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蔡老三他们是黑着脸回来的。
此时蔡红豆正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喘气, 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她立即坐起来, 迎了出去。
走出去,见到蔡老三与蔡娘子的脸色, 她一顿, 收住脸上的惊惧, 急忙赶上去,“爹, 娘, 怎么了?”
看见她, 蔡娘子脸上的灰暗欲浓, 她长长叹了口气。
蔡红豆着急:“怎么了,娘?”
蔡老三拍拍蔡娘子的手, 说:“事情还没个准头, 不必这么早就丧气。”
蔡娘子只是再次颓丧地叹了口气。
蔡红豆望着他们,满脸茫然,恰好这时候,青豆蹦蹦跳跳回来了,瞧见院子里的场景, 她脚步顿住,犹犹豫豫走过去。
“怎么了?爹娘, 路引办好了吗?”
蔡红豆心间突的一蹙。
果然, 停了会, 蔡老三沉声道:“本来找好了人,但今日去了后,那人突然变卦了,说上面抓的严,短期内不能办了。”
蔡红豆脑袋一白,耳边“嗡”一下,失鸣了。
过了许久,她方听到青豆的絮叨,“怎么就不能办了?是不是咱们钱没掏够?那要不要再找找别人?”
“不用找别人,办不下来的,”蔡红豆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冷静得简直不像她的性,“那是县丞公子刻意吩咐的,有谁敢违背他的意愿。”
闻言,蔡娘子慢慢看向她,眉间有片刻疑惑,随之而来,便是滔天的震怒,今天那人支支吾吾说不能办时,她心里就猜到估计有事,只是她一时没想到这方面,或者说,她不敢想到这方面,没想到……果然,那个畜生不会这么容易罢手的。
当时,蔡老三没在家,并不知道这件事,见蔡娘子和青豆脸色剧变,他心里一紧,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蔡娘子咬牙切齿地将事情解释了遍,又问:“红豆,你怎么知道是县丞公子使绊子?”
蔡红豆便将今日的事说了,她脸色苍白,眼神木木的。
听完,青豆突然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了出去,那是山竹特意为她寻来的空心竹,预防她将来走水路衣物受潮。
她恶狠狠道:“那个什么县丞公子,比那个王弘文还要恶心。”
蔡老三深受震动,愤怒冲天而起,半晌,他死死咬住牙,克制住内心的愤怒,说:“先不要贸然冲动,我再去打听下,等我打听好咱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一家人食不知味用过晚饭,饭后蔡娘子和蔡老三也没闲情逸致出去闲逛了,早早就进了屋,估计商量事情去了。
青豆也随蔡红豆进了屋子,见她兴致不高,她还安慰她,“姐,咱家是良家子,那个什么县丞公子还能将你强抢纳为妾侍不成,你不要太过担忧。”
蔡红豆勉强一笑,她点点头,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半夜,她突然心悸惊醒,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肚子,感受那里平稳暖和,心才平静了下来。
她侧过头,慢慢看向枕边的黑匣子——昨日才打过去,今日应该打不通吧。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没控制住的双手,拿出黑匣子习惯性地按下了那个圆点。
果然,黑匣子里传出两声急促的“嘟嘟嘟”声,便被挂了——这是没人接的提示声,这么多次,她已经熟知了。
果然如此啊!
蔡红豆意料之中心间却又不可避免浮起几丝失望,半夜醒来,她有无尽的惶恐与惊惧,想与随遇安分享,可是……她抱紧肚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她要坚强,不过是那位县丞公子一厢情愿,她爹娘不同意,便是县丞公子也没办法强抢。
这样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她内心才缓缓平静下来。
其实那天,她根本没仔细看程月瑶兄长的模样,她从心底不想与程月瑶他们有任何交集,自然没认真看那位县丞公子的模样。
现在,她心里由衷对那位县丞公子产生了厌恶,自然更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只希望他只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就将她忘到脑后了。
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她才沉沉睡了过去。
隔日,她眼圈下面果然两团乌青,不止她,其他诸位精神都不大好,看来昨晚不止她一个人没睡好。
见到这个场景,蔡红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自责,都是因着她自个,才让家里烦扰成这个样子。
用过早饭,蔡老三又急匆匆走了。
到了晚饭时间,他才回来,神色不见好转,见他这样,蔡红豆就知道这事情没办成。
心事重重地再次拨打随遇安的电话,听着那边短促的“嘟嘟”声,她呆坐在原地呆了许久。
如此,蔡老三跑了好几天,皆没有任何成效,反而将官媒招惹了过来。
那日,蔡红豆照旧在屋子里做衣服,虽然时常出神,做不好就是了。
门外传来热闹的说话声,蔡红豆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不管家里心里多糟心,面子上日子还得照常过,尤其不时有来找蔡娘子唠嗑的村民,总不能不接待。
谁想,正当她出神时,突听蔡娘子平地一声吼,“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家大闺女只做正房娘子。”
她一个激灵,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急匆匆走了出去,恰好看到蔡娘子手挥扫帚,正在驱赶一个穿金戴银的肥硕中年女人。
女人身材肥硕,身子倒是灵敏,左躲右朵,竟然一下也没被拍到,她身旁跟着个小丫头,小丫头被手里的篮子所累,反倒被蔡娘子敲了好几下。
蔡娘子边赶边骂:“呸,糟瘟的玩意,真当我们家同隔壁那家似的卖女求荣,快拿着你的东西滚,别脏了俺家的地盘。”
最后一下打到了肥硕女人身上,肥硕女人吃痛,控制不住自己脾气骂了起来,“我呸,真当你家闺女是天仙下凡,王公将相皆来求娶,我告诉你,我家公子看上你家姑娘,便是你家的荣幸,你……”
青豆直接接了一盆凉水泼了出去。
一下子被泼成了落汤鸡,肥硕女人都惊呆了,她抹了把脸,看向那边掐着腰看过来的青豆,气的浑身都在打颤。
“你,你竟敢泼我!你这个贱蹄子!”
没等她说完,蔡娘子一把将她推出了大门。
没管在外面拍着门破口大骂的肥婆子,蔡娘子转头看见蔡红豆出来,当下脸一虎,说:“你出来干什么?不过一两个上不得台面的贱胚子,还不快进屋去。”
外头听见这话,当下拍得更加剧烈了。
蔡红豆听话没去招惹心情正不好的蔡娘子,她回到房间,隐约还能听见那人咒骂的声音,她怔怔低下了眼睫毛。
那边,官媒忐忑不安地将她被轰出来的事情跟县丞公子禀报了下,县丞公子当场没发怒,只是转身就怒气冲冲去了蔡招娣那里,进门就踹翻了凳子。
蔡招娣被吓了一跳,她忐忑不安地站起来,虚虚一笑:“爷这是怎么了?”
县丞公子阴阴地看着她,那双淤肿的眼睛衬得那双狭长的眼睛愈显狭小。
“你不是说蔡红豆跟你一处长大,最是了解她不过,此去定能行吗?”
蔡招娣的脸白了白,她垂下眼帘,捻起帕子掩住眼角,低低道:“爷这可不是冤枉妾身了,妾身自是全心全意为着爷着想,您喜欢红豆妹妹,妾身心里便是百般难受也要为您求来,您真是冤枉妾身了。”
想到蔡招娣来了后的巧心和意,县丞公子神色稍缓,他脸色没那么冷硬了,只是仍是硬邦邦道:“那你说怎么办?”
蔡招娣眼神一转,道:“红豆妹妹最是乖巧,家里也最为疼宠不过,想来是一时没转过这个弯,爷再给他们几天时间,到时候妾身再去说说,想来就可以了。”
眼瞧县丞公子的怒气已经全消,她立即巧笑嫣然地凑上去,巧声道:“爷,我前日刚学了会道点心,正想着给爷做点送去,既然您来了,不如在这里坐会。”
她眼含春意,唇上一点朱砂红,仿若冬日里枝头一点梅,看得县丞公子立即口干舌燥起来,他眼睛一直,正想点头,外头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丫头,急匆匆对他行了个礼,道:“爷,我家夫人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叨着您,想让您过去瞧瞧。”
县丞公子登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他着急道:“怎么了?可是有吃什么不适当的东西?”边说边急匆匆地走了。
留在后头的蔡招娣脸色瞬时一片漆黑,她死死拧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凭着肚子里那块肉,偏成了谁也招不着惹不着的泼辣户,还是正宫娘子,瞧瞧自个那做派!”
越说她越气,最后干脆甩了帕子扭身走了。
这夜,终于下了一场冬雨。
正在床上酣睡的蔡红豆听到那熟悉的叮咚声,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她兴冲冲地拿起黑匣子,立即拨打了过去。
奈何,里面还是短促的“嘟嘟”声。
听见冷酷无情的“嘟嘟”声,蔡红豆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会,她拿着黑匣子呆呆地走出门外,甫打开门,一股湿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张眼望去,视野内苍茫茫一片,雨帘浓密,枝丫干枯,屋檐青黑,青苔遍布的台阶,俱被掩入了那浓密的雨帘中。
一种巨大的恐慌猝不及防袭入她心间,蔡红豆手指慢慢收紧,眼睛蓦然张大,空洞,惊惧,茫然,还有密密麻麻的思念,种种情绪层层叠叠上涌。
正当她陷入无法自持的惊惧中时,手中黑匣子突地一震。
她低下头,看见熟悉的震动,愣了有那么一刻,才飞快按下圆点。
“终于联系上你了。”那边传来随遇安熟悉的嗓音,蔡红豆却无端觉得,好似已经隔了许多年。
鼻间蓦然一酸,蔡红豆怔怔出声:“随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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