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可搁薛氏一族身上却是彻底成了——儿大不能留,瞧着就发愁。
这不,薛府刚遣人去各家送了信儿,遣去的人回时几乎都一并带了回信来,皆是分外爽快的应了此事。
晚些时候,薛大人与薛勉父子俩人一道返了家,板凳还没坐热也听说了这事儿。
薛大人下意识就看一眼自家装傻充愣的小儿子,白天在宫里还不挺能说一人儿吗,回家就蔫吧了?
“还是妹妹心疼我,知我刚入大理寺必是劳碌不得闲。”
薛夫人才不信这等鬼话,跟着就道“为娘不过是给清儿面子,还真当娘不晓得你这个耍滑的家伙揣的什么心思。”
薛勉摸摸鼻子,不说话。
“对了,你们今日入宫可曾见到那宸王?”
“娘,您问这作甚?”
“哼。” 薛夫人一声冷哼,本是温柔和顺的眉眼陡然添了几分冷色“今日我与你婶婶嫂子一道出门置办物件,你们猜,我遇着谁了?”
父子俩登时对看一眼,心道自家夫人(娘亲)虽不是个没脾气的却也不轻易来脾气,这怕是有人上杆子找不痛快了。
“娘,莫不是与那宸王有关?”
“莫不是那小子背地里勾三搭四被你撞了个正好?”
父子俩忍不住共同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然后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对啊,那小子今日不就搁我们眼皮子底下。”薛大人忽然就道。
“可也差不离了,人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娘,您且说,仔仔细细的说。”
且说今日薛家妯娌婆媳一块儿出门,偏巧碰上了江伯府二房母女小吴氏与江琳琅,话说薛家与江伯府虽是远日无交情近日无往来,乃是碰面不问候也无碍的关系,但实际上两家人却都在背地里打探对方。
而这一切的一切皆因一个男人而起,一个妄图挖薛家大白菜的男人,一个被江家祖孙三代女人觊觎已久的男人。
只是两家的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罢了。
薛家只因江家为宸王外家故有打探对方一二并无恶意可言,至于江家……哦不,是江家祖孙三代女人却是不怀好意了。
这不,状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跑薛家女眷跟前刷存在感来了。
“你们可没听见那江小姐一口一个表哥唤得可是亲热了,那股子娇羞劲儿……”薛夫人拧着帕子想起那母女俩今日那些暧昧不明的话语,心里就窝火。
薛大人一番听下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只道“不过是姑娘家到了年纪思慕郎儿罢了。”不得不承认,他们不待见的男人,在其他高门府邸眼里可是上乘的如意佳婿。
薛勉也觉得那江家母女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挑了些不知所云又透着暧昧的话故意在那卖弄“娘,她们就是故意的。”薛勉自问自己虽不大待见妹妹的心上人,但也不会被这等子虚乌有的事迷了眼。
“我能不知她们是故意的,京城那么大偏和我们挤在一处,又只说些似是而非暧昧不明的话,不就明摆着给人误会吗?他们若当真有苟且,如今京中这般传闻她们怕是早指着我薛府门前骂起来了,哪里还犯得着使这等小把戏。”
“那娘你气什么?”
“娘不是气,娘是替你妹妹难过啊。”薛夫人说着那豆大的泪珠跟着就落了下来“你妹妹离家十几载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心仪之人又被他人觊觎,今日是外家表妹,明日还指不定又哪儿冒出个女人来争抢,争抢不过指不定就起了谋害你妹妹的心思,心肠毒的来日若戕害你妹妹的骨血……”
薛夫人本只是落了两滴泪,可越说着说着,竟是泪流不止的哀哭起来,可把父子俩吓坏了,赶忙都凑过身去安慰起来。
其实,在过去一直没有女儿音讯的那么些年里,薛夫人就时常像现在这样说着话儿就哭起来,父子俩也都心里有谱儿,女人嘛心思敏感一点点小事都能往难过的事情上掰扯,可如今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地又……
回味着方才那些话,父子俩皆是不由眼中一暗。
另一边,二房长子院中,长媳孟氏也与自家夫君说了今日巧遇江家母女的听闻。
正逗弄儿子的薛翊听了摇摇头,道“娘听了,怕是又要多想了。”
“这点小伎俩娘应当不会搁心上吧,我瞧今日娘也没与妹妹说起呀。”
“你知娘生平最厌恶的是什么人吗?”
孟氏摇摇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那便是贪得无厌、觊觎他人所有者。”
孟氏仍是不太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夫君为何突然目露冷色。
“曾有这样一人差点害我们家破人亡。”
孟氏不曾与薛家人一同经历那段暗黑的日子,却知那是薛家人讳莫如深的。
她自幼长在温柔的环境里,双亲恩爱,父亲是当代名儒,母亲是官家闺秀,出嫁嫁的是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可谓顺风顺水,但她却从不是世人眼里所以为的那般不谙世事。
“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好生留意的。”
“少爷少夫人,老爷有请。”
翌日,京城中有一场赏花宴,设在京中久负盛名的百花园,百花园因常年百花齐放而得名,寒冬时节亦是如此,此处原是本朝某公主的陪嫁园林,后成为皇族日常设宴之地,而今日这宴的主人家正是当今圣上姑母荣阳大长公主。
薛夫人也在今日花宴受邀之列。
同诸葛夫人一样,薛夫人平日里也不大搀和京城这些个夫人的大宴小宴,除非一些必要出席的,比如今日这场。
这不,两位夫人就在宴上碰面了。
京兆尹夫人与诸葛神侯夫人交好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都是天子近臣家眷走得近也不奇怪,更甭提如今又添了一层关系在里头,如何亲近都不为过。
既是亲近之人有些事自然不相瞒,薛夫人禁不住就与诸葛夫人说了昨日之事,诸葛夫人听后当场冷了脸,当年她就觉那江家二房小姐与太子攀扯不清颇是不知廉耻,不想吃了教训后如今竟还不知收敛。
平心而论,他们作为长辈虽都不大赞同某二人的恋情,却从未想过从中作梗让他们彼此心生间隙,自然更容不得有人想借他们从中破坏。
“我也是如此想的,他们二人情淡了人散了是一回事,可被觊觎之人从中破坏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薛夫人分外赞同诸葛夫人的意思。
“可这事儿咱们可不好沾。”
“端看怎么沾了不是?”薛夫人说着给诸葛夫人使了眼色。
诸葛夫人顺着薛夫人的眼色就往那头看去,只见人群里一位明艳光鲜的年轻女子颇为引人瞩目,正是江琳琅。
听闻江琳琅到来,荣阳大长公主先是诧异,再是一眼瞪住了长媳王氏。
“母亲,儿媳怎么会请江伯府的人呢,儿媳这就去查查是怎么一回事。”历经小儿子被送六扇门一事,王氏算是吃了大教训,行事相较以往沉稳了不少。
“不必了,我倒要看看这江家女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作为宴会的主人家,宴会上人的举动自是逃不过荣阳大长公主的眼睛,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京兆尹夫人与江家小姐在园子中攀谈起来了。
荣阳大长公主一听,心猜此事绝不简单。
果不其然,紧跟着就有人将园中二人的对话以及当时情形传达了上来,大长公主听后唤了亲近的嬷嬷上前“将此事散布出去,江氏女心术不正坏皇族清誉,乃是搅家祸门之相。”
不多时,花宴尚在进行,宴上京兆尹夫人与江伯府小姐的对话,却已在京城各个角落里传开了。
包括皇宫里。
包括六扇门。
清安原以为寿宴的事淡下来自己终于可以沉寂一段了,不想扭头又被自家娘亲给送上了热门,薛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她原不过只是想在后宅圈子里起点事,不想却是闹了个满城皆知。
可是……她好像也没说什么重话,怎么江家小姐就成众人口中的搅家精了呢,不禁,薛夫人细细回想了一番宴上情形。
“这位小姐好生面熟,我们可是昨日里见过?”
花宴上,各家夫人小姐互相攀谈再是常见不过,是以当诸葛夫人找上来,江琳琅还暗自得意了一番,自以为自己昨日唬住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京兆尹夫人。
“原是江伯府上的小姐,那昨日小姐口中唤着的王爷表哥,想必就是宸王殿下了吧?”
江琳琅并不否认,面上含笑,眉眼里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孰不知两人的对话早已落入了周围夫人小姐耳中,皆是对这位昔日国公府小姐嗤之以鼻,还表哥呢,也不瞅瞅人家认不认这门亲戚。
“家中小女与宸王殿下也有几分交情,却不知宸王殿下还有这样一位佳人表妹。”京中传闻漫天飞薛夫人也不屑澄清,却只道两人有些交情,继而夸赞起江琳琅来。
本听薛夫人提及那传闻关系,江琳琅有些不悦,可又见其满目真诚的夸赞自己不似有假,言语中又肯定了自己这表妹身份,一时搞不清这位夫人意图的江琳琅还是颇为和气回了一句“薛夫人谬赞了。”
“原京城里还在传宸王倾心小女,我本不以为意只道世人捕风捉影,昨日听江小姐与令堂一席话,方知传言果真误人,原来江小姐与宸王才是真正的郎情妾意……”
“薛夫人慎言!”江琳琅几乎是尖叫着喝止了薛夫人所言,她昨日确是为了让薛家人误会说了些暧昧不明的话,可不想这位薛夫人竟大庭广众提及起来,还是在荣阳大长公主宴上。
感受着周围人频频投来的目光,江琳琅心中大骂薛家果然是低门矮户,如此不懂规矩教养。
“夫人方才所言可是有损小女清名,小女与宸王殿下不过是寻常表亲关系罢了。”
“寻常表亲?”薛夫人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江琳琅振振有词的作派,故意道“哎呀,那当真是失言了,昨日不过无意听得江小姐与令堂对话,还以为江小姐好事将近不想……罢了罢了,是我失言了,还请江小姐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对着周围一众瞧热闹的夫人小姐,又道:
“诸位夫人小姐我方才失言了,还请诸位不要以讹传讹,误了江小姐清名。”
京兆尹的品阶虽在显贵遍地的京城不显,今日花宴来的又多是权贵人家,可到底是京城一方父母官,不说巴结维持个面子情肯定是要的,更甭提人家府上女儿指不定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人。
京城里多的是人精也是惯会见风使舵之人,得见薛夫人如此说,一个个都连连称是,附和着说是误会一场,可不少人心里却都等着看江琳琅的笑话。
都是高门后宅里出来的女人,那些个小把戏小计俩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能说这江小姐倒霉,碰上京兆尹夫人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把事情大庭广众给捅了出来,还在这么个女人多嘴碎的地方。
“薛夫人莫不是因令爱迁怒于我吧?”
“江小姐你莫得理不饶人,方才是我失言我已道歉,你休要掰扯上家中小女。”薛夫人身后跟着横眉冷目的崔嬷嬷,腰杆挺直道“江小姐若是怕生误会,往后还请与令堂在外时不要将一个外男挂在嘴边,人多嘴杂,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来。”
“薛夫人行窃听之举还在此冠冕堂皇,未免过分了。”面对指摘江琳琅一瞬红了眼眶,一副嘤嘤委屈之态“小女如今家中式微却也不是任人欺凌之人。”
“江小姐说笑了,有谁偷听还把偷听来的话捅到当事人面前,莫不当人是傻子?是啊,有人就爱将旁人当傻子,尽说些似是而非惹人遐想的话,可我……偏不是傻子。”
是啊,能把持住一府后宅的女人有几个傻的,女人看女人再是清明不过了。
江琳琅其人早些年在京城贵女圈里确实颇受追捧,人美有才还有几分贤孝之名 ,也确是京中不少高门第选妻的中意人选,可自传出她与太子做什么知心人不谈风月只谈心的传闻,又逢太子逼宫被废,名声早是一落千丈了。
但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这宸王怕也是个风流的。
“这口岳母大人给的锅,皇叔可真冤啊。”
“不过叫朕看也不全是件坏事。”
“皇兄,这位薛夫人不禁让皇弟想起了母后,当年大皇姐下嫁,大驸马乃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不知惹了多少贵女眼红,那些贵女欺大皇姐生母低微在她跟前搬弄是非,大皇姐性子敏感为此没少掉眼泪……”
“是啊,还是母后果决,当众拣了那些贵女出来当众问话,还允诺若经查证确有其事,便成全了她们与大驸马。”
“薛夫人此举颇有几分当年母后贤明之风。”
“来人啊,京兆尹大人为京城劳心劳力,朕要拟旨为其夫人赐封诰命。”
正是传言正劲时候,皇上下旨封赏什么意思?
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这风往哪儿偏了……
“这特么真不是个东西!”清安看着看着话本子就骂起人来“这个男人真是龟王八,婚前对妻子情真意切不似假,婚后妻子为他操持家业助他宏图大业,谁想大业才成他就要娶表妹进门,还恬不知耻的让妻子大度贤良接受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世间薄情郎儿多,不过是话本子,你何必当真置气。”云尘不傻,哪里不知清安这撒得哪门子火。
“王爷,不知你那些表妹可都有人家了?”
“元宵的妹妹早已订亲,与未婚夫婿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还有呢?”
“我就这一位表妹,江承炎那小子倒是说这回他母亲怀的定是个女孩儿,可你确定连未出世的孩子的醋都要吃?”
“我娘说得对,苍蝇不叮无缝蛋,别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干系。”
“岳母大人教诲得是,请代小婿转达一声,往后这等小事不劳岳母大人亲自下场。”
“算你求生欲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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