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 段新钰坐立不安, 数次起身又坐下, 脸色越来越奇怪,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将瑞哥儿交给母亲,然后领着白鹭急匆匆自席上离去了。
问过丫鬟,找到方便的地方,她忙捂着肚子走了进去, 过了许久, 她才从里面出来, 照旧是捂着肚子, 但脸色比刚刚好多了。
只是仍旧有点不舒服, 段新钰边捂着肚子往外走边想:看来是刚刚吃的茶水太多了。
白鹭观察着她的脸色, 担心道:“小娘子, 你身体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提前跟夫人说一声,早些回府。”
段新钰摆摆手, 说:“无碍, 你扶着我,咱们在后花园逛逛, 应该一会就没事了。”
“好吧。”白鹭看起来还是不大放心, 只是观她神色坚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才担心地扶住她朝后花园走去。
两人沿着后花园慢慢散步, 路上并没见什么人, 就是往来的仆妇都很少,大部分都在戏台那边照料客人,后花园这边人自然就少了。
走了会,段新钰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白鹭见状也放下了心。
感觉没什么事了,段新钰正想招呼白鹭返回原处,却见前面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她眯眼一看,那人好像是崔公子。
人渐渐走近了些,段新钰也终于确定,那人正是崔公子。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那边,崔蔚然已经看到了她。
“段小娘子。”他叫道。
段新钰停在原地,等他走近了才叫一声,“崔公子。”
崔蔚然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后花园闲逛?”
这个时候不该跟大家一块在戏园那边看戏吗?
段新钰抚了抚肚子,尴尬笑笑:“坐得发闷,闲来无事就出来逛逛。”
“哦。”崔蔚然没有怀疑,只是看着她,温和道,“我要去书房找殿下,正好顺路,咱们一块走吧。”
“好。”段新钰瞧了眼旁边,确认没人,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假山后面,李婉若扶着石头,手下猛然用力,因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跳起,指甲划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却恍若未闻,仍旧死死盯着前面谈笑自若的二人,眼底一派猩红,好半晌,直至那边两人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她方收回视线,低下头,眼底浮现一丝阴狠。
临近戏园,两人告了别,段新钰重新回到席上,恰好戏台快接近尾声,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想道:想必过会就能回家了吧。
又过了许久,这折戏终于唱完,看章老太太的意思,约莫是准备散场了,段新钰忙立即精神了起来。
“段姐姐。”耳畔突然传来道声音,段新钰一愣,转过头,诧异,“慧姐儿。”
崔慧仪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她身边,身后还跟着那位掌珠公主。
“我们预备出府溜达溜达,你一块去吗?”崔慧仪问。
段新钰闻言看了眼神色不耐,对她隐隐看不上眼的掌珠公主,顿了顿,笑道:“不了,我有点犯困,正准备回去睡会。”
崔慧仪有些失落,但也没勉强,只道:“那好吧,改日再约你。”
“嗯。”段新钰点头。
崔慧仪跟着掌珠公主转身走了,两人并肩走着,掌珠公主看着她,欲言又止,崔慧仪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她脸色突然一变,捂住肚子,急急对她说:“阿珠,你等会我,我去去就来。”
盯着崔慧仪脚步匆匆离去的身影,掌珠公主拧眉想了会,无奈叹口气,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李婉若失魂落魄地朝回走,迎面恰好撞见章贞婧,章贞婧今日狠狠出了回风头,此时眉角正带着喜意,嘴角轻轻弯起,脚步十分轻快,冷不丁瞧见她这副丧气的样子,不由顿住,紧接着,眉梢一蹙。
“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喜日子,好端端的你为何拉着张脸,也不嫌晦气!”
垂着眸的李婉若眼里迅速闪过一抹阴霾,少倾,她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平静,恢复了平时的温婉,“抱歉,贞姐儿,刚刚宁哥儿一直哭闹,我心里担心,心情也就不太好。”
闻言,章贞婧眉眼愈发疏淡,“今日是我祖母寿辰,大喜的日子,宁哥儿一直哭闹着实不太好,表姐还是管管为好。”
右手猛然攥紧,李婉若快速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阴狠,片刻,她再次笑道:“我知道了。”
她此时实在没心情应付她,正想找个借口告辞,倏忽,她眼睛一亮,缓缓走上前,对章贞婧说:“贞姐儿,你可知我刚刚在花园碰到了谁?”
“谁?”章贞婧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还急得回去祖母跟前尽孝,若能偶遇殿下就更好了。
“我刚刚看见了段新钰,和崔府那位公子爷。”
章贞婧愣了下,猛然转头看她,“崔府那位公子爷?崔蔚然?”
“对,他们两个走在一处,谈谈笑笑,看起来十分熟稔。”
闻言,章贞婧低下头沉思。
李婉若继续添柴加火,“你说,这段新钰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段府授意的?你看她也是寡居一人,膝下还有个孩子……但是,人人都说着段新钰先前嫁的不是什么正经人家,那孩子还不定是谁的孩子呢,你说崔府会看上她?”
熟料,章贞婧突然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表姐,你突然说这话所欲何为?”
李婉若愣住,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恰好看到,就想跟你说说。”
“这有什么可说的?不说段府与崔府门当户对,便是真有什么,也没甚么可吃惊的,再有就是,”她突然凑近,低笑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说,“表姐,你不是喜欢那位崔公子吗?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李婉若霎时脸色苍白。
“表姐,你还是少关注别人,多看看自个吧,我侯府可不允许出现什么丑闻。”章贞婧拂袖,冷淡瞟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婉若待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好一会儿,才咬住唇,遮住了眼里的羞愤,突然,她偏过眼角觑了角落一眼,嘴角突兀浮起一丝冷笑,很快,她抬脚,追着章贞婧走了。
她走后,假山后面缓缓走出一位少女,明眸皓齿,衣着高贵,她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回去的路上,段新钰困得几乎快睁不开眼,她有午间小憩的习惯,但今日去诚懿侯府做客显然不可能午睡,此时她趴在白鹭肩膀上,脑袋一片混沌,隐隐约约就要睡过去。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声,那刺耳的声响一下子将她吵醒了。
段新钰迷茫地抬起头,问:“发生何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白鹭掀开窗帘,段新钰凑着一个缝隙朝外看去——
只见街边正跟他们擦肩而过一串人,那些人手拿锣鼓,身披彩衣,还有光着脚,脚踝上缀串铃铛的少女,少女身姿婀娜,随风起舞,手上的铃铛亦发出清脆悦耳的鸣音。
过往的老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好奇地观望这盛景,不时传来絮絮叨叨的谈论声。
段新钰愕然,转头问白鹭,“这是什么?”
白鹭亦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
这时候,段新钰瞧见了一个熟人,他骑着一匹高大白马,走在这群热闹的载歌载舞的卖艺人最前面,身量挺直,玉带飘飘,一头乌发垂在脑后,几许散发被一枚玉冠束着,光是背影就让人瞧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风味。
“留王……”
段新钰先前见过他,此时立时将他认了出来。
这群人是他的人?他这是要干什么?
马车与这群人擦肩而过,眼看着留王的身影渐渐远去,段新钰收回了目光,她扶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回到府中,段新钰与爹娘告别,将玩了一天,睡着了的瑞哥儿带回院子,然后自己也爬到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外面已经昏暗,屋子里没点灯,入眼一片黑暗,她呓语两声,立即有丫鬟知觉,忙走过来,点着灯,给她打开帘子。“小娘子醒了。”
段新钰迷迷糊糊坐起来,靠到床边,只觉睡得浑身发软,她看了眼外面,问:“几时了?”
“回小娘子,戌时了。”
这么晚了!
她直起身子,问:“瑞哥儿呢?”
“小少爷刚刚就醒了,见小娘子还睡着,没敢打扰您,自个一个人往正院去了。”
段新钰闻言恍然发笑,她摇摇头,“也罢,让他玩去吧。”
丫鬟又说:“小娘子,厨房还给您备着晚饭,是否现在就让他们呈上来?”
段新钰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于是她点点头,“呈上来吧。”
在自个院子里用饭的时候,段新钰喜欢同身边的丫鬟说话,她问她们,“刚刚我睡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你们在谈论什么舞姬,什么舞姬啊?”
碧血与丹心对视一眼,随后,碧血上前,将她们偶然听来的事同她说了遍。
原来,她们正在谈论的正是她回来路上遇到的那队人马以及最前头的留王,听看门的小厮说,今日是舂阳馆中一舞姬寿辰,留王殿下撒下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那一路的热闹场面亦是留王殿下为博美人一笑而寻来的小玩意。
听罢,段新钰瞠目结舌,往常只听说这位留王殿下行事颇为张扬不羁,她回京后只见过其一面,对其并不了解,但从今日的行事来看:旁人对其的评价好似并没什么问题。
她怔忪了会,突然又想到: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同样是章老太太寿辰。
这样的日子,留王殿下却大肆张扬地为一舞姬办寿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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