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一行人来到河边,才一到水鬼就冒出头来。
见了老大就吱哇乱叫:“哎哟, 吓死我嘞!昨天晚上我出水面透透气, 结果冒头就看见个小脸惨白的妹子蹲河边上, 脸对脸的在上面看着我。”
“她还盖着盖头, 红森森白惨惨俩颜色把这儿一遮, 咧嘴就递给我一团带血的白布,吓得我头发打结。”
说着还撸出一大串水草给祝央看:“喏, 老大你看,是不是都没有昨天顺滑有活力了?”
方志远和袁斌抽着嘴角:“你特么不也是鬼吗?还好意思念叨人家姑娘吓你?说这话之前你就不低头照照自己哪副德行?”
“我们说句公道话,那癞/蛤/蟆恶心是恶心,眼光还是辣的, 专盯漂亮姑娘,人十几岁一个漂亮妹妹,不就是脸白了点,气色不好了点, 那大部分女生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天吗?你就说人家吓着你了?”
“也不看看自己这肿得发面馒头一样的脸, 你要不说谁知道你是水鬼?说是馒头精都有人信。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你还好意思抱怨。”
方志远和秦斌俩人虽被鬼新娘吓过,不过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有祝央转告给他们对方道歉的话。
知道这些小姑娘全都身不由己,又都是可怜之人,心中不免怜惜, 哪由得这二逼水鬼诋毁?
眼看着一言不合, 仨小弟又要干一场, 祝央使唤齐琪她们拿过了水鬼手里的东西。
是一团带血的白布,还有一个小玻璃瓶装了一些碎肉,应该是鬼新娘们替癞/蛤/蟆精清理伤口的时候偷偷藏下来的。
见三个二逼为谁吓谁的问题吵得不亦乐乎,祝央笑道:“那新娘们不是都盖着盖头吗?你怎么看到她的脸的?”
水鬼讪讪道:“那我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喜欢思绪放空嘛,躺水里脸朝天慢慢浮出水面,多有意境?那妹子头伸水面上来往下看,咱俩不就面对面了吗?”
“哦原来是大晚上犯矫情了,你生前肯定三更半夜经常发朋友圈吧?”祝央撇嘴:“是不是还发消愁?”
“嘿老大你咋啥都知道?”水鬼一副五体投地的狗腿样。
方志远和袁斌见了,只觉得刚刚和这傻逼掰扯的自己也是傻逼。
拿了东西再遛了遛水鬼,一行人便回了王嫂家。
那癞/蛤/蟆的真容,虽说只有祝央见识过,不过光听她形容已经够恶寒的了。
祝央自然是不肯碰这膈应物的,齐琪拿着也是尖手尖脚满脸嫌弃。
回到家王嫂见了还以为他们谁受了伤,被众人糊弄几句撵去下地干活了。
今天晚上的宴席肯定是场鸿门宴,不过也可惜王嫂并不受村里人信任,所以不可能提前打听点消息。
但祝央也不可能单单想着水来土掩,她的回击一向具有强烈攻击性的风。
于是关上院门,细细的给在场玩家安排了活儿,又打乱了组队,将方志远和齐琪编做了一队,他俩有重任。
方志远虽风守成,但是这里经验最高的,体质在祝央以下是最强,而齐琪虽说脾气尖锐,说话也不中听,但她做事却稳妥。
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水鬼,全都各领了任务,不过鉴于现在时间还早,暂且不表。
祝央让齐琪把东西放桌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书。
这狗比游戏有个方便的地方就是,属于自己的技能和道具可以随取随收。
就像游戏一开始开放兑换窗口买来的符,只要有动用的意思,就会自动出现在手上。
当然仅限于游戏道具,想当做随身空间用就是做梦了。
几个玩家看到那本书,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剧情道具,肯定不会是这个游戏里面得的,那想必就是上一场。
这尼玛上一场可是她第一场游戏,第一场游戏还有道具可以拿?
端看她一路大开大合毫不避讳鬼怪,甚至主动挑起矛盾硬刚的通关风,也难怪报酬这么丰厚了。
毕竟高风险高回报,几人也正是这时,对自己一贯坚信的路线产生了动摇。
就见祝央摊开书页,指着一张空白页对他们道:“把那白布放上来。”
看样子是一点不打算碰那癞/蛤/蟆的东西的,齐琪连忙替将染血的白布放到空白书页上。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纱布被书页吸收,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晦涩难懂的符文,连右上角的这鬼怪的全称众人也认不全。
只蛤/蟆两个字倒是勉强认出来了,祝央这才满意的收起了书。
“就,就这样?”众人一懵:“这有什么用?”
祝央耸耸肩:“不然呢,然后坐等那蛤/蟆/精死就对了。”
虽然过程可能还有些曲折,不过结果只会是这一种。
和上一场游戏不同,祝央将这本道具书带出来后,就能感受到自己和它的联系了。
蛤/蟆的染血白布被吸收后,她便能感受到那玩意儿已经被打了索命标签。
祝央毫不怀疑这本书的能耐,毕竟路休辞这种程度的老玩家都会为了它特地进游戏。
几人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虽说不清楚这书什么来路,但看她安排得头头是道,自己心里脉络清晰,也对于能否通关这场游戏,莫名的增添了几分信心。
既然纱布已经够用了,那几块碎肉祝央也没扔,让人拿去烤熟,也装进小瓶儿里备用。
负责烤肉的是袁斌,因为几个女生都不干,方志远又仗着自己有任务,推脱到他身上。
袁斌只好自认倒霉,拿了铁丝把几块碎肉穿成一串,随便在院子里点了几根树枝,倒是一会儿就烤好了。
别说,肉还挺香,但这香味让人一想到肉的来路,真就比臭的还让人恶心了。
烤好后想交给祝央,结果祝央嫌弃道:“交给我干嘛?恶心得要命,你带着吧。”
“一会儿吃席的时候你尽量坐村长旁边,找机会下他面前的菜里让他吃下去。”
又嘱咐道:“哦对了,等我吃得差不多再干,不然我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哦!”这老大嫌弃不愿做的,小弟只能服其劳了。
过了一会儿王嫂下地回来做午饭,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肉香味,还有地上那一小堆烧尽的灰。
还问道:“你们在家烤了啥吃啊?”
祝央眼都没眨:“烤了俩青蛙,袁斌说想吃青蛙腿。”
王姐立马数落:“哎哟你可别乱吃,你分得清青蛙和癞/蛤/蟆吗?那癞蛤/蟆飚你一手尿埋不埋汰?”
袁斌嘴都在抽:“是,是啊,没调料味道也一般,我这不烤两只就觉得没意思了吗?”
王嫂这才又嘱咐了他一句别看到什么都想着吃,然后进了厨房。
大姐,看到什么都想着吃的,难道不应该是躺躺椅上几个人伺候着嗑瓜子那位吗?
因为晚上要吃席,中午也没有吃得多复杂,就炒了个土豆肉丝,蒸了条鱼,再弄几个素菜,清清淡淡的吃了一顿。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方志远和齐琪两人便出了门。
村里人虽说防着他们逃走,不过见他们去的反向不是下山的路倒也没在意。
关键是主要的祝央他们还有四个人在这儿呢,想必也跑不了。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叫祝央他们去吃席。
四个玩家包括王嫂都去了,到了祠堂那边,见祠堂前的地坝上已经摆了三桌席面。
席面上的菜全是祝央要求的,虽不比酒店的宴席摆盘精致,但热乎乎的乡土大锅炒炖,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村长一见他们来,就连忙笑着招呼,又问道:“还有两个年轻人呢?”
祝央道:“我想吃刺泡儿,让他俩给我摘去了。”
刺泡儿就是树莓,也就是覆盆子,好吃是好吃,就是摘着不方便,比草莓桑葚还娇弱。
而且一般路边长的,早被上下学的馋嘴小孩儿给摘吃完了,要想吃就得去山上找了。
村长不赞同道:“就那些刺果而已,什么时候没有?也别耽误吃饭呐。”
祝央大喇喇往上位一座:“吃饭难道有给我摘果子重要?”
村长一噎,越发觉得这哪儿是大学生下乡写生,根本就是大小姐带着丫鬟长工出来避暑。
不过这伙人邪门,也邪门不过两晚了,只要今天事成,菩萨的能耐他们自然翻不出天去。
试席只摆了三桌,自然不可能是个人都能来,能坐这儿的自然是村里有名有姓的。
自然,全是男人,女人在这儿是不能上桌的。
村长端着酒杯说了些祝词开场,没多啰嗦,众人也便落座开席。
祝央既知道这些人心里存着念头,自然是再馋这满桌的土味,也不会傻到不管不顾放手吃喝。
他们现在也就差临门一脚,要真在一顿饭上面着了道,那才是阴沟里翻船,说出去都丢人。
村长见她兴致缺缺,自然知道这些人防备着,便自己率先吃了几口,暗示菜里面没有玄机。
这时候几个妇人上了一盆红烧羊肉,酱色十足,香飘四溢,羊肉特有的一点膻味混合着浓郁的香料,让人闻着都流口水。
村长忙乐呵呵的夹了一块羊肉到祝央碗里:“这是我家那婆娘的拿手好菜,你们在城里肯定吃不到这么地道的,来尝尝吧!”
结果下一秒就碗一掀把里面的菜倒掉了。
倒完之后把碗往桌上一扔,嫌弃的笑了一声:“我说村长,说话就说话,咱能别动筷子吗?”
“你一口臭大叔给我这么个小姑娘夹菜,不合适吧?”
村长顿时又羞又怒,正要发火,旁边的袁斌忙将他按了下来。
“村长村长,别介意啊,她那张嘴就这样,你跟她置气也气不过来。”
又给村长夹了一筷子他面前的辣子鸡丁:“我替她跟你陪个不是,吃菜吃菜!”
村长被这年轻人一按就按下来了,要说他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力气也是数一数二,现在不比当年,但仍旧不虚的。
这些外乡人和上次那些一样,都是些硬点子,他这会儿一左一右被夹在中间,尚且不好发难。
也只得坐了下来,吃了碗里的肉,算是应了袁斌赔的不是。
只是这肉怎么吃着感觉不是鸡肉,不过也有可能煮饭的婆娘把猪肉洒里面了,菜是他们自己备的,自然不可能被动手脚。
刚才祝央倒菜就骤然紧绷的气氛,也因这有了些许缓和,席上又热闹了起来,劝菜的劝菜,喝酒的喝酒。
村长见祝央老是不动那盆羊肉,眼看着饭吃到一半,也有点急。
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佯装要去盛饭,可方一离开这桌的范围,村长便站定。
声音有些轻飘,但不容置疑道:“祝小姐,羊肉这么好吃,尝点吧!”
祝央心道这人可够鸡贼的,便也满不在乎的应付道:“好吃吗?我看就一般吧?不然为什么你们一筷子都没动呢?”
村长见果然已经露馅,便也撕破脸皮,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
“年轻人,山里人好客又实诚,端上来的东西要不吃,那就是看不起我们,这要是看不起人,在咱们这些泥腿子眼里,可是要拼命的大事。”
祝央嗤笑:“本来就看不起你们啊,你们什么时候有了我们看你得起的错觉?”
村长冷笑,此时在场三桌人,除了四个玩家还有不知所措的王嫂,全都站了起来,果然是个个身强力壮的青壮。
“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菩萨要下聘,哪有不接的道理。你拖到现在,前几天当你小女娃脸皮薄,现在可由不得任性了。”
席间气氛紧绷,那些村民也是卯足了架势,仿佛稍一触动便会一拥而上制住他们几个。
祝央数了数人,一桌十几个,加起来整整快四十个青壮汉子,还真别说,硬刚起来,他们这些玩家还真不占上风。
但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什么?菩萨下聘?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喜服和瓜枣我不是已经接过来了吗?宴席也比你们还上心,这要是还怀疑我的诚意,就有点寒人心了吧?”
“那你在梦里怎么不上轿?还把菩萨——”村长差点说漏嘴,把剩下那半拦了回来。
可祝央却不会给菩萨留面子,她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哦~,你说我没上花轿又把菩萨打了一顿,生抠了他满脑袋眼珠子的事啊?”
在场村民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听祝央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梦里的事,我又不清醒,那哪儿是我能控制的?”
“看到个丑逼邀我同行,那我这么个美女,怎么可能让丑逼近我身,他自取其辱还不够,第二天又拿眼珠子吓唬人,我这激动之下出手重了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像你们在自个儿家里打了婆娘,那外人调解的时候不也说是激情打人吗?我当时哪儿反应过来那是菩萨?”
又怀疑的看着村长:“村长你对这套流程这么清楚,该不会自己经过这回事吧?”
村长一抖,对这丫头的牙尖嘴利是又气又怕,这人菩萨面前胡说八道,自己要死了不打紧,可别连累全村人被菩萨置气。
也不和她掰扯,使了个眼色,就有一妇人上前来,从碗里挑了几块肉出来,端到祝央面前——
“闺女,既然梦里不识数,开罪了菩萨,那这会儿清醒着,你要真有那诚意,就接了这聘吧?”
说着眼睛往王嫂和几个玩家那儿扫了扫:“也省得大伙儿高高兴兴过来吃饭,闹出啥身体不舒服的扫兴事儿。”
这意思就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祝央看了眼面前的碗,慢悠悠的端了过来,果然这几块肉又碎又杂,不像是羊肉。
八成就是鬼菩萨自己身上的肉了,上了它的轿或者吃了它的肉,女子也就受它控制了。
当初的女玩家就是梦里着了道,所以怎么也跑不出去,自己被抓了回去,最后连累得队友们也团灭了。
这肉特意混着羊肉烹煮,又重油重盐,被羊肉本身的膻味所盖,要不注意还真就被误食了。
祝央笑了笑,端碗站起来就往祠堂里面走。
几个青壮忙拦住她,村长忙道:“你干什么?到现在就别想耍花招了,乖乖受聘吧,放心,这滋味应该不会差,就当吃了口肉。”
祝央道:“既然是菩萨下的聘,自然得当着它的面接,没得一群外人自说自话的道理。”
“怎么?明天就是菩萨的喜事,你们还不让我见菩萨不成?”
说着也不顾阻拦,推开一人就直走了进去。
她这一挥,好几个人被她单手推得一趔趄,更见识了这人的本事,在她没甚动作之前,也不想就这么上来送死。
就这么一下的犹豫,祝央便进了祠堂,手里的碗对着菩萨兜头就是一砸。
然后提脚一踹就踹塌了供桌,菩萨向整个栽倒在地上,头和身子顿时断成两截。
众人见她这是真的发难了,忙一哄而上,几个玩家那边也是近了人。
就听祝央忙大喊道:“别激动别激动,我又不是想挑事,既然是受聘,现在都知道女儿娇贵,自然是按照我的规矩来啰。”
村长气得鼻孔都在颤抖:“哦?哪家规矩是掀人祠堂的?”
“我家的啰!”祝央理所当然道:“我爸说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要做我家女婿,首先第一条就是我站着他得跪着。”
“那我现在站着,就没有下聘的还高高在上坐着的道理,我爸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菩萨跪一下又怎么了?想必它是能理解的。”
说完才抬腿在佛头上踩了一脚,生生将其碾碎:“哦,也是我爸说的,正经场合别不要逼脸的傻笑,既然它做不出别的表情,我就只好帮帮它了,咱俩不存在的。”
村长也懒得听她颠倒黑白了,沉着脸大吼一声:“全都抓起来,其他人绑了丢去喂水鬼,这个喂了肉捆祠堂里等明天的喜事。”
众村民就要动作,祝央却满不在乎道:“嗯?与其在这里跟我们闹不痛快,你们还不如回去清点一下家里的孩子回来没有。”
“这会儿天也黑了,小孩儿回来路上贪玩耽搁了不打紧,可这么半天一个都没回来,总家里担心是吧?”
众人脸色一变,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从开席到现在,平常村子里到了这会儿时间到处是男娃子淘气的动静,今天却静悄悄没听到一个小孩儿声音。
因为神经绷紧专注对付几个外乡人,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
这时候村长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那两个没来的。”
祝央打了个响指:“可不就是能当村长的人呢,就是一群猪,但凡能做猪头的,也略有两分本事的。”
她一把推开懵在那儿的村民:“滚远点,满身的穷酸味堵着我的鼻子,还让不让人透气了?”
被推的人这才醒过神来,急忙道:“你还我家娃子。”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我家娃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我家三个男娃一起放学的啊~~”
当然,显而易见心疼的都是男娃。
祝央慢悠悠的踱步道:“哟!原来刚刚你们那架势还不是要跟我拼命啊?把我吓得,这也就只能不好意思的告诉你们坏消息了。”
接着嗤笑道:“别说,这村里就是这点好,大伙儿都在同个学校,回来也是同一条路。”
“我让人在搬两箱零食在路上一拦,简直比逮竹鼠容易多了。”
说完回头,见村民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看着自己。
祝央又道:“看看!本来这你情我愿,欢欢喜喜的事,非得搞得这么僵,既然你们想扔我的人喂水鬼,那我也只好上点保险了。”
村长听到这里就知道今天这着是不能成事了,全村这么多孩子,家家户户的命根子都在里边。
他的孙子也在,就算他舍得下孙子,其他人也不见得能舍了孩子又拼着性命硬上。
村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变了一张脸道:“误会误会!菩萨大喜,我们岂能坏了规矩?既然祝小姐诚意足,那明天咱们就恭候了,今晚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吧,可别到明天没了精神。”
祝央点了点头:“村长能明理那就太好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吓人了,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闹得不好看这尴尬的。”
村长连连称是,又问:“那孩子——”
“呵呵!急什么?”祝央笑:“明天的喜事,村里人自然个个都有份享,小孩儿十天半个月才盼到一顿肉,自然不会让他们错过。”
“放心吧,宴席上包你们能见着人。”
说着就带着人离开了祠堂,有人想拦着追问孩子,却被村长呵斥了下来。
这婆娘早做好准备,刚刚又到了刀头见血的阵仗,岂能轻飘飘几句话就放人?
一群人头都大了,又是心颤菩萨的交代的事没办成,又是忧心家里的小孩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又怕惹急了全村小孩儿和不少壮年都得把命填进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菩萨身上。
等菩萨晚上来收了她,自然什么都迎刃而解。
祝央他们回到家没多久,就听到村里到处是婆娘媳妇唤孩子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如杜鹃血泣,听着又是忧心又是凄凉。
可他们一行人却铁石心肠没有半点感觉,这份对自家男娃的惦记和心疼,但凡能分点给家里的女孩子,或者别人家的女儿,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多悲剧了。
没多久齐琪和方志远回了来,对祝央道:“人都交给水鬼藏好了。”
还别说,要是没有水鬼,一口气还藏不了这么多孩子。
齐琪嗤笑道:“那些人知道自己家命根子不见了的时候什么表情?”
方志远也道:“藏了这些孩子,算是绊住村民了,没了他们助纣为虐,那鬼菩萨也不至于能连连害人。”
祝央这法子虽然比坏人还像坏人,但胜在实用,管用。
不过眼看明天就是活祭了,那菩萨还是没能成功控制祝央,为免那边狗急跳墙,也实在不能大意。
因着祝央他们在那边没吃饱,齐琪和方志远更是还没吃晚饭,王嫂便给他们几个一人下了碗面。
她本来还担心得要死,但见他们有这番手段,应付村子里的人也是时时信手拈来,这会儿倒是放下了点心。
至于村里那些孩子,她现在对村里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儿,心里已经没多少热乎血了。
今晚两个孩子没有闹着要看电影,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孩子天性对氛围的敏感,让他们懂事的早早回了房。
这最后一天晚上,祝央再次入了梦。
还是那片竹林,这次来的却不是秀秀,而是那个金发女玩家。
她自己拿下了盖头,除了脸上苍白布满死气,不难看出生前是个漂亮又时髦的姑娘。
她伸出一只手,上面是个鲜红的草莓:“菩萨让我无论如何得骗你吃下去。”
“又是它的眼珠子?”祝央挑眉。
金发女玩家僵硬的笑了笑:“是啊,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栽这么蠢的陷阱里的。”
祝央道:“大概你不颜控吧。”
金发姑娘一噎,又叹道:“本来那蛤/蟆打算派别人来的,我告诉它,同样处境我死了你却还好好的没事,我很嫉妒,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骗你把东西吃下去。所以它才同意我过来的。”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聪明有本事多了,现在那鬼玩意儿被你弄得伤上加伤,只要控制不了你,你就有可趁之机。弄死它!”
听这金发姑娘断然决绝的话,可想而知对方对那控制她灵魂,让她困在这座倒霉村庄里不得超生是有多怨恨。
祝央却突然道:“可你接了这军令状,就这么回去会没命吧?”
金发姑娘一愣,惊讶于她的敏锐,随即想也是,不这么聪明的,哪儿能让那鬼蛤/蟆吃这么大的亏。
她无所谓道:“要真能选,我倒希望一开始就和另外几个玩家一样,魂飞魄散。”
祝央啧啧道:“能活干嘛去死?做鬼就是换种活法嘛,更何况给癞/蛤/蟆陪葬,也不嫌掉价。”
接着就问:“你既能入我的梦,也能入别人的梦吧?”
金发姑娘点点头,讶异的看着她。
祝央咧嘴一笑:“你去把这玩意儿喂给村长他娘。”
金发姑娘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被这缺德主意乐得找不着北,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然后上一秒还觉得大不了回去就是一死的她乐颠颠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为什么不呢?这会儿鬼蛤/蟆法力虚弱,不一定能知道她做的手脚。
要是暴露了也就事态回到她一开始做好的最坏打算,要是没有暴露,那明天那场面想想都畅快。
金发姑娘离了祝央的梦境,她便醒了过来,不过这才半夜,没一会儿她又沉沉的睡了去,这之后没有做梦。
第二天天刚擦亮祝央便起了床,推醒一旁的章欣,不待她洗脸就让她出门办了件事。
等章欣回来没多久,村里便开始吹吹打打放起了鞭炮,一副喜庆的气氛。
祝央他们漫不经心的吃完早餐,把想来帮忙梳洗打扮的妇人撵了出去,让她们下午来接人就好。
撵之前还道:“对了,拿套喜服过来,总不能穿这个过去。”
几个妇人一愣:“你不是专门做了一身吗?前天还看你穿着到处跑呢?”
祝央道:“我想了想,菩萨样子还是太丑,丑八怪不配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虽然衣衫褴褛并不会妨碍我的美貌,不过也不能对他太讲究,还是拿你们之前那种吧。”
几个妇人被噎得不轻,但还是只得照办,万一她拿这借口到时候不肯出门,又是一通纠缠。
但凡能满足的,暂且先满足她。
祝央拿了喜服,回到房间,就对另外三个女孩儿笑道——
“那,咱就开始给新娘子梳妆打扮吧,别让蛤/蟆新郎官等急了。”
三个女孩儿嘻嘻一笑:“肯定的,保证新娘子今晚惊掉它的眼珠子。”
“哦,它好像眼珠子全被祝央抠了,也没什么好掉的了。”
说着几人就笑笑嘻嘻的走向床边被捆着的人,赫然就是村长他老娘,那个一开始又是送鸡又是送鱼的老太婆。
老太婆年纪大了觉少,每天擦亮就会起来,要么喂鸡饲鸭,要么祭拜菩萨,要么村里乱转。
祝央刚一早就是让章欣却村长家门口堵了人,仗着天还没大亮,小孩儿又被他们全绑了不用上学,更是没甚经过的人。
直接就把老太婆绑到了这里来。
昨晚金发姑娘给梦里给她吃的东西不知道吃没有,不过也没关系。
祝央指挥着几个女孩子给老太婆换上喜服,又给她化妆。
打了厚厚的白/粉,那脸上的褶子一皱就有粉扑扑往下掉,又化了粗黑的眉毛,又圆又红的腮红,嘴巴也涂了厚厚一层姨妈红,配着那一口烂牙。
整个人真的比鬼还吓人,老太婆特有的枯败之气,让她整个人又有种陪葬纸人的阴邪之气。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哎哟妈呀!乍一看这得吓死,比春姐(注1)还吓人。”
齐琪点点头:“和她一比,先前在米缸里看到的姑娘算什么?”
然后有闹闹哄哄的给老太婆换上喜服,老太婆身形肯定不能和小姑娘一样,好在人瘦,年轻的时候应该挺高的,现在老了有些佝偻了,竟也不比祝央矮多少。
那喜服比较宽松肥大,几个女孩儿又翻出内衣在里面塞了几重给她戴上,又把袖子撸到底完全遮住手。
折腾半天,好歹盖上盖头之后,乍一眼看不出破绽了。
转眼到了晚上,村子那边又来接人。
祝央换上另一套喜服——最开始送来那套被祝央掀了的,后来祝央让王嫂洗了干净,就是老太婆身上这件。
祝央现在穿的是早上新要的那套。
几个妇人一开门,就看到祝央坐在床上,喜服规规整整的穿好,倒是没耍花招。
正要进来接人,就被几个女孩子撵了出去——
“走走走!粗手粗脚的谁要你们扶来了?我们自个儿不会啊?一路鞭炮点上,你们前面带路就成了。”
几个妇人不甘心,但看着祝央这边盖上盖头,和她一起的两个女的将人从床上扶了起来,直往门外走出来。
亲眼看着便也放了心,又有齐琪在一旁尖酸刻薄的撵,几人便被边撵着边下了楼。
而就在几人下到堂屋,后面的新娘跨到楼梯转角处。
转角那有个小门,里面用来放粮的粮仓,却突然一开,被人从里面拉出一个穿了和祝央一模一样喜服和盖头的人,反之祝央钻了进去顺手关门。
这交换的过程,整个不到两秒,两个妇人就一转头的功夫,见新娘正一步步下来,丝毫没有察觉。
女老太婆嘴巴里被塞了一大坨棉花后用胶带封了嘴,呜呜声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两个女玩家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以女玩家堪比好几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压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简直稳稳的。
村长一行在祠堂那边等着,整片地坝摆满了好几十桌流水席,看到一行人过来也是松了口气。
正要问问祝央何时放了村里的娃们,就看到一大群娃从河边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个个的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水鬼用头发缠着在河沟里各个岩洞藏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人人都饿得慌。
被方志远去河边让水鬼放了人又驱赶过来,看着这一桌桌的大鱼大肉,所有小孩儿都狠狠的咽口水。
丢了孩子的人家一见孩子平安回来,忙各找各的孩子心肝肉的心疼哭嚎。
小孩儿又饿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吵着吃饭,这家里的小祖宗是能怠慢的?场面顿时乱做一片。
村长被催得头疼,只得匆匆忙忙的开始进行祭礼。
这活祭其实也和娶亲流程差不多,跨了火盆,和菩萨拜堂,礼成然后便留新娘在祠堂里坐着等菩萨接媳妇儿。
外面自行吃喝,等一晚上过去,菩萨把自己的媳妇儿接走了,收了尸体埋下就成。
何等的让人齿冷,但这却已经是村子里百年习以为常的事了。
全程行礼都是章欣和齐琪扶着新娘子来的,当然这其实也符合规矩,从始至终女孩儿大多是不乐意的。
自然得村里的壮妇按着行礼,这强迫行径做多了,自然也成了礼仪中的一环。
那女娃矫情,不乐意乡里人碰她,倒也没什么,反正不妨碍菩萨受用。
等磕完头,彻底礼成,村里人这才松了口气,按规矩把新娘绑在祠堂,以防撞柱砸门让菩萨不喜。
然后外面的人便可以乐呵呵的开始享用流水席。
几个玩家也心安理得坐了一桌,还对村长吩咐道:“送一桌菜去王姐家吧,咱们姐倒是乐意跟菩萨结缘,就是王姐老是想不开,这会儿也不肯过来吃饭,在家里怄气。”
“可大喜日子,老大肯定是想她也沾喜气的,给她送一桌去吧。”
村长知道王嫂那婆娘脑子疯癫,当年她女儿就是那样,从不想着菩萨看中本就是一个人的福气。
不过几个外乡人这么说,他也不小气这几个菜,便吩咐村里的婆娘送了过去。
实际这哪儿是王姐要吃?祝央因着有老太婆做替身,这会儿不方便出来,又不可能错过这大好宴席,自然早交代了几个人怎么说话。
事情交代完,几个玩家也坐下享受这土家农宴的鲜美起来。
一场席面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地坝上牵的灯泡亮如白昼。
整个村子喜气洋洋的气氛,倒真的是人人打从心里把这当大喜事在操办。
将近十点,宴席才撤了下去,洗碗刷盆自然不好在菩萨面前,所以每家分了没吃完的菜,该撤的东西撤远,又扫干净地坝,这才死锁了祠堂的门。
等着晚上菩萨自行接引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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