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晟和韩民俊约在一家比较偏僻的小饭店，是他们做练习生的时候经常来吃饭的地方，好吃又便宜。
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两个人都有些感慨。两年前都是对未来和前途充满期待的小孩子，如今一个正在实现梦想的路上，开始施展拳脚，而另一个，却被激烈的竞争所淘汰，黯然放弃。
韩民俊几乎没有朋友。他明明很善于交际，可是想起来出道之前，要好的却只有天晟一个。出道之后他每天都和成员们在一起，放假也只是回家或者一个人宅在家里，所以韩民俊虽然有些难过天晟离开，但是能和唯一的朋友见面还是很开心。他相信天晟就算是不能出道，也能在别的领域做出成绩。天晟是很聪明的孩子。
没想到这个聪明的孩子坐下就喊：“姨母，给我来两瓶酒吧！”
韩民俊被吓了一跳，瞬间沉下脸，小声问他：“喂，你干嘛？？”
他们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岁，根本不能喝酒的。
李天晟看着他这么紧张噗地笑了：“看你紧张那样子，现在成名了胆子反而变小了啊。吓你的，就算我要喝，你觉得姨母可能给我吗？”
韩民俊其实不太喜欢他开这种玩笑，不过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没说什么。
李天晟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嗤笑了一下，低头一个劲地喝饮料，好像饮料能代替酒喝醉似的。韩民俊看他心情实在低落，便努力回忆遇到的好笑的事情想逗他开心。
“民俊呐，”一直沉默的李天晟突然打断了他，“站在舞台上是什么感觉啊？”
韩民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会伤害到他。
于是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韩民俊。
良久，他看到有一滴眼泪，砸在了饭桌上。
李天晟低着头，半天没有动作。只是桌上的眼泪，越积越多。
“。。。。。真好啊，民俊。。。。”
半晌，李天晟才开口，声音颤抖，带着隐忍的哭腔。
韩民俊有些心疼，伸出手想去安慰他。
“。。。你多么幸运啊，莫名其妙就被选上，轻轻松松就出道了。”
李天晟轻笑一声：“家里有钱就是好啊。”
韩民俊的手僵在了半空。
李天晟抬头，他的脸上有几道清清亮亮的泪痕，一向温和的眼神满是嫉妒和愤懑。
“你不是什么都不会吗？你明明比我差这么多啊！可为什么被选上的是你呢？！”
他几乎歇斯底里：“你不就是一个废物吗？！你只不过是我的垫脚石！凭什么出道的却是你？！”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韩民俊脸色刷白，怔愣着看着他，好像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民俊，”李天晟身子前倾，红着眼睛盯住他，“那些歌，也是你找枪手写的吧？哈哈，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歌，”他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有钱什么买不到呢？”
韩民俊张开嘴，想说话，想问他什么，可是嗓子突然好干，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看着这个在出道以前几乎算是唯一的一个朋友，觉得他陌生得有些恐怖。
“你凭什么就可以这么顺利啊？！你凭什么可以出道？！而我呢，我就在被别人推来推去，到最后，你看，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痛苦地呜咽着：“我这么努力，我明明这么努力！全都白费了！全都没有了！”
李天晟绝望的低吼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这时候饭店正是人最多最吵闹的时候，而李天晟似乎也在顾忌着什么，虽然激动，但却并没有发出太大声音。
韩民俊浑身颤抖着，绷着腮帮，看着这个昔日最好的朋友，现在正用嫉妒憎恨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
“太顺利了，你太顺利了，”说着李天晟又灌了一口饮料，抬头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所以呀，我就想让你坎坷一点呢，”他诡异地笑起来，“你知道你在美国被误传成同性恋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吗？”
韩民俊慢慢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好像真的喝醉了，他眯着眼睛笑，凑近韩民俊小声地得意地说：“是我呀~”
韩民俊脸色惨白，如遭重击。
李天晟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满意，他得意地挑挑眉毛：“怎么样，想不到吧？”
韩民俊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那些语言污秽不堪，咒骂不停的帖子，原来是你做的吗？
让公司焦头烂额，让他和哥哥们坐立不安，让他在机场里收到那条蛇。。。。
都是因为你吗？
弥漫在韩民俊心里的迷雾逐渐散开。
难怪啊，难怪那几个帖子对韩民俊那么了解，小到生活习惯，大到发展轨迹。连他看了都快相信那上面说的是真的了。
原来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
“没错，是我。”李天晟边笑边流泪，看起来很奇怪，“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没事呢，而且知名度更大了，要不要感谢我？”
他咂咂嘴：“果然很幸运呢，啊还是说又是用钱压下来的呢。。。。”
韩民俊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他震惊，愤怒，委屈，不解，这个消息猛然砸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
他想起之前他练舞受伤，不敢告诉别人，是李天晟偷跑出去给他拿的药；他想起别的前辈欺负他骂他，是李天晟赔笑讨好前辈，还来安慰他；他想起他要出道的前一天，李天晟比他还要开心的样子。。。。。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这个曾经对他这么好的朋友，竟然背地里冷着脸想把他推下深渊。
他想起一位前辈的话，看到那些身处高位的人，有些人不是想着要达到他的位置，而且千方百计地想把他拉下泥潭，心里想着：你到我这里来吧，来感受我的痛苦吧。
韩民俊心里有什么东西绞得难受。
李天晟不懂。
他和哥哥们竭尽全力才出道，面对无数的嘲笑和谩骂，候机室里的前辈嘲笑他们，从服装到妆发；音乐节目不愿意给他们表演时间，他们不得不缩减一首歌的时间，两分钟，三分钟，编舞因为歌曲时间的变化无数次重排；表演视频音乐节目甚至懒得上传油管，因为他们没有人气；年初的时候因为校服撞了前辈团的校服设定被疯狂污蔑抄袭校服设定。。。
他们没有任何背景，带着拘谨和恭敬的笑容和穿梭在表演现场和后台，在这个现实的圈子里如履薄冰，处处碰壁。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光鲜亮丽的笑容背后，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血泪。
出道远不是他们的目标，也远没有李天晟想得那么美好。
他说他努力，可是努力的人那么多，又有多少人崭露头角？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懂了。
周围吃饭的人的声音太嘈杂，他一句都听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他好累，他想回宿舍了，想哥哥们和柾国。
想回到那个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天晟啊。”
良久，韩民俊才艰涩地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有些破碎，他停了停，才稳住声线：“前段时间，是你生日来着。”
李天晟吃惊地抬头看他。
“就是去美国的那段时间，不是你的生日嘛。”韩民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小黄人u盘，这个u盘，是李天晟曾经送给他的礼物。
韩民俊忍住哽咽，颤抖着深呼吸了几口气：“当时觉得很抱歉来着，忘记说生日快乐了。”
“所以抽时间，给你写了一点东西。”
在繁忙的日程中，拼命挤出睡眠时间，甚至在回美国前一晚通宵，给你写的曲子。
“本来回来就想给你，可惜出了点事。”
拖他的福，在机场收到了一条蛇，因为传闻差点被公司禁足。
李天晟眼睛猩红，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现在给你。”韩民俊眼睛也酸的厉害，他瘪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不然如果被玧其哥知道，肯定会骂他不争气的。
他把u盘放在桌上，推给他。
韩民俊努力笑了，眼泪汪汪地：“虽然有点晚了，但是生日快乐。”
“你——”李天晟看看他，又低头看那个u盘。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韩民俊深吸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我没想到你会活得这么可怜。”
李天晟捏着拳头，抬头看他。
“我想，如果是天晟的话，就算不出道也会成功的。”
韩民俊穿好外套，戴上了卫衣帽。
他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他俯视着他以前曾经唯一的朋友。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韩民俊说。
“你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他戴上口罩，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李天晟呆坐在那里，看着那个u盘。过了好久好久，他突然捂着脸呜咽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民俊呐，对不起，民俊。对不起。。。”
他哭起来说话含糊不清，只是不断地重复这几个字。
他哭得那么难过，像一个知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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