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红豆沉默了会,轻轻颔首, “王夫人。”
青豆望向程月瑶旁边的男子, 男子容貌还算俊秀, 只是脚步虚浮,眼睛下面一团乌青, 一看就是气血两虚, 纵欲过度的模样。
此刻, 他正怔怔地盯着蔡红豆,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 心间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程月瑶唇角挂着丝奇怪的笑容, 给她们介绍, “这是家里兄长。”
蔡红豆愣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豆却瞬间拉下了脸, 她拉着蔡红豆退后两步,冷冷道:“我们正要回去了,就不跟王夫人寒暄了。”
男子这才将视线放到跟前的青豆身上,看见还没长成的青豆,他眼底再次略过趣味, 青豆虽然没红豆给人惊艳,但也属小美女一枚。
程月瑶没阻拦他们, 只淡淡微笑, “好, 请便。”
青豆立即拽着蔡红豆和黄豆转身走了。
待他们走后,程月瑶觑了眼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直至转弯的兄长,嘴角那抹笑意奇怪的味道更加浓了,她漫不经心道:“怎样?闲时来农间走走实属不错吧?”
程学才意犹未尽收回视线,摸了摸下巴,却问她:“刚刚那两个小美女是谁家的人?”
“那是村子里的一户良家女,”程月瑶循循道,“说来,那位红豆姑娘跟招娣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呢。”
“哦?”程学才眼里的光芒更盛了,“没想到小小的蔡家庄竟然藏着两个大美人。”
程月瑶轻笑一声,垂下眼眸,同时掩住了眼里的万千思绪,“兄长此行过得舒心便是。”
“哈哈,”程学才拍拍她的肩头,大笑道,“自然是舒心的,三妹,你放心,大哥记得你的好。”
程月瑶不经意地往旁边躲躲,离他远了些,眸子里闪过几缕厌恶,片刻,她压下那几缕厌恶,抬起头,仍旧风淡云轻,温和知礼。
“兄长在说什么?小妹只是为兄长寻来一处散心的地方,兄长早日背好书,去父亲跟前陪个不是才对。”
提到这个,程学才登时不耐烦起来,他挥挥手,转身:“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提背书的事,三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了。”
“父亲只是对你充满厚望罢了。”
…………
回到家里,青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是觉得程月瑶旁边的男子盯着姐的眼神很让她厌恶。
她想不出来,却叮嘱蔡红豆,“姐,我看那个程月瑶来势不善,这几日,咱们就不要出去了。”
“嗯。”蔡红豆点点头,她也不想跟程月瑶有交集,看到他们,她近日就不打算出去了。
过了两天,那名男子的身份总算在村子里传扬开,原来他正是县丞大人的嫡长子,也就是纳蔡招娣为妾的那个人。
这几日,蔡招娣家可热闹了,尤其她爹娘,每日都要往王弘文家跑一趟,在村子里走路,昂首挺胸,下巴要抬到天上去,俨然一副县丞公子丈母娘,老丈人的模样。
晚上回来,蔡娘子沉着脸问他们,“你们前两日出去遛弯碰到那位县丞公子了?”
蔡红豆和青豆还没开口说话,黄豆率先说道:“对啊,那个人讨厌死了,一直盯着大姐看。”
闻听此言,蔡娘子神色立即冷了下来,隐隐还含着几丝肃杀之意。
看到蔡娘子这个模样,蔡红豆和青豆的心皆沉郁几分,青豆终于确认了心里的那个想法,正是确定了,她才气得浑身发颤,突地,她站起身,对蔡娘子说:“娘,咱搬走吧,现在就搬走!”
蔡娘子斥她,“慌什么!咱们正经农家,又没有犯事,怕什么!”
蔡红豆怔怔地看着她们,不懂她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她心里也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她之前的生活环境十分单纯,并没有遭遇过这种事,一时间,那种念头只在心间徘徊不下,却一时无法清晰可见。
蔡娘子冷静了下,舒口气,道:“这几日,你跟你姐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了。”
青豆仍旧坐立不安。
“等你爹回来,咱们就搬走。”蔡娘子下了决心。
听到这个,青豆方才松了口气。
晚上睡觉时,蔡红豆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心里那个模糊的念头一直搅着她。
到底是什么呢?
接下来几日,蔡娘子没出去,一直在家里陪着他们。
好在程月瑶他们似乎真的只是简单来这里散散心,一次也没登门拜访。
又过了几天,他们居然悄无息回去了,黄豆带回来这个消息时,蔡娘子和青豆狠狠愣了一会,似乎很是惊诧。
不过他们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蔡红豆第一件衣服做到一半时,蔡老三总算回来了,风尘仆仆,一身风霜。
蔡娘子忙给他准备好热水,让他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碗热腾腾的面,蔡老三畅快地舒了口气,才道:“我打听好了,丰沛县那块地广人稀,清正廉明,咱们将来就去那里定居。”
“丰沛县?”蔡娘子见识广,仔细想了想,说,“我记得,咱们这距离丰沛县还隔了一个赵庄县。”
“对,咱们附近的人有在赵庄县做工的,因此赵庄县肯定不能待,丰沛县再往南,那边贫困潦倒,比之这边穷多了,同样不适合定居。”
“那就丰沛县吧!”蔡娘子一锤定音。
生活好似有了光明的奔头,大家俱欢快地露出了笑颜。
晚上,蔡娘子将程月瑶兄妹的事说了,蔡老三沉吟道:“我过几日就过去,抓紧将路引办下来,早日办下来你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蔡娘子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
这几天,蔡红豆边帮忙家里收拾东西,边做衣服,她还想给爹娘个做一身,为此,她特意朝蔡娘子要来一些不用的布头,蔡娘子干脆将家里所有布料都拿过来了,其中,还有一个小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居然是他们姐弟妹三个小时候穿过的小衣。
蔡娘子笑着说:“这些可以给小家伙穿,婴儿皮肤嫩,不能穿新衣,那些毛料会扎破他皮肤,这些陈旧的没有毛刺的软料子正好。”
蔡红豆睁大眼睛,认真听娘亲传授育儿心得。
蔡娘子坐过去,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傻孩子,到时候娘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一定给你准备全乎了。”
蔡红豆软着眼睛点点头,笑得一脸傻乎乎。
突然,青豆疑惑开口,“这是,绸缎?”
她手里正提着一件从包裹里随便翻出来的布料仔细打量,因着时间长久,加上重复使用,布料表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但从手上的触感还可以摸出,这分明是一件绸缎。
蔡娘子脸色一变,急忙从她手中抢过那件小衣。
蔡红豆就坐在旁边,闻言疑惑地摸了摸,果然是绸缎的触感。
他们家虽然没有,但是她经常去镇子上帮忙,有些富裕的人家会准备一两件华贵衣服用于重要场合,其中就有绸缎料子。
而且,这件明显陈旧的绸缎也比那些特意准备的新衣服触感要好。
蔡红豆惊讶道:“真的是绸缎,娘,咱家怎么会有绸缎?”
而且还被做成了小衣,这不是,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蔡娘子神色淡淡道:“这是仿绸,不是正绸,是你们爹爹当年求娶我拿来做压箱底的东西。”
闻言,蔡红豆无奈一笑,“娘,你怎么给我们做小衣用了,即使是仿绸,也是很名贵的东西。”
如果卖给镇子上的成衣店或者大户人家,怎么也能赚点钱。
蔡娘子微微一笑,“当初,添你添的急,又是初为爹娘,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就随手将这东西用来做小衣了。”
闻言,蔡红豆更加无奈了,原来还是因为她才糟蹋了这件好东西。
蔡红豆一向听话,对蔡娘子的话语确信不疑,但是蔡青豆却盯着那件刻意放远一点的小衣盯了许久。
蔡娘子和她们聊了会家常,就收了那些小衣准备放回自己屋子里的柜子里。
但是,走到柜子前,低头盯着那件已经陈旧的看不出花纹的绸缎,蔡娘子慢慢出了神。
手指微颤,轻轻抚摸上去,滑嫩的触感滑在掌心,蔡娘子浑身一震,这一刻,被死死压在心底的回忆冲天破地地冲出来,依稀还能记得当年那个瑰丽精致的院落,那些华贵美丽的服饰,以及那个如琢如玉的少年。
午后,衣饰精致的少女端着一盏幽香的清茶慢慢走到少年身边,缓缓将茶放下,然后调皮地敲了下少年挺直的脊背。
少年顿了下,放下手中的笔,无奈转过头,宠溺又包容地对她一笑,眉眼温和,玉带飘扬。
外头,阳光正好,岁月静谧。
蔡娘子呼吸一促,手指慢慢收紧——
“红豆她娘,家里做好饭没?”外面突然传来蔡老三的声音。
蔡娘子猝然回过神,她飞快用手指抿去眼角的泪珠,然后惊慌失措地将衣服塞进柜子里,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她脚步如飞地走了出去,张开嘴,是淳朴的十几载农间生活养就的农间大嗓门。
“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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