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河边发生的事情,那林书杨可不就在场吗?
而自家小孙女傻了三年了,这突然就变好了,想到这里,周秀英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小孙女傻的这三年,先是老二家的志远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接着打小就福气特别好的小孙女也跟着傻了,在到后来,老四也没了音信,这些年老阮家过的太苦了,如今这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啊!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周秀英抹了一把泪,仔细的把床上的被子给扯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给阮绵绵给捂的严实合缝的,这才收起了搪瓷盆子,端着出去,一出屋子,她脸色顿时变了,又变成了平时孩子们害怕的周秀英。
周秀英对着阮志文和阮志武两兄弟交代了一番,“志武,你去屋内看着你妹妹点!”,又解开了腰间的钥匙递给了带着阮志文一块去了厨房,她自己从碗柜的陶罐里面摸了五个鸡蛋出来,“志文,我一会出门一趟!”,顿了顿,她撇了一眼还在东炕上躺着的绵绵,“我若是还没回来,你就在拿着鸡蛋去西屋,在暖炕的桌兜子里面有一包土红糖,你熬了红糖鸡蛋水给绵绵喂下去。”
家里人口多,这精细的吃食都是单独放起来的,鸡蛋放在碗柜,而土红糖则单独放在周秀英住的西屋内。
之所以这样交代,是因为阮志武这憨货,只长个子不长心眼,而阮志文却是心有七窍,一会若是老大家的刁难,这孩子也能应付的过来,临走的时候,周秀英还警告的撇了一眼脖子坤的老长的大儿媳妇刘爱枝,这大儿媳妇好吃懒做不少,还贪嘴和小孩子抢吃的。
交代这俩孩子事情以后,周秀英就火急火燎的出了门子,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问道,“那方谷雨没回来吧?”
方谷雨作为老三媳妇的娘家人,又是这次的插队干部,再加上方谷雨点名道姓的要来老阮家插队,周秀英看在老三媳妇的面子,这才让这插队干部住了进来,哪成想,差点酿成大祸。
也不对!这绵绵能好,这方谷雨在中间也出力不少,不过这一码归一码,算计了她周秀英的孙女,就想这般轻飘飘的当做没发生一样,门都没有。
阮志文重重的点了点头,“奶!没回来,她敢回来,我看到一次打一次。”,当然,是关门放大哥,大哥来打。
周秀英淬了一口,“咱们老阮家不兴男人不许打女人这规矩,你们小妹被欺负了,给我往死里面揍!”
阮志武兴冲冲的把拳头捏的咔嚓响,阮志文补充,“留口气!”
周秀英给了阮志文一个赞赏的眼神,也就老三家的随她,“志武,你听志文的准没错!”,说完,她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说完,周秀英就迈着小脚,颠颠的往牛棚跑去,这牛棚住着上面下放下来的人,前些年被狠狠的批..斗过,不过周秀英可没参与,她不是那般没脑子的人,这下放下来的人,有一对夫妻,两人是大学的教授,还有一个是风水先生,也就是他们这里俗称的半仙,要知道搁在以前,这些人可都是在京城的大人物咧!
尤其是那风水先生,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更不用说,肚子里面满是墨水的大学教授,搁在往常,他们这些地里面刨食的农民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周秀英书读的不多,但是却明白一个道理,这些都是金贵的人,在他们眼里读书多,可不就是金贵人物,不知道往日那金贵人物,怎么成了现在这种被批.斗的坏分子。
这会都到了晌午去了,家家户户土烟囱冒着白烟,周秀英也越发急切起来,步子也迈的更快了,就这走路上还不忘扯了一篮子的猪草打掩护,遇到熟悉的村民问起来,周秀英一句话都给打发了,“我看河边车前草挺好的,给那牛棚送过去,猪长肥了,咱们过年的时候,保不准就能多分二两肉!”
旁人一听,夸赞,“这周秀英不管什么时候,思想觉悟可都是顶好的!”
周秀英听了,步子一顿,走的也越发快了,等她到牛棚的时候,牛棚住着的人也在做晌午饭,烟囱冒着白烟,她故意扬起了声音,“贺老头在不在,我前些天看着猪瘦的不像话,今儿的去田埂做活的时候,看那车前草挺好,就打一篮子的猪草给你送过来了,快出来接一下!”
周秀英这话是说给隔壁知青屋住着的知青听着的,当初村子前后来了好几批知青,后来大队长就做了决定在这牛棚旁边打了一个泥瓦房,专门腾给知青住的。
现在贺老头他们几个,可是七垭村瘟神一样的存在,谁敢和他们有来往,搞不好被民兵队看到了,抓到公社去狠狠批..斗。
那知青点的人听到周秀英这话以后,探出的头又收了回去。
周秀英直接走到了屋内,推了进去,牛棚不大,拢共还不到三十平,就这还分成了两间屋子,一个堂屋,拥挤的很。
周秀英对着唐教授夫妻两人点了点头,唐教授笑了笑,“周大婶,来找老贺啊!”,他们都在一个牛棚住着,老阮家和他们这牛棚私下有来往,也瞒不住他们夫妻两人。
周秀英点了点头,“对,我喊了半天,见贺老头没出来,我就进来了,他人呢?”
唐教授的媳妇余红莲叹了口气,“昨儿的不下雨吗,老贺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会在炕上躺着,动弹不了。”,说着她搅动着锅底,里面煮着糙米粥,当然一眼望过去,都能数的清米有多少颗的那种。
周秀英想了想,她从篮子里面抓成人拳头大小的一把精白米,约莫着有三两左右,递给了余红莲,“你们帮忙多照顾下贺老头,这米一块丢进去,煮成粥给贺老头喂下去。”,他们家拢共就两斤精白米,这还是绵绵她爸从县城黑市里面花了大价钱换回来给绵绵吃的。
今儿来是要办正事的,周秀英就做了两手准备。
余红莲要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不过人家周婶子都说了,这米是给老贺的,她也就爽快的接了下来,她何尝不明白,这是周秀英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若是搁着早些年,他们还真不差这一把精白米,但是如今的形势逼人啊!
周秀英点了点头,就进了屋内,贺老头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破烂漏风的牛毡布,听到门“咯吱”一声响了,他抬起头,看向来周秀英。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贺老头怎么又老了十多岁,要知道当初贺老头下放下来的时候,可比她还小两岁呢!如今着瞅着,比她还老。
周秀英开门见山,“老贺,我也不瞒你,我家绵绵不傻了!”
这一句话,让在炕上躺尸的贺老头顿时坐直了身体,他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真的??”
周秀英见贺老头这般反应,不禁有些狐疑,“不是你当年说,我家孙女和东南方姓林的订亲,这痴傻早晚会好的吗?”
贺老头摆了摆手,自嘲道,“这世道乱了,哪里还看的清真相,我连自己都顾不住。”
“日子总归会好的!”,周秀英劝解道,“你看当初我们家老四当兵没了音讯,老二家的孩子又下水给淹坏了,绵绵好好的一个孩子变成了傻子,如今日子不都熬了过来。”
贺老头苦笑,“老姐姐,我可没你这份心境!”
周秀英撇了撇嘴,“都是命!”,顿了顿,说起了正事,“老贺,你说绵绵和林家的婚事可以退了吗?”
贺老头坐直了身体,蹙着眉毛,“既然你那小孙女不傻了,按理说这婚事是可以退掉的!”
周秀英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是我们老阮家做事不厚道,忘恩负义,实在是那老林家人心太黑,我家绵绵掉到水里面,那林家小子在河堤上看着,连个腿都不迈的,眼睁睁的看着我家绵绵在水里扑腾!”,说到这里,她抹了抹泪,“我家绵绵命苦啊!”
贺老头这会心里有了成算,听到周秀英这话,抬了抬眼皮子,“若是林家小子下去救了,你家绵绵痴傻能好?”
周秀英身子一僵,“那是我家绵绵自给儿的福气!”,得得得,这是个护短的老太太,他还是不跟这老太太说了,一会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贺老头捶了捶腿,不经意的问道,“村子里面最近可有来进来陌生人?”
周秀英仔细想了一下,果断的摇了摇头,“屁大点的村子,别说多个人了,多头猪出来我都晓得!”
她直接把早上阮志文和她说自家小孙女救了人给忘记到脑后了,谁能成想,就那么巧,救了个人,救的就是个陌生人。
临走的时候,周秀英才想起来,自己篮子里面还装着五个鸡蛋,她一块搁在了桌上,“你留着补下身体!”,想了想继续道,“要不要让我家志文去找下杜大夫,给你看下风湿腿?”
贺老头摆了摆手,“我这是老毛病了,杜大夫治不了。”
等周秀英走了以后,贺老头从炕上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堂屋,堂屋临时搭着的锅里面米粥也煮的差不多了,加了精白米就是不一样,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米香味,勾的人肚子的蛔虫都出来了。
贺老头手里拿着五个鸡蛋,一块埋在了火堆里面,就用着那草木灰把鸡蛋给烧熟了,这香味还传不出去。
他们一个屋子住了快十年,都算是自己人了。
当初,贺老头给老阮家小闺女出的那个法子,唐教授夫妻两人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余红莲是妇道人家,天天围着炤台转,看着贺老头拿着五个鸡蛋出来,她暗自砸舌,“这周婶子这次怎么这么舍得?”,以前虽然每次过来也拿的有东西,但是从来没像这般这样大方。
一出手就是五个鸡蛋,还有一大把的精白米,就算是搁在老阮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的起的。
贺老头吧嗒吧嗒的把烟袋子放在锅上叩了叩,“老阮家的小闺女好了!”
这下,唐教授惊讶了,“痴傻好了?”
贺老头点了点头,望着窗外,许是要下雨,雾蒙蒙的天气有些看不清楚远方。
唐教授是读书人,学了一肚子的墨水,起码在来这里之前,他一直都不相信风水的,但是和贺老头住在一块后,见多了以后,难免相信了几分。
“还真是和东南方林家定亲的缘故?”,唐教授目光灼灼的盯着贺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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