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这天,衙门下午放节假。午饭后,董钰德换上常服,负手站在院子里的榕树下,凝视着树下的石桌石凳,眼中有思念,也有惆怅。
妻子还在时,最喜欢在深秋的午后,坐在树下看书喝茶。如果轮到他休沐,两人对桌下棋抑或闲谈品诗,都别有一番情趣。
董菀初身穿一件鹅黄斜襟短褂,下配一条白色百褶裙,只在裙角绣了几片嫩黄的菊花瓣。发髻上插了一支白玉簪,整个人往那里一站,清雅脱俗,温婉娴静。
董钰德听见脚步声,收回思绪转过身,看着款步而来,宛如一朵清菊的大女儿,肃穆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浅笑。
正在这时,西厢的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董菀彤。一身胭脂红的斜襟襦裙,里面配白色纱裙,下面露出一段白色裙摆,行走间裙摆摇曳,活泼灵动。
而跟在她身后出来的魏姨娘的装扮就有些辣眼睛了。同样是胭脂红的襦裙,却因为魏姨娘的五短身材和水桶腰,硬是穿出了红灯笼的即视感。但看魏姨娘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对这身装扮十分满意。
董菀初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董钰德的脸色,哎呦,都黑成锅底了。
“你们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董钰德紧紧盯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他不会看错,这是多年前他送给妻子的生辰礼物。他吃了整整一年的馒头加咸菜当午膳,才储到足够的银钱买下这匹胭脂红的贡缎。
董菀彤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怒火,还开心地跑到他面前转了一圈:“爹爹,我像天上的仙女吗?”
对小女儿,董钰德是宽容的,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依然锁定在魏姨娘身上,声音冷冽:“这锦缎是从哪里来的?”
魏姨娘这一下也听出了老爷语气中的不对劲,眼神闪烁地看向一旁的董菀初,想要开口说是大小姐给的,但对上老爷阴沉的目光,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姐姐那里拿的。”董莞彤笑着又转了一圈。姨娘说了姐姐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想要去拿就是了。
董钰德面沉如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死死按压住想要动手的冲动。转头看向身侧的大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董菀初看了魏姨娘一眼,面露迟疑,嗫嚅道:“魏姨娘说家里拮据,没钱给妹妹买衣服,所以,所以让我从娘的嫁妆里拿一匹。”
董钰德被气得太阳穴猛跳,颤着手指向魏姨娘,厉声呵斥:“主母的嫁妆你也敢肖想,那是留给莞初以后的嫁妆,你休想动用分毫。这锦缎也不是你能穿的,去换下来。”
魏姨娘不甘心地叫嚷:“都给了她,那莞彤出嫁的时候拿什么当嫁妆?”
董钰德都被她气笑了,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这是菀初母亲留给她的,自然都是菀初的。菀彤以后出嫁,我会再给她准备一份。”
“你那点俸禄,能准备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柳氏是菀彤的嫡母,留下的嫁妆自然也有菀彤的一份。”魏姨娘说的理直气壮,她一直都是这么认定的。
董钰德懒得和她理论,一边转身往大门口走一边呵道:“去把衣服脱了,今日的赏花宴你不用去参加。”
董菀彤已经被吓得慌了神,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里盈满泪水。董菀初对这个庶妹其实没多大的敌意,她一个四十几岁的成年人,难不成还会和个几岁的孩子计较?
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魏姨娘做错了事,被爹爹惩罚,和你没关系,我们去赴宴吧。”
董菀彤转头看看站在庭院中满脸愤怒的姨娘,又低头瞅瞅身上的新裙子,最终还是牵着姐姐的手出了门。
清安县县令徐百富四十岁才中的二甲进士,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却有两百斤。走起路来就好像一个在地上滚动的球。
县令夫人年近五十,和徐百富正好相反,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据说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躺在床上,董菀初看着满园貌美年轻的小妾姨娘,对县令夫人生出了一丝同情。每天看着这些糟心玩意儿在眼前晃,没被气死就算不错了。
董菀彤到了园子里,被同辈的小姐妹们一夸赞,立刻忘了之前不愉快,笑得开心又得意。
董菀初对这样的宴会不感兴趣,园子里的几十盆菊花和前世的菊花展根本不能比。提不起劲逛园子,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从衣服谈到首饰,再从首饰谈到妆容,最后竟然小声谈起了哪家的公子博学,哪家的公子俊俏。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福利,董菀初这一世五感比前世敏锐很多,这些孩子离她有五、六米的距离,她们的低声细语,她听得一清二楚。看着这些小小年纪就涂脂抹粉的女孩,对比前世她教的那些初中生,同样的年纪,古代的孩子确实早熟的多。
正无聊时,突然有种被盯视的感觉。董菀初端起茶盏,借着茶杯的遮掩看向周围,竟然在人群后面看到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从人群缝隙中露出的身形和衣服,不是徐百富又会是谁。
董菀初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就像被一条毒蛇盯着,阴森危险。转头寻找董钰德,见他坐在同僚中闷头喝酒。董菀初起身走过去,低声附在他耳边说道:“爹爹,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董钰德一听她说不舒服,立刻放下酒杯,和县令告辞后,拉上还在兴头上不肯离开的董菀彤,匆匆回了家。
魏姨娘已经换下了胭脂红的襦裙,但还在庭院里骂骂咧咧,一见他们这么早就回来,惊得收了声,拉过董菀彤一叠声地问情况。
“菀初,你先去屋里休息,我去请大夫。”大女儿身子骨本就瘦弱,这段日子又吃的少,还要早起洗衣服,怎么能不熬出病来。
大夫一看不就露陷了吗?董菀初赶紧叫住他:“爹爹不用请大夫了,只是这几天没睡好,有些头晕,躺一会儿就好。”
一听她说没睡好,董钰德就自动脑补是被魏姨娘索要嫁妆的事给气着了,心中对魏姨娘的恼恨又多了一分。
做戏做全套,董菀初回屋就去床上躺着了。只是越想徐百富那眼神越感觉瘆得慌,见还没到晚膳时间,便召唤了小白虎。
“喵喵,出来。”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小白团子才出现在她腿上。
董菀初点点他的小鼻子:“你去哪儿调皮捣蛋了,这么久才出来。”
嘉恒帝眨巴两下眼睛,伸出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他正在召见淳亲王,才说了两句,就被召唤过来,幸亏有十秒钟的缓冲,够他说一句:“朕还有事,之后再召你进宫详谈。”然后快速冲回后殿。不知道淳亲王是不是会以为他内急。
“今天碰见一个变态,那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董菀初并没说这变态就是徐百富,隔墙有耳,她已经亲身领教过古代房子的不隔音。因此,在屋子里说话做事也都十分小心。
嘉恒帝瞬间炸毛,气愤地一跃而起,暴怒道:“谁,是谁,我去把他大卸八块。”但听在董菀初耳里,只是软萌的嗷呜声,根根竖起的白毛让他更像一只狮子狗,再加上一对幽深的海蓝色眼珠,萌的董菀初抱在怀里一阵猛亲。
原本快要气炸肺的嘉恒帝被这么一亲,怒火立刻被浇灭,扒拉着她的衣襟想要亲回去。
两人嘻嘻哈哈地玩闹一阵,董菀初心里舒服多了,心想难怪前世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原来真的很治愈。
天齐朝皇宫,勤政殿偏殿。
“一号有消息传回来吗?”嘉恒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暗鹰卫询问。妻子身边竟然有变态,岂不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回禀皇上,首领已经查到线索,正在赶去锦州的路上,估计还有两天就到。”说话的是暗鹰卫里年纪最小的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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