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被人威胁了。
女装大佬往她嘴里丢了一颗药, 并且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听话照做就要她穿肠烂肚,暴毙而亡。
“哦。”易尘看着大马金刀叉着两条秀腿坐在床榻上的美女,忍不住吐槽道,“不然你还是杀了我吧, 实不相瞒, 我其实不想活了。”
脱下绣鞋正准备抠脚的玉娇美女困惑地抬眸,一眼扫来风情万种:“为啥?”
“因为我家破人亡, 爹娘都去世了,家里的钱粮又被人贪了,还差点被人拐去当童养媳。”易尘顶着一张看似淡然出尘实际生无可恋的脸蛋, 软绵绵的扑倒在软塌上,侧着头看着石玉娇, “娇娇姐, 失去梦想的人跟咸鱼没有多大区别,人生不值得啊。”
不知道被易尘的哪句话戳中的心坎,玉娇美女露出了感同身受般同情的神色,随即翻了个白眼,道:“去你的, 别叫我这娘兮兮的名字。”
易尘目前跟面前这位名为“石玉娇”的女装大佬住在一起。
主要原因是因为整个天剑宗内没有男女之别,全是铁血纯爷们一样的真汉子, 那天收下她的几位俊秀小哥哥害怕她这个软绵绵的小孩子受到宗门内部的不良影响最后也变成爱搞事的刺头,所以特意将易尘塞给了门派里最有女人味的“小师妹”, 试图让易尘得到正确的教导。
易尘觉得天剑宗这个门派真是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 而且把孩子交给女装大佬来培养别说前途了, 连钱途都没有了。
“不叫娇娇姐叫什么?”易尘看着对方淡定抠脚的豪放姿态,沉默了一瞬,从善如流地喊道,“娇爷。”
作死的易尘很快就被女装大佬宛如卤猪蹄一般地摁倒在床榻上上上下下一顿揉搓,小命都去了半条,最后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叫我星爷,或者师父。”
美人哪怕抠脚都优雅得宛如拨弄琴弦,香肩半露的美人翻了一个白眼,那叫一个国色天香色授魂与……
不了吧小老弟,有点伤身体。
易尘举着小短手表示反对:“师父你是卧底对不对?我要是喊你师父或者星爷不是就把你身份暴露了吗?我还是喊你娇爷比较好吧。”
石玉娇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太一样,愣是没听出易尘话语中揶揄调侃,反而认真地点头道:“有道理,那就喊我娇爷吧,好歹是个爷。”
易尘觉得自己这位新任师尊是个写满故事的人,忍不住问道:“师父啊,你是男孩纸吧?为什么要假扮女人来当卧底呢?不是很吃亏吗?”
易尘的话戳中了石玉娇的痛处,于是肉眼可见的,美人如花娇颜瞬间扭曲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还不是那个混蛋老大,有个臭不要脸的狗腿子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什么‘哎呀小星星平时那么在意男子汉的形象肯定不会有人想到他会穿女装的啦’,更过分的是老大居然还听信了奸佞的谗言让我来这里收集什么狗屁的情报,还是在那个死女人的门下……”
石玉娇说着说着就揉碎了手里的手帕,一双秋水明眸里几乎要喷出肉眼可见的火焰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易尘暗自思忖,虽然自己是孩童的外表,但是石玉娇并不如何防备她,显然不将她看进眼里,未免有些太过大意。
有一个可能,是石玉娇是真的蠢,但是如果对方是真的蠢也不可能潜入七道仙门来当卧底;第二个可能,则是石玉娇的真正实力比这个门派之中大部分的掌权者都要强大,就算不能打赢所有人,也能从容抽身离去并且不害怕任何事后的报复,所以才有恃无恐。
除了实力之外,已知的情报是——石玉娇,本体是个男人,名字带“星”字,某个宗门或是某个势力中的二把手或是三把手。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对方也是个看似粗狂实际心思细腻的人,城府深,心眼坏,但不喜欢遮遮掩掩,坦率直白,并且十分介意自己是否有男子汉气概。
易尘吃了一颗石玉娇给的丹药,但直觉告诉她那并非毒药,而是石玉娇拿来吓唬小孩的东西,味道还有些甜滋滋的。
易尘并不讨厌石玉娇,甚至还有些喜欢——试问,谁不喜欢这样坦率直白、暴躁还有点小可爱的女装大佬呢?
哪怕他骗了她还威胁她,易尘还不是要像爸爸一样原谅他。
虽然刚进宗门的那天遇见的那几位道长小哥哥说着要把她送给天剑宗宗主当道童,但是鉴于宗主闭关不出,也没人敢去打扰,因此易尘暂时就在天剑宗内居住了下来。她年纪还小,身体也有些虚弱需要调养,所以只是暂时跟随石玉娇学习一些入门的心法。
然而石玉娇这个二五仔不搞事——可能吗?
“这个是天剑宗入门弟子修习的基础心法。”石玉娇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籍,然后又掏出一本精致非常绘有红莲图样的黑色封皮书籍,“这个是你师父我根据天剑宗的心法改编过后的红莲剑法,你给我两个一起学,等你将来能学习天剑宗入门心法了,两者结合,无人可挡!”
易尘淡定地接过武功秘籍,随口道:“师父,灵力相冲会死人吗?”
“死个屁啊。”粗犷美人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宛如看傻帽一样翻了个白眼,“本……我改过的心法怎么可能有这种下乘心法才会出现的后遗症?就连正道都知道黑白阴阳相生相克之理,难道我还不如正道那群伪君子吗?”
易尘听罢,“哦”了一声,满脸无所谓地收下了秘籍,再次得到了新的情报——她家娇爷,应该是魔道的。
话虽这么说,但易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想,毕竟石玉娇这小妖精虽然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但是对她是真的挺好。
易尘来到天剑宗的第三天,石玉娇就二话不说带着她飞回了她原本所在的小村庄,去花街雇了三十几个充场面的美女美男,让人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裳就扛着轿子进了村子,在所有人“看啊是神仙”的眼神里带走了易尘原本该有的所有财产,还以牙还牙地虐了一把欺负易尘年幼失怙的蛇鼠之辈,狠狠地大出了一次风头,才在所有人又惊又惧、又妒又羡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对此,易尘深感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何自降身份为难一群对他而言或许根本放不到台面上的人,石玉娇却霸气无比地道:“爽吗?”
易尘沉默了半晌,道:“……爽。”
“爽就够了,你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娇爷穿着裙子叉着二郎腿,抱着她半躺在床上磕着瓜子,纤手柔荑轻轻点了点易尘的心口,“我不认为正道修德行的本我之法就完全错误的,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成为一个以‘忍’为美德的乌龟王八蛋,有时候堵不如疏,你是我的弟子,不是别人的孙子,没有谁值得你忍气吞声,也没有谁值得你违背本心去选择‘宽容’或是‘原谅’,你要明白这一点。”
“有些正道修士,说是修美德,实际不过是强自忍耐自己的欲念而已,忍耐忍耐,看不开又放不下,就变成了心魔。”
石玉娇抱着易尘飞天遁地,身为师长之时,他温柔耐心得几乎看不出平日里粗鲁俗气的模样:“我其实一开始就挺喜欢天剑宗的,因为那个女人就是个不喜欢‘忍耐’的人,哪怕身卑如尘土,她也自有自己的不屈与倔强,而这种思想也传递给了她的弟子,形成了天剑宗的风气。”
“诚然,或许会有正道修士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偏激,但是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一个逍遥自在。有些怨恨如果看不开,那就把仇当场报了,一报还一报,之后诸事了了,你我都不要惦记,令往昔就此死去,不是很好吗?”
易尘抱着石玉娇的脖颈,随他一同俯瞰广袤无垠的神州大地,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师父言之有理。”
易尘喜欢正道,但也喜欢魔道,她喜欢一切有形无形、千奇百变的东西,仿佛看得更多了解得更多,心里就会更加踏实也更加安心。
在石玉娇的教导以及天剑宗门内诸多弟子的关照之下,易尘就像一颗幼苗一样,迎着和风旭日茁壮成长。
上清问道门那边始终没人前来讨要弟子,天剑宗的长老们也渐渐放下心来。
而易尘这才知晓,那天围着她商讨的小哥哥们都是上千岁的老爷爷了。
宗门内二代弟子有九名,人称“天剑九子”,是剑尊阴朔的亲传弟子——对外都有自己的道号,但据说剑尊当初收徒的时候懒得想名字,所以对弟子的称呼一直是从“一剑”、“二剑”到“九剑”的,除了“九剑”还能算是个道号,前面的几位都不知道是个毛线玩意儿。
咳,可见剑尊也是个性情中人。
易尘没能见到这位已经活成神话的剑尊小姐姐,她只是按部就班地练剑、修道,因为心态太过平和,最后也没能搞懂自己练出了什么。
而石玉娇,在发现易尘居然自己捣鼓了一番就将天剑宗的剑法和血莲剑法融合在一起之后,神情微妙地打量了易尘很久,之后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给易尘带来了新的秘籍。易尘觉得那些秘籍有些古怪,但是最后还是用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它们拧和在了一起,因为不是什么正经的人所以修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道,易尘几乎来者不拒,海纳百川。
“奇怪,你这人真的太奇怪了。”石玉娇抱着易尘的脑袋左看右看,有些狐疑地道,“按理来说,问道者都有自己固有的善恶观念,这往往也导致他们无法兼容不同的心法。但是你不仅能兼容所有的心法,还能体悟不同心法藏在其中的道念,却浅尝即止,从不沉迷其中。”
“……简直就像是,来自世外俯瞰红尘,却拥有着与此世不入之道心尘念的神明啊。”
易尘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的确,如果一个人生来便活在这个红尘里,耳熏目染之下难免会有自己固定的善恶是非观,视道为正视魔为邪,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但是对易尘而言,她接受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属于科技位面的思想教育,更具备前瞻性的思想,让她明白何为“百家争鸣”。
只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
石玉娇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揉了揉易尘的脑袋,轻声道:“不过算了,你是我的徒弟,这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变的。”
易尘仰头看着他,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把扑进自家师父绵软的怀抱里,深吸了一口气。
雏鸟心态也好,就是喜欢他的护短也罢,易尘觉得初来乍到能遇见娇爷,真的很好,也很让人安心。
“……不过师父啊你听我说,女装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你给我闭嘴不然我现在就要杀个徒弟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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