出阁的女子轻易不得出门,可这一日,她们也都被允许出来游玩,所以大家通常都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穿梭在各色各样悬挂着的花灯间,那景象当真是热闹非凡。
阿棠很是开心地在那里蹦跶着,看到有谁提着不一样的花灯从一旁路过,她也会吵着要买个一样的。
镜连牵着她的手从桥上往下走。
前方的街市行人最多,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很怕被人群冲散。
“这些花灯真的好漂亮,就像灵台山的萤火虫一样。”阿棠侧头看着镜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人间景色再好,也不能与灵台山相比。”镜连轻声笑道。
那里是她的家,也装满了他们在一起的回忆,那种美好,岂是旁的景色能媲美的。
“我们以后可以每年这时候都来这里吗。”阿棠满是期待的样子让他无法拒绝。
“好。”
只要她喜欢,他无论怎样都可以。
“我也想要个花灯。”
阿棠看到有人拿着兔子样的花灯,便摇晃镜连的衣袖。
镜连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轻笑:“走吧,带你去买。”
整条街上除了卖吃食的基本上都是卖花灯的小贩,二人走走停停看看,全然随意地挑选。
忽然,街角的一个摊位上挂着一个狐狸模样的花灯引起了阿棠的注意,她连忙蹦跳着过去。
“老板,我要这个。”
“请问,这个怎么卖?”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阿棠的手和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同时放在了那个狐狸花灯上。
“诶?”阿棠转过头,便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美目盼兮,也看向了她。
白衣女子微微抿唇,道:“姑娘也喜欢这盏狐狸花灯?”
阿棠诚实地点点头。
“那还真是巧,我也很喜欢呢。”她说着,手上稍一用力,就将狐狸面具拿了下来,阿棠想抓时却是一手空,一时有些愣住。
“我就要这盏花灯。”白衣女子拿着花灯对那老板说道。
“老板,请问这盏花灯还有没有一样的?”与此同时,清朗的男声自身后响起,白衣女子讶异,回过头。
阿棠一见来人顿时扁起嘴,很是委屈。
“镜连。”她软软地叫他的名字,看上去很难过。
镜连站到她的身侧,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你跑的太快了。”
白衣女子的眼神微微一变。
那小贩见两边都想要这盏灯,顿时为难起来:“实在是抱歉客人,这个花灯我一共就做了这么一盏,大家都喜欢荷花鲤鱼兔子居多,这狐狸花灯难做又费时费力,很不讨巧,就只有这么一盏,您看?”
闻言,镜连低头看了看阿棠,继而温声道:“既如此,那便卖给这位姑娘吧。”
说完他对阿棠温柔地笑:“回去我亲手给你做一个可好?”
阿棠一听立马双眼放光,猛地点点头,开心道:“好,我要和你一起做。”
“嗯,好,我们一起做一个。”
说话间,阿棠的心情已经完全好了,之前的不快全都一扫而空,她拉着镜连的手蹦跳着离开摊位,二人低声笑语,很是引人羡慕。
这时,有穿碧衣的小丫鬟穿过人群挤到那摊位前,看到白衣女子大松一口气道:“小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您怎么都不等等奴婢就随便走动呢。”
见白衣女子不理她,那小丫鬟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不解问道:“小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白衣女子低声轻笑:“镜连……么。”
片刻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镜连他们被人从后追上,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小姑娘正气喘吁吁地挡在他们面前。
“姑娘这是?”
小姑娘平复之后,就把手上的花灯递给阿棠,说道:“我家小姐说,相逢即是有缘,既然这位姑娘喜欢这盏花灯,她愿将它送给姑娘。”
阿棠被迫接过那盏花灯,眼睛一亮,赫然正是方才她看中的那盏狐狸花灯。
她扭过头看向镜连,刚想说什么,那碧衣小姑娘就逃似的慌忙离开了,好像是很怕她拒绝一样。
“镜连,这个……”阿棠举起那盏花灯,不知所措。
镜连眸光微动,唇角轻扬:“既然她送给了你,那你就收着吧。”
阿棠一听立即开心地笑着点头:“嗯。”
三日后,有圣旨下,赐婚七皇子与丞相之女。
据闻丞相之女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性子温柔大方,琴棋书画皆擅长,通晓史书圣人典籍,容貌更是闭月羞花。
巧的是,这位丞相之女不是别人,却正是那位令林子胥倾心惦念,曾与他白头偕老,琴瑟和鸣,幸福一生的原女主,方月娥。
所谓的赐婚圣旨对镜连来说形同虚设。
他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圣旨,就直接去寻了皇帝。
抗旨拒婚,若是一般人定然早被皇帝定罪处置了。
可他到底不同,皇帝对他拒婚虽有不悦,可终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又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健康的身体,他自是不会对他如何。
“为何不同意?”皇帝平声询问。
“儿臣早已有心悦之人,并早在心中发过愿,今生只会娶她一人,绝不会另娶他人。”说罢,镜连抬起头看向上座。
“儿臣此番来觐见父皇,就是想要请辞回灵台山。”
赐婚?
呵,还是别把主意打在他身上了。
皇帝闻言不禁起了兴趣,问道:“哦?你心悦的是何人,是哪家的千金,说出来,父皇自会为你做主。”
镜连轻笑摇头:“千金小姐又怎能比得上她。”
“她是何人,儿臣自会告诉父皇,但却不是现在。”
皇帝先是皱眉,半响朗声笑道:“哈哈,看来是朕不知情乱点鸳鸯谱了,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朕只要看到你平平安安就好了。”
镜连俯首道:“多谢父皇成全。”
——
得知阿棠离开的时候,镜连整个人都是有些慌乱的,他怕她一个人乱跑,若是被有心之人骗了去,再受什么苦。
但他师父却告诉他,她没有乱跑,只是回灵台山去了。
“你自己招惹的是非,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清远道人扔给他一张纸条。
镜连结果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人妖殊途。
他皱起眉头。
“这是有人诚心要扰乱她的心神。”
“你还是快些去追她吧。”
清远道人说着摇头离开。
究竟是谁给阿棠送的纸条,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
镜连离京的事,并未告知何人,可他却在城门处被人拦下。
一袭白衣,容貌姣好。
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女子,似是早知他会离开,而在此处等着他。
“七殿下。”白衣女子笑着唤他。
“小女特地赶来见殿下一面,是想向殿下询问清楚。”
“为何要抗旨拒婚?”
在她说完之后,镜连眼睛微眯。
“你是方月娥。”是肯定的语气。
“小女的名字在殿下口中念出,真是格外好听呢。”方月娥说着,眉眼也带着笑意。
镜连不理,只问道:“歧恒道人跟你是何关系?”
方月娥抬首捂嘴:“哦?七殿下真是聪明呢,竟能猜到这里。”
话已至此,她不说,他也该知道了。
“我原先也没打算瞒着殿下,既然殿下这么想知道,那告诉你也无妨。”
“他正是我的师父。”
果然如此。
所以才会得知阿棠的身份,才别有用心地挑唆他们的关系。
方月娥,到底是原作女主,到最后也还是进来掺和了一脚。
“歧恒道人已经被废去功力,如今人已痴傻。”
“我却不懂,你为何要缠着我?”
她不是林子胥,按说并不该这样紧咬不放。
方月娥先是一愣,随即一笑:“反正我不过是为与他习道法,才尊称他一声师父罢了,说到底,他是死是活,与我都没太大干系。”毕竟,那老道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私底下替他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至于你说我缠着你……殿下这话可是要让人伤心的。”
“小女是真真切切地倾慕殿下啊。”
这真是他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
“你难道忘了你的旧情郎,林子胥了吗?”
镜连嘴角都是讽刺的笑:“他可是怎样都还惦念着你呢。”
方月娥一听林子胥,面容一冷,道:“别提那个废物。”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看透世间所谓的情爱。
这一点,歧恒道人说得对,人就是要为自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她与他相恋,什么也得不到,还要被父亲责骂。
镜连看着她,终是摇摇头。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都没兴趣知道。”
“只是你将心思动到阿棠的身上,我却不能饶你。”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看中的,不过是嫁给我之后能得到的东西,说到底,你就是个肤浅虚荣,与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相去甚远。”
方月娥大怒:“你说什么?”
镜连轻笑,扬手掐一个诀,打在她的眉心处。
方月娥直觉自身气力瞬间散去,一时腿软倒在地上。
她支撑着身子爬起来,面色难看地看向他,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
镜连翻身上马。
“不过是废了你的根基,让你不能再害人,死不了。”
闻言,方月娥大惊,忙闭目打坐,查看自身功力,但却立马遭到反噬,吐出一口血。
“你应该感谢我,替你及时散去这一身黑气,身为女子还是不要碰这些污秽之物,否则日后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罢,镜连再不看她,策马离去。
方月娥十指指甲深深嵌进泥土中,仰头大叫起来。
——
灵台山,后山结界之中。
一袭红衣的阿棠正趴在大石头上对着一朵小花说着话。
“人妖殊途。”
“人和妖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
“就连母亲都曾这样告诫我,那些人间的话本子里,人和妖在一起也没一个是好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镜连。”
“你说,我要怎么做呢?”
……
“既然不想离开我,为什么还要不辞而别?”
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棠惊喜地转头去看,就见一身风尘仆仆的镜连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阿棠立马跳起身来,向他扑了过去。
“镜连,阿棠好想你啊。”
不过才分开十天,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被她这样一撒娇,镜连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无奈地叹了叹气,伸手摸着她的头发。
“我真是被你吓到了。”他低声说道。
阿棠抬起头看他。
“我、我没打算离开你。”
“那你……”
“我只是、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怕你会离开我。”毕竟,在她看过的所有故事里,最后都是妖被背叛了。
她不怕他背叛她,她只怕他最后也会离开她。
“所以你就一声不响地跑回来了?”
阿棠低头:“在这里会让我觉得很舒服。”没有那么多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猜忌。
良久,镜连伸手一揽,将她带入怀中。
“傻阿棠。”
“我不是早便与你说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该信我。”
怀中的人身子一僵,随即伸手回抱住他。
“我一直都记着的。”
镜连听着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塞了,想要责怪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日后,我们就在灵台山,哪也不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他来说,她能够永远呆在这个没有俗世纷扰之地是最好不过,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单纯快乐下去。
谁知,阿棠却蓦地抬头,不满反驳:“可是你说过以后每年的上元节都要带我去看灯会的。”
镜连一愣,随即朗声笑出来。
“好,我答应你,以后每年的上元节都会带你去逛灯会。”
自此,便在这灵台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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