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最底层,一般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林子胥做梦也不会想到,最重文人斯文的他有朝一日会被关在这里。
而究其原因,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错了。
他与丞相之女相恋,不被其父承认,二人只得偷偷摸摸地相会,本就是艰难。
可前不久他们私会的事被丞相大人知道了,他勃然大怒,不仅将他的女儿禁足,命人将他捆起来一顿暴打,还让人到他的家中一通乱砸,家中财物损毁不说,他还被街坊四邻取笑,最重要的是他年迈的母亲受不住这样的惊吓竟一病去了。
他拖着伤痛的身体给母亲办了后事,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右手废了。
他再也拿不起笔了。
身为读书人,连笔都拿不起,活着还有何用?
于是他便一心求死。
却不料在他打算在城郊一棵大树上上吊自尽时被人拦下。
拦他的人是一个长的精瘦的道人,看面相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他本不打算理睬他,可那道人却说他能算出他的今生命格。
他命格本不该如此,应是有奇遇,而后得入庙堂,继而升官发财,抱得美人归,乃天生贵人命。
但他如今却这般凄惨,只因那个奇遇发生变故。
这个时候的林子胥就像是将被淹死的落水人,而这道士的一席话可谓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为自己的境遇不平找到了宣泄口。
没错,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过的如此凄惨,定是有原因。
“贫僧歧恒。”
“敢问道长,那个变故出现在何处?”他迫切追问。
歧恒道人拿出一道空白的符纸替他卜算,而后那符纸上竟然显现一狐字。
“是狐妖。”
林子胥有些懵,又听他问道:“你近来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美貌的女子。”
美貌的女子。
歧恒道人又念一诀,以指点在他的额头。
林子胥只觉浑身一震,脑海如书本翻页一般跳转迅速,还不等他细看,就蓦地定格在一个画面上,一张曾令他为之惊艳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看到了什么?”歧恒道人问他。
林子胥喃喃:“一个极美的少女。”
“那便是了。”
于是林子胥便将之前在那春风楼前的遭遇全与那他说了。
歧恒道人听完眼神带了一抹异样。
“那个少女定是那只狐妖。”
“你的命格皆因她而改。”
歧恒道人的话让林子胥很是惶恐不安,他询问道:“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给你一道符。”
他从袖口掏出一道符纸,林子胥诚惶地接过。
“你记住,一定要尽快寻到她,到那时,将这符贴在她的身上,便可将她除去,那之后你的命数自然会重新改写。”
林子胥便这样拿了那道符去寻找狐妖。
可却一直没有再见到她,他再度失望想要求死,却不料竟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他相信这些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信他若把她除去就可改写命数,从此加官进爵,改天换命。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换来牢狱之灾的下场。
林子胥听信了那歧恒道人的话,但却不知,他的话只能听一半。
他的命格改变的确是事实,然而就算他真的除去狐妖,也再无可能变为贵人之命。
且那歧恒道人也非真心助他,他与林子胥和阿棠之间的实际则有莫大的渊源。
在原来的故事里,刚刚入世的小狐妖被人重伤,巧合地被林子胥救下,而后来,林子胥又想杀了她,便找来了一个道行高深的人,用一符水将她的法力禁锢,才能只用一剑就将她杀死。
那个想杀她的人与后来帮助林子胥的人都是同一人。
便是歧恒道人。
林子胥此一番遇他也不是意外。
歧恒道人并非走的一般正道,练的都是邪术,谋害妖类不计其数,所以功力很是高深。
他本来要取阿棠性命,也是因为看中她那一身精纯的修为,没想到却被林子胥救了,但在后来林子胥又要杀她,这也便给了他可乘之机,他把符水交给林子胥给她服下,原文只写到小狐妖死在林子胥的剑下,却未提及在她死后,那道士就将她的修为吸纳为己用。
当所有一切都被改变后,他算出自己错失机缘,所以才蛊惑林子胥将那狐妖杀死,他在伺机将她的修为吸收,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漏掉了镜连这个人的存在,那一日河岸,他也是在的,只是最终没有现身出手罢了。
——
“我是大富大贵之命,我是要封王拜相的,为什么,为什么……”
“是她,是那个狐妖,是她害得我如此,是她害的……”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对,道长说杀了她我就可以变成贵人之命 ,只要杀了她,杀了她……”
镜连到那牢房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疯魔了的林子胥。
他口中一直念叨着要杀了阿棠。
“她与你,从无干系,你为了一己之私却要置她于死地,你这样的人,便是富贵又能如何?”
“她欠我的,这是她欠我的,我要她还给我,我要她还给我!!!”
而镜连的话却让林子胥突然发狂般地叫喊,那狰狞的面孔,哪里还有往日的书生模样?
闻言,镜连却也不恼。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动怒。
“若真要算起来,怕是你欠她的更多。”
“你永远也不会懂,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就算要还,也该是你还她的。”
他看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林子胥,摇了摇头。
怕是他现在与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
“罢了。”
“你的下半生便在这牢中度过吧,也算是你为自己赎罪了,不过,你也别想再自杀,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这些,镜连转身走出牢房,在天牢外面,他吩咐看守之人,日夜轮番看着林子胥,绝不能让他自杀死掉,每一日还要给他用一遍新的刑罚,这也是他欠阿棠的。
——
“师父,你可知歧恒道人?”尽管林子胥没有提到那个要他加害阿棠的道人名号,他却也心知肚明。
林子胥已然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可是那个恶道人他也并不打算放过。
“歧恒?”
清远道人听到镜连提起这个道号便是皱眉。
“你提起他,是否因他做了何事?”
“那就是认识了。”
清远道人叹道:“他曾与我师出同门,若真是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弟,你的师叔。”
“我可没有这样的师叔。”镜连冷笑。
“哦?你对他这样大的成见,他与你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过节?”
镜连嗤声:“他想要阿棠的性命,我必不可能放过他。”
听闻其中缘故,清远道人也是不住摇首。
歧恒与他同入师门,且天资聪颖,甚至比他还有天分,按理说,他师父应将所有道术都传给歧恒才是。
可他老人家却偏偏不管歧恒,把所有的衣钵尽数传给他了。
他师父尚在人世时就与他说过,歧恒心术不正,难成正道,日后若走上邪路,待他遇见,绝不要顾念师门之情,一定要把他灭掉。
果不其然,他们师父一死,歧恒就叛出师门,开始修炼一种邪术,转捉妖吸取他们的修为和精魄,几十年来累积的恶名,令妖类闻风丧胆。
但他始终顾念师兄弟的情分,没有主动去找他。
他心中所想,若是哪日他二人直面相见,他必不会手下留情。
却不料如今连镜连都要灭掉他。
“也罢。”
清远道人终是做了决定:“他终归是我曾经的师弟,师父临终前就让我将他消灭,既如此,清理门户之事也当我来。”
“放心,为师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镜连对清远道人不会怀疑,他本是想亲手将那歧恒处置掉,但既然他与他师父有渊源,他便不出手了。
他所念所想,只有阿棠,只要她日后平安无事,他也就再无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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