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哥儿显然被她的话说的一愣, 不过被她用大拇指叩了叩手背,又见她朝皇爷爷使了使眼色, 瑞哥儿恍然大悟,立马拍着手呼道:“对,父王, 母妃, 今天中午我们一块在皇爷爷这里用膳好不好?”
段新钰笑着颔首, “当然好啊。”
相益彰脸色微沉, 他自然瞧见了他们娘俩的小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红豆是个善良孝顺的人,既然她想孝敬下陛下, 也罢, 他就留下来吧。
见他们都同意了,陛下一愣, 陛下旁边的大太监也一愣, 紧接着,他飞快反应过来, 急忙激动地弯了弯腰,欣喜若狂道:“奴才这就去御膳房吩咐。”
说罢, 不等陛下反应过来, 他就扭着小碎步跑远了。
两盏茶功夫后, 一家子人齐齐整整地坐在膳桌前, 桌子上摆满了午膳, 珍馐美味,应有尽有,陛下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淡,他率先动了筷,等他动筷,其他人才开始抄起筷子。
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席间除了偶尔能听到很轻的勺子碰到瓷盘底部的声音,其他一点声音也没,相益彰给段新钰和圆圆各夹了一筷子的鲈鱼,他们娘俩都喜欢这道菜。
目视他给他们夹完菜,继续若无其事地自个用膳,瞧都没瞧上座的陛下一眼,段新钰心里无奈,这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疏远啊。
突然,她从桌子下踢了踢他,相益彰一愣,转过头看她。
朝他使使眼色,让他看向陛下。
他愣住,顺从地看了眼陛下,陡然,心思明了,脸色陡然黑沉,他瞪她一眼,收回目光专心用膳。
段新钰心里着急,又踢了踢他,相益彰充耳不闻,自顾自用膳。
她心里怒极,就放下筷子,也不说话,一直瞪他,诡异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儿,瑞哥儿觉察出不对劲,迷茫地看过来,看见她这样子,还以为爹爹又惹娘亲生气了,于是立即伸出小手拍了拍相益彰。
父王,你怎么又惹母妃生气了?
慢慢咀嚼眼下喉咙里的食物,终于,相益彰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放下手里的勺子,转头,看向她,段新钰立即瞪圆了眼睛,暗示地瞄了一眼陛下。
瑞哥儿茫然地看着他们。
许久,相益彰长出一口气,看向一直沉默用膳,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小动作的陛下,顿了顿,他干脆利落地起身,自旁边拿起一个湛蓝色瓷碗,亲手盛了一碗滋补香菇鸡汤。
见到这,旁边侍奉的侍膳太监吓了一跳,忙想上前接过殿下手里的碗,这等粗俗的事怎能劳烦殿下呢?
他刚有动身的动作,脚指头突地一痛,他轻“嘶”一声,不敢叫出声来,憋着嘴朝旁边看去,却看见大太监眼泪汪汪却严厉警醒的目光,他瞪着他,让他别动,侍膳太监楞了一下,心思从大太监居然哭了,转到他为什么踩我一下,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陡然大悟,侍膳太监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没再阻拦好不容易的父慈子孝时刻。
他们二人手揣着手,慈爱又感动地看着太子殿下亲手盛好一碗滋补汤,放到了陛下跟前,陛下似乎怔了一瞬,片刻,他拿起勺子,默不吭声地品尝太子殿下给他盛的汤,若有人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陛下的眼角似乎柔和了不少。
这一顿饭,主仆皆宜,段新钰与瑞哥儿用的极好,御膳房得了御前大太监的特意嘱咐,得知这是陛下与太子殿下一家人的团圆饭,自然使尽全身功夫,用尽珍贵食材,做出一席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食。
陛下面部神情比之以往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大太监却知,陛下比以往多用了将近两碗饭,往常,他只是简单吃两口摆在最跟前的菜,喝上一口粥就算饱了,任御膳房拿出压棺材板的技艺也无济于事,谁知,谁知……大太监抹了抹眼泪,到底是太子殿下,陛下惦念了十几年的亲生子。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孝顺和善,皇孙小殿下伶俐可爱,陛下心里想必十分宽慰。
从陛下那里用完膳,段新钰与相益彰手牵着手走在回东宫的路上。
小心地瞅了一眼身旁的相益彰,段新钰虚虚笑两声,慢慢靠近,“随遇安,你没生气吧?”
相益彰看了她一眼,倒是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只是眼角微微一斜,想来还是有些别扭的。
她低下头,老实认错,“我错了。”
“你错了?”相益彰哭笑不得,“若是下次,你定然还会再犯。”
段新钰被他说的面庞一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觉得,陛下心里其实挺想亲近你的,虽然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去了另……一个地方,但我想,这些年,陛下心里定然也一直在挂念着你。”
闻言,相益彰怔了怔,他抿抿唇,望向前方,瞳孔黝黑深邃,没有吭声。
段新钰声音渐渐放轻,她凑近他,一字一句道:“随遇安,你与陛下,单从面相就能看出来,你们绝对有血缘关系。”
所以,他不是贸然来到这里,更不是陛下认错了人。
他确确实实,是陛下的亲生子。
相益彰转过头,看她,眼睛深处是浓浓的黝黑沉郁,许久,他摇了摇头,张开嘴,慢慢道:“备轿撵。”
远远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女忙应一声,抬着轿撵上前,段新钰心里暗叹一声,罢了,来日方长,总能弄明白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解开他和陛下的心结。
那边,皇后听到宫女来报,今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携小殿下在陛下那里用的午膳,心里十分吃惊,继而,无限宽慰。
她望着窗外嫩绿柳红的春景,嘴角含笑,感叹一声:“殿下长大了。”
旁边跟着伺候她的老嬷嬷跟着笑道:“可不是,有了太子妃和小殿下,太子殿下总算成熟了。”
皇后微微一笑,想了想,说:“这事恐怕是太子妃的主意,太子一向与陛下不亲近,总不会一下子就变了的。”
老嬷嬷迟疑着没吭声。
“不过,有太子妃引导着,太子跟陛下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正是如此。”老嬷嬷又笑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段新钰便时常带相益彰和瑞哥儿去陪陛下和太后娘娘用膳,以增加彼此的感情,效果是十分明显的,不说比较内敛的陛下,单说太后娘娘,已经完全放下了当初对她的芥蒂,每次她过去,都是一手拉着瑞哥儿,一手拉着她,一口一个“好孩子”,那亲昵的神态,连一向在她那里受宠的掌珠公主都嫉妒。
而相益彰,也快速与太后娘娘亲近了起来,因为很明显,太后娘娘对他对瑞哥儿是真心疼爱。
甚至就连掌珠公主,对她都和颜悦色许多,她一直想与太子哥哥亲近,只是太子哥哥不知为何,总是与她有几分距离,经过上次做的蠢事,太子哥哥更与她疏远了,她有心想与太子哥哥重修旧好,只是太子哥哥的心思都在太子妃那里,自他们成亲后,她见到太子哥哥的机会就更少了,现在借着一家子人用膳的功夫,她又能见到太子哥哥了。
这日,他们陪太后用膳,一大家子都在,包括陛下,皇后,掌珠公主,相益彰,段新钰以及瑞哥儿,可以说,现在居住在皇城里能说得上话的主子都来齐了。
陛下和皇后陪太后说话,掌珠公主逗瑞哥儿玩,段新钰和相益彰坐在一起,悄悄说悄悄话。
相益彰将她的手指握到掌心住,合拢,还放到嘴边吹了吹,暖暖的气息跟条丝带似的缓缓划过她指尖,痒痒的,指尖不禁一缩,她低笑道:“你干嘛?”
“好看。”
“嗯?”段新钰看了眼他看的地方,才反应过来,好笑,“你要染吗?我让白鹭给你备上。”
闻言,相益彰一顿,他盯着她殷红若滴的手指甲,顿了顿,慢吞吞道:“那倒不必了,你指甲秀丽,涂上好看。”
“噗。”段新钰闷声一笑,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枣核般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里头的幸福与温柔藏也藏不住。
掌珠公主转头望去,许久,弯了弯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突然急匆匆走过来,跪下,“回陛下,留王殿下来了。”
陛下立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将他叫进来。”他朝太后解释道,“咱们一家子用团圆饭,孤就将留王叫过来了。”
太后愣了愣,立即笑道:“应该的,快将那孩子叫进来。”
过了会,一身白衣的留王走了进来,他依次给众人行礼,“参见父皇,祖母,母后,皇兄,皇嫂。”
掌珠公主站起来,朝他弯了弯身,“三皇兄。”
陛下亲切地朝他招招手,“留儿,来。”
留王却没动,他抬起头才发现太子也在,与他们坐在一起,融洽自然,仿如一家人似的亲密无间,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是吗?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太后解释说:“好孩子,咱们一家子好久没一块正经用个团圆饭了,趁着今日你太子兄长政务清闲,咱们一块用个午膳。”
留王却没立即应声,他盯着那边亲密热闹的一家人,沉默下来,许久,再次轻扯嘴角,说:“真是不巧,没成想父皇您会叫我用膳,来时我已经用过膳了,就不好留下来了。”
他深深一欠身,“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说罢,他堂而皇之地告退了,半点没犹豫。
段新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拒绝陛下,无视这边坐着的诸位长辈,毅然决然退下了。
再看看陛下,似乎有些失落,但居然一点没生气。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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