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地区发生小地块旱灾和蝗灾, 朝廷公文早就颁了下去, 但今日大臣携帽上奏, 我才知晓, 救济粮还没分发出去。”
“啊……为何?”
“为何?前段时间西南战乱, 粮草物资等源源不断朝西南搬运,造就下来, 国库本就空虚, 救济潮州地区的粮银还是从皇祖母和我的寿辰礼单里一点点挤出来的,结果,转眼那些银两就被陈王拿去造他的园子了。”
越说越气, 相益彰狠狠将拳头捶到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什么?”段新钰睁大眼睛,继而,泼天的怒气涌上心头。
“陈王殿下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她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脸庞被气得通红, 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要骂人了,“陈王殿下怎么可以这么混蛋!”
“混蛋?呵,混蛋都是抬举他了,我看应该说畜生才对。”
相益彰被气得不轻, 当初知道潮州那边的旱灾和蝗灾时, 他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让他郁闷了好几天, 但想想也就想通了, 古代生产力低下,大规模养殖只是异想天开,旱涝灾害和蝗灾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支援,控制灾害,争取早些帮助百姓抵抗过灾害,早日重建家园。
谁想,这一切都在陈王的一己私欲下毁于一旦。
他只是为了一座园子!
说什么希望建造出一座冬暖夏凉的园子,好让陛下和太后娘娘将来去园子里纳凉,一切全然是他的一片孝心。
狗屁!
奢靡浪费,不顾百姓死活,若不是他没有权利惩罚他,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将他扔到潮州,让他体会下百姓的艰难困苦。
段新钰拍着他的背,顺了顺他心里的气,她现在只担忧一件事,“那怎么办?赈灾银到不了潮州那里,那里的百姓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算了吗?现在知道了这件事,能不能把银子挪回来?”
相益彰摇了摇头,说:“银子已经被用的七七八八了,剩下那点银子还没到潮州恐怕就被瓜分完了。”
“这,这,”段新钰惊惶失措,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点体己银子,我可以全部捐出来,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救一户农家就救一户。”
闻言,相益彰笑了笑,眼角迸现笑意,嘴角微微扬起,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不少,他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不用担心,父皇从自己的私库里将银子出了,我这边私库再出点,就差不多了,用不到你的体己银子,你留着给自己和圆圆买好吃好玩的就行。”
段新钰松了口气,又道:“那我这几日带着圆圆一块多抄点佛经,希望神明保佑我们的子民。”
闻言,相益彰顿住,他很想说,这没什么用处,还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仔细想想,他和红豆的相遇,他来到这里,也许里头真夹杂着神明的帮助,而且这边信奉佛教和道教,红豆这么说,不见得是真的相信神明会大发慈悲,不过是让心理有个寄托罢了。
握住她的手,他点点头,叮嘱:“好,别太累。”
接下来,段新钰开始若有若无地关注潮州那边的消息,在没认祖归宗之前,她曾经生活的蔡家庄也曾经受过两次规模不大的旱涝和蝗虫灾害,一次她当时太小了,遂就没太大印象,但另一次,她已经很大了,且那次发生了一件让她很恐惧的事,所以她一直记在心头。
她记得,那时干旱遍野,地里颗粒无收,人们只能食用树叶树皮果腹,恰恰那时候,蔡娘子怀了学钰,整天只吃那些,脸色苍白至极,身体虚弱不堪,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孩子生下来,没办法,蔡老三只好上山打猎。
她一边照顾清钰和怀了孕的蔡娘子,一边收拾家里,煮只有两片菜叶子和许多树叶的粥,树叶凝聚在一起,泛出那种屎黄色的浓稠感,加上天然的植物腥气,让人一看,就食欲全消,但那是当时家里唯一能吃的东西了。
哦还有一点米和面,但那是怀孕了的蔡娘子偶尔才能吃到的东西。
收拾妥当后,她就坐在院子里等蔡老三回来,谁知,直到天色彻底沉下来,蔡老三还是没有回来,她心里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害怕,到了后来,她干脆跑出了院子。
暮色很沉,她粗喘着气跑在农间的小路上,耳朵旁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胸腔里“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她打算去山底下看一眼,看能不能看到蔡老三的身影。
恰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转头朝后看去,看见一个黑影,大约壮年男子那么高,昏暗的天色下,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看到对方慢慢的,一点点的,踉跄着脚步朝她扑来。
她吓得尖叫起来——
幸好,紧接着,山腰传来蔡老三的声音,他听到了她的尖叫声,一边迭声问她怎么了,一边飞一般朝她跑来。
回去后,她做了好几天噩梦。
她听说,隔壁村子丢了好几个孩子。
在村间行走,她听村民们闲聊,这样艰难的岁月,那些孩子不定是被拐走了还是……被人煮着吃了。
这几日,她睡得不大好,可能是忧心正在遭受困苦磨难的百姓,可能是联想到了过去那件事,好几次,她都从睡梦中被惊醒了。
清钰进宫来看她,带了自己亲手做的家乡吃的糍耙饼。
她边把饼子拿出来,边说:“听姐夫说,你这几日睡得不好,他让我常进宫来陪陪你。”
“我没事。”段新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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