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贺原本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东翻西逛这项技能算是当探险主播之后逐渐培养出来的,以便于在他冷场的时候可以没话找话。
直觉告诉他这个诊所里必定有古怪,但他又说不上来古怪在哪里,正琢磨得出神,直播间里礼物的特效音乐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瞅了一眼手机,原来是不久前才给他刷过礼物的金主又来了,金主出手极其阔绰,一波礼物刷下来,比榜单上其他人刷的礼物加起来还要多上百倍,直接把白贺的直播间送上了平台的礼物日榜第一名。
昂贵的礼物总是能让白贺迅速振奋起来,他立即搁下正在琢磨的事,为表诚意把镜头临时切换成了前置模式,对着镜头,漂亮的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和一排小白牙:“感谢‘H’大哥送来的礼物!”
这个从白贺开播不久之后,就一直占据白贺直播间榜一,ID叫做“H先生”的人,可以说是白贺直播间里刷礼物刷得最贵、最多、最勤快的人之一了。
自从白贺做户外探险主播,“H先生”就时常来他的直播间,每当他播了什么劲爆的内容,“H先生”总会带头为他刷礼物。
白贺很懂得营销套路,曾私下联系过好几次这位“H先生”,问他是否有什么商业需求,可“H先生”从来不回他,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舍得回一个,只是一如既往给他刷巨额打赏。
白贺一开始被“H先生”奇怪的行为好奇得抓心挠肝,可作为一个人气主播,他也是有自己的偶像包袱的,总不能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问理由吧。
久而久之,他就只当这位金主大哥家里有矿,就好这口儿,所以每次看到他为自己刷礼物,他只要热情洋溢地大吼几声“谢谢大哥!”也就算应付过去了。
不过白贺在很久之前就发现,“H先生”给他刷礼物有个很神秘的规律,那就是每当他刷礼物之后,多少会有点怪事发生。
一开始,白贺只要收到礼物就很兴奋,根本没注意这茬,后来他也一直只当是因为“H先生”刷得比较频繁,凑巧而已。
不过即使这样安慰自己,他总归还是有点介意二者的关联性,所以也会对周围的环境适当提高警惕。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熄,目光随即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办公桌上。
“兄弟们,据传言说,这家黑诊所私底下做肮脏的交易,具体的太血腥了,咱就打个码,不提了。”
“不知道这桌子里会不会有点线索,”他说着就拉开了桌子左侧的一排抽屉,可里面除了几张空白的便签纸外,别无它物。而右边的抽屉里更加令人失望,连便签纸都没有。
“也是,这帮驴日的怎么可能把真正重要的东西留下来呢,我也太想当然了。”
白贺有些自嘲地挠了挠脑袋,又继续道:“算了,还是留给警察叔叔去琢磨吧,咱们继续……”
“谁?!谁在外边儿?!”白贺忽然听到外面空旷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他本就早有戒备,此时立即警觉起来,随手抄起一个拖把就往外冲,试图追上那尚未消失的声音。
不知是白贺的动作够快,还是那脚步声故意等他过去,声音一直在楼下的某个位置正徘徊着没有消失。那脚步声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是什么灵异现象,倒像是有其他人也在楼里活动。
他将手机凑近了嘴边,压低声音解释:“兄弟们,那肯定是活人错不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我得去瞅一眼,万一有别的主播,得互相通个气儿,别整了半天是人吓人……”
白贺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早就开始打退堂鼓——别说是人了,哪怕是一只流浪猫,我也豁出去老脸跟他喵喵几声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他心思急转,边走边想了几个午夜美丽邂逅的剧本,屏幕中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转圈圈的图标,提示他网络信号不稳定,直播间出现卡顿。
白贺循着声音来到楼下的一个房门口,房间里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更加笃信那是个活人,放下警惕的同时不禁有点小激动——我终于可以收工了!
他一把推开房门,完全没有注意到门把手上那厚厚一层没有任何触碰痕迹的灰尘。
这是一间病房,屋里灯火通明,空无一人。这里太久没人使用,空气又污浊,病床的被褥枕头上已经生出了好多五彩缤纷的霉斑。
“怪了,声音明明就是从这屋出来的。谁跟我玩儿捉迷藏呢?”
白贺有点郁闷,他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剧本居然没派上用场!
他不死心地在屋里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一遍每张病床的床底,也翻了一遍公用衣橱和卫生间,边找边念叨:“谁在这儿呢?别瞎胡闹了啊,大半夜的,作业写完了吗!赶紧出来,我要生气了啊!”
“听好了,我知道这有人在,我刚才都听见了。”
始终没人出现,白贺不禁有点着急了,语气也严肃起来:“你就算是跟我开玩笑,也该知道适可而止了吧?!”
“谁,谁在那?!”窗外手电光一闪,忽然有一个声音搭腔了。
白贺本打算离开了,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声音,他大喜过望,忙不迭回身,按照预先想好的剧本开始就坡下驴:“你好,我是户外探险主播,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窗外站着一个身穿暗灰色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一脸不耐烦地用手电照向白贺:“小兔崽子,你这种混混我见多了,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不落,就是社会的败类!你给我过来,证件呢,把你那啥播的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拿不出来赶紧滚犊子!”
白贺虽然本来就想离开这里,但这个保安气势汹汹的先发制人还冤枉他,他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顿,登时就有点挂不住脸了。
不过他知道保安也只是履行职责而已,自己犯不上和对方一般见识,只好按捺住心里极度的不爽,随手从冲锋衣兜里掏出了他的实习记者证,拿给他看。
“大哥,您误会我了,我是个实习记者,您看这是我的……”白贺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边往窗边走边解释,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他刚才只下了一层楼……
也就是说,他是在三楼,不是一楼!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敬业的保安是如何克服地心引力在三楼的窗外巡逻的?
白贺瞬间开始冒冷汗了——还好他反应快,不然真的被叫过去,肯定彻底凉凉了……
他头皮都快炸起来了,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逃命!!!
然而当他试图逃跑,却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无论他如何抗拒,如何哀嚎,他的脚步都完全不受控制,依旧坚定地走向窗边,离病房的门口越来越远。
他的内心一片绝望,在短短的几秒钟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了很多东西:
三楼摔下去会不会摔死啊?
科学的自由落体和被萌萌扔下去效果一样吗?
哪部分先着地比较好?
万一命大没摔死,瘫痪了谁来照顾我这条单身狗?
真后悔没早点找对象啊……
带着对和谐社会和广大人民群众无限的留恋与不舍,白贺麻利地撞碎了窗户,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发射出去了。
砰!
这是白贺的意识消散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土黄。
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人死之后看到的是这种颜色,好黄啊……这么黄真的不要紧吗……
正当他不着四六地研究着眼前的土黄色时,手机闹钟突然铃声大作,吓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嗅觉最先复苏,熟悉的车载香水的气味让他很快明白,他是在自己的车里。眼前的土黄随即飘落,原来那并不是什么阴间的颜色,而是两张盖在他脸上的道符。
车外已是白天,浑身上下抽筋拔骨般的疼痛感,正在温馨提醒白贺昨夜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关了闹钟,扶着驾驶座椅的安全枕,又慢慢躺回车后座。根据眼前的情况推断,昨夜显然有高人救了他一命。
荒郊野外怎么刚好有高人,是直播前遇到的神秘跳楼男吗?
真有这么巧?自己怎么运气这么好,难道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而人海茫茫,他又该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找他的救命恩人啊?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却忽然电光一闪——粉丝每次都会把他的直播做成录屏视频,说不定可以找到线索!
白贺顾不上浑身疼得像散架子似的,连滚带爬地蹿到前座,赶紧把只剩1%电量的手机充上电,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群共享的录屏视频——恩人大哥,我来啦!
视频里,从白贺跑下楼梯到跳楼自杀的这段时间,显示的一直都是系统字幕:“由于网络原因,暂时无法连接”,因此并没有记录到昨晚的影像,只有声音被录了下来。
白贺顿时大失所望,录屏不仅没有拍到保安,甚至连对话也没有录到。整个过程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所谓的“保安”压根就不存在。
而当直播间的视频再次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是白贺坠楼三分钟之后了。后置镜头拍到了他摔在楼下的自行车棚上的一瞬间,以及他昏迷后,诊所上方乌漆嘛黑的夜空。
白贺庆幸地擦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由于他做主播的职业病,在跳楼的时候他仍然紧紧攥着手机,手机完好无损,直播才能继续,录屏视频也得以留存,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么,接下来救命恩人就要闪亮登场了?白贺本来像条死鱼似的躺在后排座,一想到精彩的部分要来了,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坐了起来。
镜头持续的剧烈晃动,伴随着“咣咣咣咣”的捶打声,一个阴恻恻的女人的声音幽幽地重复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对于满脑袋莫名其妙淤青的白贺来说,这段内容并不难理解,却实在难以接受——他竟然用自己的手机疯狂地砸自己的脑袋。
疯了,肯定是疯了。
他暂停了视频,懵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
而在白贺用手机砸自己的脑袋大约半分钟之后,镜头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一出现,一直念叨着“去死”的女人声音就立刻消失了,白贺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白贺看到这里简直惊呆了——卧槽,一出场就让“萌萌”秒下线了,居然还有这种牛逼闪闪的操作?!这人是神仙本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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