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见姨母。”清安想了一会儿说道。
“去吧。”诸葛夫人给丫鬟使了个眼色,神色淡淡瞧着仿佛并不急于一时将事定下来。
可是边上靖勇伯老爷子坐不住了,豁着大嗓门道“小清安,就说这事儿行不行吧,大家伙都在这儿,你若说行这事儿就定下了,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你姨母……哎哟哟哟哟……”
唯恐自家丈夫(老爹)说漏了嘴,伯夫人与诸葛夫人母女俩不约而同给靖勇伯老爷子大腿上拧了一把,可把老爷子疼得,脸都歪了,嗷嗷的直叫唤呢。
“那就师母瞧着做主吧。”
左右师母不会害她不是?
刚刚听清安说要去探人,唯恐折腾一番又耽搁时辰的老头老太太本是心有微辞,现下一听事情全权交由诸葛夫人做主,面上纷纷露出满意之色——早这样说多好,女孩子家的可不就该听从长辈安排便好 。
清安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一个二个的都急得不得了要把事儿给办了,伯老爷子夫妇瞧着倒是尚见几分真心的样子,旁的人怕是无利不起早,等着办完事好拿好处。
“那你赶紧去吧,这里交给师母。”
既都是拿好处来办事的,那当事人来露个脸表个态不就够了吗?
清安所说正中诸葛夫人下怀,忙出面揽下事情一并将自家徒弟支开了去。
清安也不犹豫,师母叫走就赶紧走,一刻也没耽误地就跟着丫鬟走了。
待出了厅,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十分别致的小院里,院子里栽着两株老桂树现下正是盛放时节,满院里浮动着馥郁的香气,院中摆着一把上好的木制躺椅,一个年轻女子膝上覆着薄毯坐在椅上,正目光温柔地看着朝她走来的人儿。
“姨母。”
说实话,刚这来的路上清安挺忐忑的,到底外边族中长辈都聚齐全了可却迟迟不见这主人家露脸,今日的事儿又出得这样突然,唯恐这人怕是要不行了。
这会儿瞧着,清安倒是放心了一些,孰不知昨夜里这一院子的奴婢过得多么惊心。
“来了?先坐吧。”
清安就着边上的凳子坐了下来,旋即伸手去握女子的手,不由一惊“姨母……”
“无事,近些年我身子骨总不大好,你是知道的。”瞧着羸弱苍白的女子挽起一个宽慰的笑容,拍拍清安的手,又道“事情他们都与你说了?”
清安沉默地点点头。
“思来想去,我也就只有你了。”
是了,既和离又膝下无儿女,信任之人除跟在身边多年的亲信,怕也只有师母与自己了。
可难为的是,亲信虽得力却无根基,京城这样的地方要守住一片净土谈何容易,更别提还要抗衡颇有手段的四房,而若是师母虽不必忧心上述所说但却到底是出嫁女,接收娘家堂妹财产难免是要饱受非议。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外人反倒是最合适了,若现下自己还尚未寻得家人怕是最最合适不过了。
“我明白,我会守住这里的。”清安十分郑重地承诺。
“可不只是这里,也要守住我那些个钱财铺面庄子田地,那可都是我多年来辛辛苦苦经营的,可知道?”女子说着,笑吟吟地冲清安挤了挤眼睛。
“……”
明明很难过来着,突然笑兮兮的提钱什么的,真不是故意的?
清安一时就觉得心里边更难受得慌了。
这个不过年长了自己七、八岁有余却因着辈份叫自己唤一声姨母的女子,就是这样一个任谁瞧着都觉是温柔纤弱的女子,内心里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坚韧与强大。
那样一个男子,想爱,就爱了,用尽全力。
那样苦寒的边关,说去,就去了,无所畏惧。
那样一段的付出,想舍,就舍了,毫无留恋。
“姨母……我有心上人了。”
“当真?”前一刻还犹见虚弱的女子这会儿整个人忽然就来了神采。
同时清安也觉得这会儿自个儿这手……挺疼的。
可能是自个儿跟大师兄学医理那会儿开了小差,这手劲,真不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啊。
一边上,丫鬟嬷嬷脸上也跟着带上了几分欢喜。
一则清安于她们也可说是瞧着长大的,瞧着小姑娘一点点走出如今这般敞亮的路子,往后又是要作自家主子的嗣女,这就是小主子啦,这姻缘婚事又素来是女子一生的大事,一听这事儿有了眉目,自然是要跟着欢喜了。
另一则昨夜里那情况着实将她们给吓坏了,这才赶着天不亮就往神侯府上送了信儿,生怕有个万一没个拿主意的人,眼下再见得自家主子这般神采,仿佛昨夜那不过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合该也是要欢喜的。
“容我猜猜,这人我见过没有?”
“许是见过也或许……没见过。”
“这么说来这人的出身是不错了?”
“姨母这般聪明,我就这一句,就猜出来了?”
“那是自然。”
半点不谦虚。
从善如流。
这还是往日里那个小姨母啊。
“那他也喜欢你吗?”
还很八卦。
清安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的,现下被问得这样直白都不好装上一装了“嗯。”
“嗯?”这个回答有些敷衍呀。
“我觉着……自个儿就是他真爱来的。”虽平日总跟某人嚷嚷着真爱什么的,可换了旁人跟前要说出这话清安当真是牟足了勇气,到底搁情侣间是个情趣,可在外人跟前真的好羞耻的啊有没有“小姨母你别笑成吗?”
跟取笑她似的……
“喜事我为何笑不得?”女子面上当真是一副再欢喜不能的模样,仿佛满心里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清安撇撇嘴,觉得这笑里绝对有水份。
“你何时唤他来见见我,你既作了我的嗣女,他往后若是娶你便是要作我女婿的,你俩的事儿成不成我也有一份话语权在里头。”
本来师母岳母大舅哥什么的就很难搞了,这再来个……清安光想想就同情某人。
“别介,师母和我娘那一关就够他喝一壶了。”
“是了,如今你还是京兆尹大人家的女孩儿。”那这光想想就是一出好戏啊,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瞧见“罢了,我不为难他,你就让他来,我想见见他。”
清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好吧。”
女婿总是要见岳母的,还是先见个好说话的,攒攒经验,攒攒经验嘛。
这厢二人凑在一块儿商量着见准女婿的二三事,气氛十分和乐,那厢利落处理好事情送走了族中长辈的诸葛夫人却是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那份悲戚,落了泪。
“夫人宽心,这大夫虽说得骇人,可……可到底没把话给……”
“不必宽慰我,我这心里都有数。”要说诸葛夫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就是……就是我这妹妹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都说婚嫁即是女子一生,这话用在五小姐身上怕再合适不过了。”嬷嬷乃是身边的老人,有些话还是说得的。
这话也是说进了诸葛夫人心坎里,接着就听她缓缓叹出一口气,道“看来清儿的事儿我是绝不能放纵了。”
说罢,诸葛夫人又叫嬷嬷唤了院里得力的丫鬟婆子前来,好生敲打嘱咐了一番,方才起身往堂妹院里去。
然而,人还未到院子,半途就撞上了正急慌慌带着大夫同往院里赶的丫鬟。
是了,方才还与清安说说笑笑的人儿,转眼这就不好了。
“清儿莫慌,定是无恙的。”诸葛夫人虽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早就认了,现在只庆幸事情都料理好了,纵是有个万一她这堂妹也走得安心。
清安也从方才那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了,看着师母平静的神色,越发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测,但是却不想说破,只垂着头安静静坐在门外廊上,等着大夫出来。
然而等待的过程却是颇不平静。
“让开!”
陡然,只听得院中一声大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姿容俊美的华服男子正急火火地要往里闯,却被守门的丫鬟拦住,一只手上还拎着……哦不,拽着……也不对,是挟持着一位太医院打扮的中年男子。
清安瞧着登时就起身来。
盖因那携太医前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小姨母的前夫——上官洵,年少时候便是举京闻名的美男子,如今刚过而立之年风姿不减且愈显沉稳持重,又官拜封爵且还是个和离的单身汉,妥妥的京城准岳母眼里的极品香饽饽。
可这都和离一年多了咋婚事还没影儿呢?
再不济娶了那白莲花旧爱也行啊,人家刚踹了没用的前夫,可不就是等着他去接盘吗?
“太医可以进去,上官伯爷您打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
以前没和离时候,清安虽知道这人待自家小姨母不好,可礼数客套还是有的,毕竟不想自家小姨母为难,可这都和离了还散得那么轰轰烈烈,那就没必要做面子了吧?
上官洵年少时候就不是个亲和性子,前些年的变故虽让他脾性改了许多,可终究不是个好脾气,只不过却也懂得遇事分个轻重缓急,虽不满清安这态度,可也立即做了决断,放了手上的太医。
重获自由的太医背着药箱赶紧就往院里奔,救人要紧啊,旁的与自个儿都没关系的呀。
远远的,诸葛夫人就瞧着自家小徒弟和前妹婿对上了,心里只祈祷着两人千万不要动手,可有句话叫什么——怕什么来什么,不一会儿工夫,俩人还真打起来了。
“上官洵,你若敢伤了我家清儿,我跟你没完!”说罢,开始寻摸着要给自家徒弟递个刀子棍子什么的。
可是,还未等寻摸出个什么有用的物件呢,先来外援了。
诸葛夫人就傻眼瞧着一个人影忽然冲出来护住了自家徒弟,而后一掌就将自个儿那欠揍的前妹婿
打得吐了血。
“上官洵你无法无天了这是!”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
可是……莫名让人欢喜得不得了怎么回事?
挪不开眼了怎么回事?
清安就盯着眼前这忽然出现将自己护在怀里男子,任由心头圈养的那头小鹿砰砰乱撞,愁云顷刻化作了浮尘,心里眼里,就剩下这秋日里温煦的光与眼前护着自己的人儿。
诸葛夫人哪里认不出这忽然冒出来人这是谁,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却也不得不说,这特么干得好啊!
“夫人,听我解释,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诸葛大人觉得自个儿这两日是真不大顺遂,尤其是碰上这宸王。
“甭说了。”诸葛夫人一脸沉静“你赶紧去给那上官家的再补几拳脚暗的。”
“夫人?”
“然后一并算到宸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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