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观音庙拜菩萨的人热别多,等郁桃与程慧兰排到了门口时,已经过去了许久。
两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观音拜了拜。程慧兰闭目在心中祈祷,郁桃闭了闭眼,却有些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瞧见身旁程慧兰满脸认真的模样,这才又乖乖转了回来。
郁桃想了又想,才在心中想:既然她的度哥哥是因着她每日做了们噩梦,才让她来拜拜菩萨,若是菩萨真的显灵,倒是快让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连着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梦。
一想到这个,郁桃也不由得诚心了起来。
她与程慧兰双手合十,对着菩萨拜了又拜,又往功德箱里施了善缘,这才走出了观音庙。
郁桃道:“若是心里求的事情,能应验就好了。”
“你求了什么?”程慧兰不禁好奇。
郁桃张口要说,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阵哭闹声。观音庙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克制着不发出什么声音,说话声也是低低的,因而那哭闹声一响,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郁桃转头看去,却见那哭闹声是一个妇人发出来的,妇人身旁还有几人,应当是她的家人,其中一男子与妇人拉扯,神色尴尬,另外几人不停地冲周围道歉。
郁桃心下好奇:“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雀儿立时朝她看了过来:“少夫人,天色不早了,少爷还在家中等着您回去呢。”
“我只看两眼,绝不多看。”郁桃保证道:“你带着慧兰先回马车上,我去看一眼就回来,这是菩萨的眼皮子底下,难道还有人敢做什么?岂不是冒犯了菩萨?”
“少夫人!”
不等雀儿阻拦,郁桃已经灵活地钻进了人群里,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们离得不远,那妇人也是要进观音庙中,因而郁桃转身一回去,很快便又见到了那群人。
周围人也有人认得他们,郁桃还听旁边两位妇人说了起来。
“这是张家的桂娘吧?”
“可不是嘛。”
“自从桂娘出了事以后,张家可就是没一日平静的。”
“是啊,原先桂娘与张家的大郎日子过得也好,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郁桃不禁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议论的妇人接着道:“桂娘偏说自己做了梦,梦见大郎对不起她,平日里张大郎是什么人,我们可都知道,对她是有半点不好?”
“可不嘛,如今桂娘疯疯癫癫的,我看大郎如今能忍住,等日子一长,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说?”
“张家几个儿子,就属大郎最是出色,他跟着师傅学了木工,平日里赚的银子比其他人都多,张家的日子,不也是大郎会干活起渐渐好起来的?大郎和桂娘成婚前,可是有不少人眼热。”说话的妇人小声说:“前些日子,我看见大郎与铁匠铺的娘子在一块儿呢。”
另一人发出一声惊呼。
“你也知道,那铁匠铺的小娘子,先前与大郎是好过的,若不是那时张家穷,这事说不定就成了。我看呐,桂娘就算是没疯,说不定大郎也已经对铁匠铺的小娘子有了异心。”
另一人又发出一声惊呼。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题也变成了其他,而方才哭闹的妇人被家人带着拜过了菩萨以后,又哭哭啼啼地走了。
徒留郁桃留在原地,目瞪口呆。
梦里头见到了夫君对她不好?
是啊!
可不就是她吗!
可梦是假的,现实里头,沈度可没有对她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郁桃呆呆抬起头,朝着殿中慈眉善目的菩萨看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菩萨啊菩萨,我求您是想知道,为何会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梦。
难不成……难不成她的度哥哥,以后当真会对不起她?
不不,可是慧兰与度哥哥却是没有半分感情,落水救人是真,以身相许是假,那梦里可是骗人的。
郁桃忽然又想起了那十六夫人。
她顿觉悲愤。
都娶到十六夫人了,慧兰也才是这十六个中的其中一个呢!难不成……难不成菩萨是要告诉她,度哥哥未来的心上人,就是那十六个中的一个?
郁桃忽然想起,梦中的自己跑去找沈度时,正逢他大喜日子隔日,梦中的沈度与那十六夫人一夜颠鸾倒凤,到日上三竿还未起,见着了她,也是满脸冷漠。他眼神冰冷刺骨,让郁桃回想起来,也顿感委屈。
难不成菩萨是要她小心提防的,是那十六夫人?
郁桃深深看了观音像一眼,观音像仍然慈眉善目静静立在殿中,接受信徒们虔诚的参拜。
郁桃出去时,还有些郁郁寡欢,让程慧兰纳闷不已,连问了她许多回,也没得到郁桃什么回复。等马车驶到了沈宅时,天也蒙蒙黑,沈度也坐着轿子从铺子里回来了。
见着了她们,沈度冲程慧兰点了点头,然后便准备接受郁桃的撒娇,谁知郁桃却是恹恹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提着衣裙急急进了宅子,留下沈度纳闷不已,刚准备伸出来的手都接了个空。
“怎么了?”沈度疑惑地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程慧兰摇头,她轻声道:“从庙中出来时,她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我在路上问了一路,却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沈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进了家中,郁桃却早已经回房了,沈度一路追过去却只看到郁桃缩在床上,被子隆起了一个大包,显然是在生闷气。
他心中失笑,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拍了拍:“这是又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还不能告诉我的?”
“……”
郁桃磨磨蹭蹭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来,仰头叫了他一声。
“嗯?”
“度哥哥,你当真是最喜欢我了?”
沈度诧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两辈子加起来年龄也不小了,他可不像小娘子,每日将喜啊爱啊挂在嘴边,毫不遮掩的说给他听。沈度闷闷点了点头,只有耳尖有点红。
郁桃没看见,仍然还有些闷闷不乐。
“那你……那你也只喜欢我一个?”
沈度仍然点头。
郁桃总算是觉得好受了很多。
她心想:哪怕是她做了梦,也只梦见慧兰一个,慧兰可不喜欢度哥哥。梦里的度哥哥娶了那么多人,可她却是一个都没见过呢!
肯定是假的!
拜过了菩萨,她今日夜里定能睡得安稳,也不会再做什么噩梦了。
郁桃掀开被子,扑入沈度怀中,又冲着他撒了一会儿娇,才出门去用晚膳。
夜里,等郁桃吃过了沈度亲自下厨做的夜宵,早早便爬上床躺了下来。
当晚,她又做了梦。
……
梦中的‘郁桃’今日难得出了院子。
她没有像上次那般打扮,只是看今日天色正好,难得想出门去走走。
沈家是富商,宅子也特别大,园中栽了不少珍惜花草,风景是附近出了名的好。‘郁桃’在花园一处亭子里坐下,手里头捏着一块干巴巴的糕点,她一边望着远处出神,一边将糕点扯出小块扔到湖中,喂里面的锦鲤。
一阵笑闹声从远及近,等她回过神来时,人便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郁桃’抬起头,郁桃也趁机多看了几眼,来人容貌昳丽,与程慧兰是不同类型的漂亮。哪怕郁桃是个女人,也无法捂着胸口说出一个不字。
当然了,这种捂着胸口说不出不字的,程慧兰也在内,她自己也是。
来人见到了她,却是有几分惊讶:“你竟是愿意从院子里出来了?”
郁桃心中忿忿,若是此刻梦中人是她自己,恐怕已经要破口大骂出声:呸!她的度哥哥可没什么别的好妹妹!
而梦中‘郁桃’则幽幽叫了一声:“六夫人。”
‘郁桃’反应冷淡,见到她时也不像见到了程慧兰那般激动。
六夫人却是亲亲热热地在她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亲昵地道:“你早就该出来了,整日待在那破落院子里,连心情也不大好。你愿意从宅子里出来,定然也是为了老爷吧。”
‘郁桃’眸光微动。
六夫人依旧满是喜色:“昨日我跟老爷出门时,还说起了你。”
“他说起了我?”‘郁桃’眼睛一亮,脸上终于有了神采。
“老爷说起你来,也说你太固执了一些。”六夫人说着,也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平日里态度软和些,顺着老爷,老爷娶其他人时也不拦着,老爷定然会多喜欢你一些。”
“……”
“你瞧,这宅子里这么多人,若是都像你一样,恐怕早就被老爷厌弃了。”六夫人劝她:“不就是多添几个人,只要老爷心中有我们,再多添几人,不是更热闹?要是当初老爷要娶程慧兰时,你都应了,为何到后面又不答应了?”
‘郁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怒色。
她用力拂开六夫人的手,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手里头的糕点被抓她用力抓烂。
她恨声道:“别在这儿说风凉话,就是你,当初就是你,才让沈郎彻底厌了我。”
……
郁桃醒了。
她呆呆看着床幔,意识还有些在梦中。
半晌,意识回笼,她才总算是逐渐回想起了梦中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日发生的事情。
郁桃哭了,真情实感地哭了。
白日里她才刚拜过菩萨,求菩萨告诉她,自己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是为了什么。谁知道了夜里头,自己的梦不但变了,除了一个程慧兰,又多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她也没见过,在梦里,却也是沈度的夫人之一。
梦里头发生的事情半真半假,她梦见的程慧兰是真的,落水救人也是真的,新出现的这人她虽然不认得,想来也是沈度认识的人。
菩萨这是要告诉她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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