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清安所料,晚边饭桌上,三房哥俩那红扑扑的耳朵,瞧着可是喜庆了。
好吧,也是挺疼的。
但是!
习惯就好。
话说刚回来那阵清安其实挺不习惯的,总忽然就听着院里响起某两位堂兄嗷嗷的叫唤声儿,时不时就见满府哪哪都是这兄弟俩窜逃躲藏的身影,问起原由,竟是回回不同一月里都能不带重样儿的……
揪耳朵什么的,真的,算是客气了。
所以就某兄弟二人今日这遭遇,在薛家是压根没扑腾起一丁点儿水花来,而遭亲人如此漠视,兄弟二人却也没觉得委屈心寒什么的,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今个儿要是被他俩抢了风头去,赶明儿这老三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呀。
是了,别瞅着薛勉这人平日里细心又沉稳的,啥事落他手里都四平八稳的,可却也是个小孩心眼,不说别的,就说这妹控争宠的症状……全家上下能与之一拼的,也就咱薛大人这女儿控了——薛大人如今可是与闺女有许多约定小秘密的人呢。
总而言之,冲着薛勉今日这股得瑟傲娇劲儿,要是有人这时候冒出来抢关注,真是亲兄弟都不给面儿何况是堂兄弟?
那么如果是亲爹呢?
“老二,你不是说今个儿要下郡县视察,在城外过夜的,怎么回来了?”
席上,薛老夫人就看着赫然在位的次子,好似真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般,问出了心中困惑。
即刻的,迎上一众瞩目,薛大人一本严肃,道“今日衙门中出了些事,改了日子。”
这回答……在场的除了信以为真的不再追问的薛老夫人,以及还懵懵懂懂尚不知事的薛家小宝,余下的人当真就只剩下呵呵一笑以表“相信”了。
不过大家也都不会去点破,一家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来,老六,三叔贺你,来日前程似锦!”
薛家捧场救场谁最在行,出门直奔找三房。
见气氛不妥薛三爷即刻挺身而出,贺词张嘴就来,举杯就是一饮而尽。
话说今日咱薛三爷是真欢喜,比着当事人的亲爹那暗搓搓心里偷着乐的作派,薛三爷可是喜形于色意气风发,不知情的,怕是都要以为这是薛三爷自个儿的儿子而不是侄儿考中了大理寺。
大理寺什么地方,薛三爷虽不大懂朝廷那一套,可也知道那是个能让官员乃至权贵都抖三抖的地方,虽说中了榜首也不过是得了末等职位,可是也很厉害了啊!
想到往后又多了个大理寺的侄子当靠山,薛三爷饮着佳酿心里可美了,满心就觉得自个儿是个有福之人,从小到大一路顺顺当当拼爹拼兄长,靠家靠族靠媳妇儿,现如今还能沾晚辈的光……
俩儿子虽然没啥大本事也不像是有大出息的,可有这么多靠山在,将来根本也一点都不愁好吗?
不说什么了,喝!
一席散尽。
薛家三爷成功地喝高了。
只见姿容风流的薛三爷凤目含情,深情款款的一手拉上亲爹,一手拽着自家兄长,就道“我打小就……就知道自己是个有福气的,我啊文不成武也不行可……可我的兄长牛啊!”
“三弟你喝醉了。”一点都不想被弟弟酒后真情表白的薛大人尝试挣脱开弟弟的手,然而,都是徒劳。
另一侧,同是不想被儿子恶心到的薛老爷子,十分威严的就冲一众孙子喊道“你们还不快把你们三叔拉开!”
“不,爹!”薛三爷一把扑上去抱住了薛老爷子“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爹!”
眼见相公儿子都掉坑里了,边上坐着的薛老夫人就想着要赶紧挪远一些,但这动作还没起,冷不
防就见小儿子看了过来,登时老胳膊老腿都灵活了,一把拉扒来了大孙子挡在了自个儿跟前。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薛家大郎,直挺挺的就看着自家三叔朝自个儿扑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娘,谢谢您给儿子找了这么个好爹,还给儿子生了这么好的两个哥哥,娘……”
“大哥这些年背的锅都快赶上老七房里的书了吧?”
“瞧祖母这身手多好。”
眼睁睁看着自家亲爹撒酒疯,三房哥俩却是还在闲聊,完全是没有一点为人子的觉悟。
“老四,你说是不是天转凉了,怎么感觉后背一阵凉啊。”
“还别说,咱真是双生兄弟,我也这么觉着。”
此时此刻,坐在兄弟俩对面的薛六、薛七不约而同捂上了双眼。
“啊啊啊啊……娘你别揪了……”
“娘,我俩可是你亲儿子啊啊啊……”
得,耳朵又揪上了。
“六哥,我听着都觉着疼。”
“可不是,还透着惨呢……”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作为今日的绝对主角儿,薛勉早早地就溜回了自个儿屋里,巴巴地就等着自家妹妹来送贺礼。
是的,为着这一天,清安早早就把贺礼给备好。
但是这贺礼……
看着端端正正摆在桌上的大包袱,薛勉摸着下巴端详着,陷入了深思——作为大理寺榜首他还真特么猜不出这是个什么。
“妹妹啊,这这……”
“二哥,你别看这包袱外边瞧着朴朴实实的,里面可有大文章。”清安说着就主动打开包袱讲解起来“二哥先看这个,看着这是件斗篷吧,没错,它就是一件斗篷。”
“……”
“但是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斗篷,你下雨天往身上一披,雨水就不会打湿里边的衣裳了。”
“当真?”薛勉这一听来了兴趣。
“这料子是几年前我们和师兄他们一块儿捣了某个江洋匪盗的老巢发现的,还是前朝手工艺人的手艺,如今这门手艺早就不知流落到哪儿去了。”
薛勉摸了摸斗篷的料子,确实与寻常布料不同“这以前我也听闻过,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识。”
“再瞧瞧这个……”清安从包袱里拾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独家配方,犯晕了闻一闻,提神醒脑,防迷香。”
……
“还有还有,这个烟雾球,遇到危险扔一个,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
“哦,差点忘了这个,火折子,夜里办案一定要揣着。”
……
清安如数家珍挨个儿介绍着,大大小小,样样都是顶实用的物件。
只是,这说着说着,渐渐的,画风不知怎地就怪了起来。
“二哥,这是辟邪的好物,据说大理寺因为出过不少冤案,里边这怨气啊……啧啧。”
……
“切忌深夜不要在大理寺里晃悠,要是值夜,一定一定记地把这桃木剑挂起来。”
……
“二哥,这大理寺里有几个地方你是绝不能一个人去的……”
“妹妹啊。”薛勉前面听着还觉得挺受用的,就觉着自家妹子简直就是那传闻中的贴心小棉袄呀,这细致周到的可不是那些个粗糙兄弟能比的,但听到后面他还真就忍不住想打断“就说到这儿吧,剩下的我自个儿琢磨琢磨,不懂再问你。”
说罢,薛勉一面唤了小厮来将东西好生收起来,一面让其赶紧上些瓜果茶点来。
“也行,二哥你自个儿熟悉熟悉。对了,二哥,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有位普涂大师,你听说过吗?”
薛勉想了想,点点头,道“嗯,当朝圣僧,和我们家还有点渊源。”
“什么渊源?”
“他是四叔的亲爹,老六的亲祖父。你刚回家可能不知道,四叔不是我们的亲四叔,也根本不是祖父的儿子,四叔的生父就是这位普涂大师,记得你出生时祖父还特意寻这大师给你批过命格。”
“那他说我命格如何?”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肯定是个俱全的!”
兄妹俩说着话儿,一边上,手脚麻利儿的小厮不一会儿就将新上的茶点摆了好,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可是一转眼,这小厮又进屋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把剑。
“公子,剑送回来了。”
清安手里剥着果皮,下意识瞥了一眼小厮手里的剑,探手就将剑顺了过来“这剑是……”
“早些年祖父赠我的。”
“瞧着好眼熟。”
“可能是在我房中曾见过,所以有印象吧。”
“或许吧。”清安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觉得,又道“二哥你也会剑,不如咱们今晚切磋切磋?”
“行是行可是……可千万别让娘知道了。”
“就在这院里,我们不说,娘怎么会知道。”
就这样,兄妹俩想的妥妥的,就准备在院里比试一场。
然而好巧不巧,三房哥俩又组队来串门子了,一听说要比试剑法,忙不迭就把消息散播到了隔壁几个院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一家子兄弟竟都来齐了,就连寻常不大爱凑弟弟们这些热闹的薛翊都来了,还带着媳妇儿一块儿。
毕竟比试什么的不稀奇,兄弟几个平日里在没少一块儿松松筋骨,可水平也就在那儿了,但自家妹子这不一样,师父师兄的身手在大内和江湖上可都是排得上号的,这都一个师门里的,水准肯定也不一般。
更何况他们可都听某个妹控炫耀过,亲眼见识了自家妹子莲上舞剑的风采,羡慕嫉妒什么的就不提了,现在有机会围观一二,怎么不来?
如此一来,还真庆幸这院子够大,不然想围观,都搁屋顶上去吧,哪那么多闲地方。
“这么多人,二哥咱收个演出费吧?”虽然他们兄妹俩不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水准的,但这群人都坐等着用上瓜果点心了,是真把这当节目看了吧。
“我看成。”
这厢兄妹俩正商量着这钱怎么收,收了钱待会儿是不是出去搓一顿宵夜呢,院里又来了人,一看,竟是三房夫妻俩。
真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流水的热闹,铁打的三房夫妇,从不落人后——喝高了什么的那都不算事儿!
眼瞅着长辈份儿的都登场了,不知怎么地,清安就觉着围观的阵容怕是还要壮大。
果不其然,就是前后脚的工夫,薛家老夫妇俩也腿脚利索的来了,身后还浩浩荡荡带着一溜儿的仆从。
“妹妹,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瞒你说,我也有。”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也就是两句话的工夫,兄妹俩眼睁睁看着一家子人全来齐了,除了他们已经洗白白钻进被窝里打上小呼噜的小侄儿。
得,也别比了,干脆再一块儿开个茶会算了。
这一刻,兄妹二人彼此相看,所想十分一致。
“改日。”
“再约。”
“我怎么觉着好像下雨了。”清安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薛勉仰首望天,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是真下雨了。”
瓢泼的大雨来势汹汹。
一时,屋里廊上檐下都成了避雨之处,小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人气,满院烛火通明。
这比试什么的铁定是黄了,不过纵是没有这场雨,就这爹娘长辈都到齐的阵仗,他们还敢动手?薛家老六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但兄妹俩预想中的茶会倒真说开就开上了,人都说秋雨夜更凉,可清安却觉得以往记忆里再没有哪个夜晚,比今夜更让她觉着满是暖意了。
唔,好像也有,只不过与这一刻这一夜的,仍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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