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鼬隐隐觉得自己摸到了脉门。

    他的体术虽然说不上最佳, 但在经过芥川小哥的锻炼之后即使放在一溜黑手成员中也算不上弱,用太宰的话来说是多多少少好歹能看上眼。

    但在纪德面前,不论是他引以为傲的幻术还是体术似乎都无法起到作用——因为在他的监视下, 就连一般人会忽略的手指的微动都会被纪德提前阻止,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名为纪德的男人能够预知……等等预知?

    这一猜想电光火石一般在脑内闪过,鼬敏锐地抓住这猜想, 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深藏不露的养父和他相当好用的异能力。

    织田作之助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异能力。孩子们倒是两说, 或许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并不是异类吧,早在鼬的异能力暴露之时织田作也交换一般将自己的异能力悉数告知。

    [天衣无缝]

    这是他异能力的名字,具体表现为能够预知接下来几秒内会发生的事情。

    换句话说也就是“预知”。

    听起来相当的高大上,在平日这个高端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异能力最经常的是被用来预测锅里的溏心蛋什么时候会变成全熟的蛋(喂!)

    而纪德迄今为止表现出的总是隐隐在他动作前阻止的动作若是套上相似异能力的话便有了解释。

    不是通过肌肉的细节看穿他的动作, 也并非因为调查得清清楚楚而提前提防, 这一能力用于战斗简直是最佳的作弊利器。

    在这个前提下的话……

    “你很聪明。”纪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鼬, 双手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做多余的动作。一双暗红色的锐利双瞳紧紧盯视着鼬, 像是荒凉战场废墟上紧盯骸骨的秃鹰。

    在同这个男人对视的一瞬间, 鼬构想出无数反抗的手段,都在想象中被拥有预知能力的纪德堪破。

    不, 不是这样的,只要能够使用幻术……

    诶……等等?

    鼬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从纪德出现开始,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生起使用幻术的念头。

    这一发现让他冷汗丛生, 突然猛然转过头去。

    粗粝的一只手捂上他的双眼, 男人的称赞在他耳畔响起。

    “你真的很不错。”男人说道, 与此同时一声嘶哑的鸦鸣似乎在响起。

    “不过, 现在就请去见见你的弟弟妹妹们吧。”

    这句话响起的同时另一只手从身后探来,毫不费力地使男孩陷入昏迷。

    那一瞬间极近的鸦鸣骤然抽远,就像是那只浑身漆黑的鸦一瞬间从极近的电线杆上飞起,盘旋着往天际飞去。

    ***

    异能组织mimic,是最近从欧洲而来的外来组织。其背景对于有心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来自欧洲的士兵只存活于战场之上,到现在只不过是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的幽灵而已,他们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死亡,为了死亡而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何时何地会出现的能够真正给予他们真正的、令人满意的死亡之人。

    在苟延残喘在如同丧家之犬流浪多年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拥有堪破命运之线,能够看到将来的,拥有斩杀他们资的人出现。

    其名为织田作之助,是一个身法高超、令人敬仰的强者。

    现在摆在残存于世的这些灰色幽灵面前的,是这位强者怎么也不愿给予他们永恒的安宁的机会。

    但是没关系的,毕竟那样长久而枯燥的时光都已经艰难度过,这样能够窥知到最终的死亡圣域。

    吾等所追求之物唯有死亡。

    能够满足吾等愿望之物也唯有死亡。

    死亡啊,请降临于吾等之身。

    *

    安东烈·纪德垂眼看着被自己一手刀砍晕的鼬,身后属下上前想要接过这个可怜的人质,却被首领先生摇头拒绝。

    “这孩子很好,”他说着,拥有数十年默契的属下几乎是立刻理解了首领的言外之意。

    一辆灰色的越野疾驰过来,收纳走这几个走在路上定然是形迹可疑的黑色披风人。

    灰色的越野行驶在大路上,如果鼬还醒着的话定然能够发现这是通往餐厅的道路,亦是在幻境中他走过的道路。

    不过少许灰色的越野停在了餐厅前,早有另一队人在此等候。

    安德烈·纪德先行下车,将尚在昏迷中的男孩抱起,亲自放入另一辆面包车中。

    在这辆车中,还有四个更小一些的孩子,他们俱都乖巧地沉睡着,会一直这样持续到一个小时后——也就是织田作之助往常来看孩子们的时间。

    当他到来,会发现四周安静到令人不安,他走进餐厅,会发现餐厅的老板腹部中木仓倒在室内。他会匆忙赶上二楼,剩余的只有凌乱的房间与空无一人的视界。

    然后他会被用刀插在双人床床栏上的指标吸引,从窗口看见醒来求救的孩子。

    他会从窗口跳下。

    会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往面包车。

    然后——砰!

    织田作之助,这个沉睡的死神终将醒来,成为收割他们性命、达成他们夙愿的将一切结束的终结者。

    这之中唯一无辜的只有孩子们。

    纪德想,但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从在战争中被陷害时开始,这些跟随他的属下从英姿勃发的男儿长成行将就木的亡魂,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拥有力量之人亲手将他们送上天堂,让他们能够得到永恒的安息。

    所以,虽然很抱歉。

    但是

    为了他们的夙愿,请你们去死吧。

    他站在面包车半开的车门前,几个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被尽数捆住手脚关押在其中。纪德后退一步,他向来站得挺直,因肩上的重量而愈加劳累。

    在不被暮色关爱的此处,站得挺直的男人脚后跟一踢,同这些因他与属下的私人之欲而被无辜卷入战争的孩子行上一个军礼。

    以他的手抬起为指令,环绕着这间小小餐厅站立的黑色披风们也俱都站直行礼。

    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会因此抱有过多的抱歉之心了。

    毕竟此时此刻站在此处的,是即将落入地狱的亡魂。

    远处一只乌鸦盘旋着落到不远处的电线杆上,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毛发一边斜斜瞥视这些愚蠢的人类。

    ***

    鼬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鼬哥鼬哥的像是幼兽的呼唤,又像是细细软软的撒娇。

    他此时疲惫极了,短暂的搏斗与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只有十岁的男孩几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气力,在软乎乎的撒娇一般的呼唤前使不出力来。

    但他不得不醒来啦。

    他想,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声鼬哥之间似乎有着哭音时,几乎要立刻挣脱桎梏住自己的无形海草,奋力向需要自己安慰的弟弟妹妹们奔去。

    他重新站了起来,奔跑在无尽的道路上。

    “喂。”

    有人在叫他。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那个人这样说着,试图探过身靠近他。

    鼬恼怒地打断对方试图戳上自己额头的手,想要继续往前跑去。

    “别着急呀,”那个人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忘记了什么啊。”

    “忘记了什么?”他歪着头,觉得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敲打,匡叽匡叽地烦到让人暴躁。

    “诶嘿你这家伙,”那人像是来了兴致从看不清的周边跳了出来,又在看到他的时候不禁退了一步。

    “你现在还没成年吧?”那个人纠结地说道。

    鼬想了想自己的年纪,似乎是没成年……诶是吗?

    大概是吧。

    等等等等是吗?

    ……是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人更纠结了,他嫌弃地挥了挥手,一边说着“去去。”

    “那这里还不是现在的你应该来的地方,我们约定了到你成年的时候再交给你这一切的。”那个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所以快回去吧。”

    他将鼬往前推了推,身周的环境褪去,从劣质的马赛克突然变化成高清画质。

    但只有那个人,是看不清面容的模样。

    “还有人等着你不是吗”似乎是见他还有些迟疑,那个人又将他推了推并劝慰道,“去吧去吧。”

    鼬踉跄着朝着前方走了一步,神知鬼觉地转过了头。

    那个人还是看不清的模样。

    但是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小了些的手捏住了那个人的衣角,便有温暖的气息从另一端传来。

    模糊中那个人似乎笑了出来,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到那笑中溢漫了温柔与锐气。

    “总之,加油吧,”那个人说道,“我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输给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呀。”

    明明你自己才是奇奇怪怪的家伙吧。

    鼬愤愤不平的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他才不会输呢。

    一声乌鸦的鸣叫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声音——“鼬哥鼬哥你醒醒呀”

    “我好像看到织田作了!”

    “QAQ咲乐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所、所以鼬哥还没有醒吗?!”

    在这忙乱之中,鼬感到自己的意识缓缓收束,连着被自己设计忘记的东西也随着乌鸦的鸣叫回复。

    “抱歉。”他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中坐起身来,露出同以往无数次一样温柔而可靠的笑。

    “没关系的,”刻意让自己掉入陷阱让自己能够与孩子们相见的男孩环抱着他的弟弟妹妹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哥哥说过的吧,我会保护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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