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宗来到烧烤店的时候,白贺的状态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喝醉”来形容了。
程子一见韩宗到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把趴在桌子上的白贺抠下来:“哎哟我去,宗哥你可算来了,这位朋友已经失了智,现在基本上是一米开外人畜不分,一巴掌以外雌雄莫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老板估计就要叫个警车送他回家了。”
他把白贺家的钥匙交到韩宗手里,感觉自己仿佛完成了神圣的使命交接,如释重负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把羽绒服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走到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摸到冰凉的车门把手,程子忽然从疲倦得有点恍惚的状态里清醒了一些,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情,连忙回身对韩宗嘱咐道:“对了宗哥,这家伙刚才搂着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要是也这么对你,麻烦你就先顺着他吧,允许英雄脆弱一时,啊。”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实在忍不了,可以等他清醒了再揍他一顿,但是今天晚上就别太残忍了,别再跟他说那些了,宗哥,拜托了。”
韩宗点头,将白贺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颈后,一手扶着他不断下滑的身体,硬是把一滩烂泥似的白贺给拖到了车上。
车很快开到了白贺家楼下。
雪越下越大了,从一开始的雪沫子飘成了纷扬的大雪,把路灯昏黄的光填补得泛起银白。
韩宗打开后座的车门,车内照明灯自动亮了起来,白贺侧躺着,有些昏昏沉沉的闭着眼。韩宗没有叫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喝得面红耳热的侧脸。他的眼角挂着泪痕,苍白的脖颈下,暗青色的血脉若隐若现,在柔和的灯光里,竟然有几分青涩动人。
周围无人,韩宗也不必再屈就那种蹩脚的扶醉汉姿势,直接把白贺拖出后座,一把横抱起来,顺势抬腿一踢关上了车门,让它自动落锁。
他把白贺家的钥匙攥在手里,抱着白贺一步步上了楼。
开了门,韩宗刚要把他放到床上,白贺这几乎不省人事的家伙可能以为自己要摔下去,就在韩宗的手从他的身下撤离的一刻,居然迷迷瞪瞪的一把勾上韩宗的脖子,紧紧抱住了韩宗,无比依恋地将脸颊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
“我好想你们啊……”
他在韩宗耳边呢喃,灼热的唇几乎贴着韩宗的耳廓摩挲,口中呵出的酒气附在韩宗耳边,余温尚未散去,一滴泪又猝不及防的沾到了韩宗的颈间。那滚烫的触感顺着韩宗的脖子蜿蜒而下,在他心上撩过一阵奇异的酥痒。
韩宗愣了一下,却还是平静地慢慢掰开白贺的胳膊,到衣柜前翻了一件比较容易穿脱的衬衫出来,打算帮白贺换下他身上那件满是酒污的T恤。
白贺不肯脱衣服,一直死抱着韩宗不放,韩宗被他折腾了半天,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自己身上揪下来,他不得不箍住白贺的两只手拒绝他过于频繁的拥抱,总算强行把白贺的T恤成功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韩宗从来没照顾过醉酒的人,想不到换个衣服居然比打一仗还费劲,他的耐心已经被这个黏人的废物迅速虚耗见底。正打算帮白贺盖个被子就此离开,却见他赤着上身躺在床上,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上半身白净的皮肤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粉红。
他的耳垂因酒醉而红得晶莹剔透,饱满得汁水充足,熟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必然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他颈间的金符已经滑落到了锁骨窝里,一双迷离的下垂眼正泪汪汪的望着韩宗,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停地低声乞求:
“爸爸……求你……呜呜……不要走了……小贺会听话的……”
韩宗见他如此撒疯,不得不放弃离开的打算,在床边坐下,好替白贺穿上衣服。然而当他冰冷的手握上白贺滚烫紧实的窄腰,视线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白贺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微颤的喉结和光洁的胸膛之间游移。
韩宗的手太冷了,白贺的身体不禁本能地微微发抖,腰身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却仍然不愿意就此撒手放开他。太多次的骤然失去,太多次的不辞而别,让白贺即使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敢再轻易的放手。白贺的锁骨随着哭泣轻微起伏,锁骨窝忽隐忽现,似是欲拒还迎,他哭红的泪眼如此撩人,却又如此脆弱无助。
韩宗高大的身形笼罩着白贺,在沉默中替白贺换好了衣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在毫无反抗之力的白贺面前,丝毫没有掩饰他侵略性极强的眼神,却竭力克制地抿紧了嘴唇。
最终,他迟疑地伸出手,像一个父亲对孩子般,抚摸了一下白贺柔软的头发,算是回应他的乞求。
也许是因为这暌违已久的父亲般的抚摸,白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释怀。然而却也因为这释怀,积攒了太多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在清醒的大人的世界里,他不可以这样哭泣和哀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是个爷们儿,如果一旦开始软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是现在他喝醉了,喝醉了的人有这样的特权。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衣衫不整还是思维混乱甚至是狼狈不堪,他只是本能地依赖韩宗,连滚带爬地抱紧他,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一直哭到力竭,哭到嘶哑,才慢慢放开了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白贺再次醒来,外面的天是黑的,不知道究竟是凌晨还是夜晚。脑袋疼得像是被人拍了几板砖又敲了一闷棍,整个人头昏脑涨天旋地转,耳鸣嗡嗡响彻云霄,以至于他初次起床失败,愣是躺在床上又缓冲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
谁把我送回家的啊?
白贺使劲追忆了一下,奈何他之前喝得大脑断片儿,除了后来去了烧烤店,其他的一概想不起来了。他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身上皱巴得像咸菜似的衬衫,扔在地上混着酒臭的T恤和牛仔裤,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的被子和枕头,凌乱不堪的床单,房间里像是经历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破案了,肯定是小胖程的杰作。
他抓起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他插上充电器,刚开机,才晃了一眼19:xx,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白贺看都不用看,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的,除了家里人,就是程子了。
“小白同志,你终于醒了?我特么差点就要打120了。你现在还行吗,能和人类正常沟通吗?”程子听上去好像在吃东西。
“能,你说。”白贺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来。
“……算了,瞅你那熊样,能个屁,你等会儿,我还是到你家去说吧,晚上住你那,明天一起上学去。”
程子住的离白贺家不算太远,没多久功夫,白贺就听到了敲门声。
程子进屋,嫌弃地打量着白贺,直接奔向主题:“啧啧啧,瞅瞅你那邋遢样,酒气熏天,半死不活的,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真不打算当主播了?”
白贺知道他肯定就是奔着这个来的,长长地叹了口气,音量不高却十分坚决地回答他:“我当主播本来就是为了查我家里人的死因,现在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一个字儿都没提到韩宗,看来是真生气了。程子暗暗思忖,看来得曲线救国。
“白啊,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继续的问题,你和直播平台可是签了约的。你签合同的时候我还在呢,你忘了?”
“你那合同上说了,每个月上播次数必须保证十次以上,每次至少仨小时。我想想,如果擅自停播要罚多少违约金来着……”程子翻着白眼掐指一算,一本正经道:“把你家这房子卖了,差不多得赔三分之一吧,不算利息的。”
白贺不信,翻出来合同一瞅,靠,程子说的居然是真的,一点都没夸张。他立马傻眼了,差点没背过气儿去:“我靠,那么多钱啊?!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得了!”
“所以白主播,你还要不要继续啊?”
白贺一下子泄了气瘪掉了,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哼哼:“播……播他丫的……怎么也得熬到合同到期了……我特么辛辛苦苦挣的钱,一罚罚回解放前了,凭啥啊……”
“但是我一想到那个王八犊子,连杀人的心都有,你知道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么。”白贺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程子叹了口气,见他还算冷静,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把语气尽量放缓:“白啊,你现在是被仇恨蒙蔽了狗眼……不是,蒙蔽了双眼。刨去你们家和宗哥之间那段儿,就这几次接触下来,你客观的评价一下,宗哥是咋样的人?”
白贺不情愿地顺着程子的话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他挺冷静的,挺厉害。”
程子继续问道:“要是他不告诉你那些事儿,就让你猜,你会猜到那么重大的失误是他干的吗?”
“应该不会,他不像那么粗心大意的人。”白贺似乎有点明白程子的意思了,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程子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对,问题就出在这儿。”
“小白,你用脚后跟想想啊,他那么牛逼的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如果他犯了,会是故意的吗?我觉得不会,那十有八九是无心之失。”
“但是咱们现在多多少少也算了解一点宗哥的脾气了,他说话基本不会夹带个人感情,就客观描述事实而已。哪怕说的是他自己的事儿,也还是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和心路历程。”
白贺捂着胀痛的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韩宗说的那些话,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禁有点犹豫了:“那……可能他有啥苦衷?”
程子察言观色,见白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激烈反应了,才慢悠悠地说道:“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他既然不想说,具体啥情况,咱也不知道。不过呢,我作为你的好兄弟,这时候肯定还是得帮你了一把——我跟你说个昨天发生的事儿,你悠着点听,一定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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