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桐满脑子的疑惑, 清了清嗓子,“你好”
苏自有见女儿居然主动跟司南打招呼, 心都在颤抖。
白汇美很善解人意地挡在了两个年轻人的中间。
苏自有道“哦, 那是我女儿雪桐”
司南刚想扭头,苏自有又道“司南啊,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长辈说话,不能不回应。
司南扭了一半的头, 又扭了回来, “对叔叔。”
苏自有“不走就好, 咱们国内现在不比外国差。”
“是的。”
“走走走, 上车。你坐我的车”苏自有停顿了一下, “汇美啊,雪桐坐你的车。”
“好”白汇美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苏雪桐只看到了司南的正脸一次, 就被父母强行隔开。
她撇了撇嘴, 好像谁稀罕似的, 要不是他长了一张司大佬的脸, 她连看一眼都不想看。
苏雪桐走向白汇美的汽车,本来都往副驾走了,迟疑了片刻,坐到了后头。
白汇美暗自呼出了一口长气,她跟在苏自有的后头发动了汽车,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温柔地说“雪桐, 坐好了吗”
苏雪桐凝神想了一下, 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笑不大好,凶也不大好,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地说“好了”
白汇美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咧了下嘴角,不自然地笑。
汽车发动了,苏雪桐百无聊奈地看着车窗外。
车窗上倒映出女孩漂亮的脸袋,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眼尾微翘,并不需要做出多么勾人的动作,只需抬一下眼皮,那眉眼便仿似能够摄人心魄。
苏雪桐还记得自己自身的样子,她长得不丑,就算不打扮的时候,也算是中上之姿。
好姐妹陈澜总是会一股子柠檬酸地吐槽她,浪费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绝美吗
苏雪桐当机了片刻,再这样穿下去,她迟早会精神分裂。
不知道后座的继女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白汇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说真的,自己真的有些怕这个孩子。
她和老苏的结合,是她先动的心思。
知青下乡回城,她回来的比较晚,那时已经是八六年初。其实父亲早就平反,却过于耿直,一直不肯动用关系,为她解决工作问题。
离家十年,她成了没有工作、没有丈夫,一无所有的二十七岁大龄女青年。
家里人为了她的婚事没少费心思,可给她介绍的那些个男人,不是工厂的工人,就是事业单位里的丧偶男士,她没有一个能够看上眼的。
可没有办法,谁让她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呢
白汇美一时气愤,咬着牙创业经商。
经过了几年的创业期,白汇美开办的贸易公司逐渐走上正规,而她也三十一岁了。
事业小有成就,个人的婚恋问题也是时候摆上议程。
就是那时,她的公司和政府部门合作了一个项目,她遇到了苏自有。
那时,苏自有也三十一岁了,他是部队转业干部,已婚,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她对苏自有一见钟情,哪怕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
成为苏自有的妻子,白汇美颇是费了一些功夫。
她得知苏自有的发妻也是个下乡返程的知青,特地走访了他妻子当时下乡的地方。
一查不要紧,她在当地发现了那个女人的私生子。
凭什么啊
同样是知青回城,那个女人隐瞒了已育的事实,嫁给了一个那么好的男人。
再看她呢,孤苦伶仃多年,成了家族的笑话。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让那个农村的男人带着孩子和苏自有偶遇。
果不其然,苏自有因为妻子的隐瞒和那个女人渐生嫌隙。
可苏自有对他的发妻仍有感情,两个人吵吵闹闹,却还是没有离婚。
白汇美又生一计,设计了那个女人和领导的奸情。
苏自有和发妻离婚,是苏雪桐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那个女人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在本地很难抬头做人,一狠心,办理了出国手续。
临走前,那个女人去家里见苏雪桐最后一面。
白汇美虽然没有正式上位,可已经得到了苏自有的信任,出入他家。
那个女人看见她的瞬间,似乎一眼看透了她。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看看孩子吧,我的仇,她迟早会帮我报的。”
七岁的苏雪桐当时明明睡着了。
可见鬼了似的,一直都不肯接受她。
白汇美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过去的那些画面,不知是不是年岁渐大,现在的自己特别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
她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妇科医生说,如果她想要孩子的话,现在仍然有机会,并且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汽车下了高架桥,白汇美眼看着苏自有驾驶着越野车拐进了汉家大院。
这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私家小厨,本地菜做的一流,环境优雅,适合宴请。
白汇美一打方向盘,跟了上去。
这一路,她都没跟苏雪桐讲过什么话,这时,她道“桐桐啊,阿姨知道你不喜欢吃汉家的菜,不过爸爸请客,你最好不要闹,不然爸爸会生气的”
往常她这么劝,苏雪桐一定会甩脸子给自己看,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和苏自有大闹一场。
哪里知道,后座的苏雪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白汇美禁不住皱了下秀丽的眉毛。
她这个仿真眉可是跑到香港做的,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是绣出来的。
白汇美的名字里空占了一个美字,相貌却是普普通通,苏自有之所以会娶她,是因为她的贤惠和善解人意,而并非容貌。
可她已经做了十几年贤惠的妻子、大度的后妈,实际上,她早就厌烦到不行了。
后视镜里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庞,和那个女人几乎一样。
白汇美每天都要忍受着这样一张脸,她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
她将汽车驶进汉家大院的停车场时,没有减速,汽车的尾气甩了汉家的保安一脸。
保安嘟嘟囔囔“操,这娘们疯了吧”
白汇美下了车后,又成了那个端庄贤惠的好后妈。
“桐桐,快点,咱们别让爸爸和哥哥等急了。”
苏雪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她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出了特别虚伪的伪装。
她和白汇美进入饭店的时候,已经找到座位的苏自有朝她俩招了招手。
白汇美笑着过去,替苏雪桐拉开了椅子问“司南呢”
“哦,去洗手间了。”
苏雪桐直接越过了她,压根就没坐她拉开的位置,而是坐到了苏自有的身旁。
白汇美尴尬了一下。
苏自有冲她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坐在苏雪桐的对面。
苏雪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举起了手边的水壶,先给苏自有倒了杯水。
女儿今天殷勤懂事的让人心里难受。
苏自有不由又多看了苏雪桐几眼,直到司南从洗手间回来。
苏自有举了菜单说“来来,司南你点菜,这儿做的最好的都是家乡菜,你离家几年,捡自己想吃的点。”
司南淡淡地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叔叔不知道,我去英国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在想咱们这儿的锅包肉”
苏自有笑“那锅包肉来两份。”
“不用,不用,一份就够了。”
“再要一个汽锅鸡、土豆茄子泥和韭菜烙盒。”
苏雪桐抿了口茶,瞥了眼菜单,突然间插话。
早饭她没有吃饱,现在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可她老父亲,还有那个长得有点像司大佬的男人,还在那儿客气来客气去,麻烦。
苏自有的手都颤了一下,这丫头不是不爱吃这些嘛
今儿好说话的有些过头了。
他干笑着说“瞧瞧,我们家桐桐点的都是这儿的特色菜”
司南也道“那就这些吧”
四个菜哪里会够,苏自有又点四个菜,将菜单还给服务员的时候,悄悄滴打量着女儿,声儿直硬地问“喝饮料吗”
苏雪桐舔了下嘴唇,道“喝奶”
苏自有提着的心,落了地,眉眼一弯和服务员道“给她拿瓶奶,再拿一瓶老白干”
他转了头,又跟对面的司南说“咱爷俩喝一个。”
司南眯了眯眼睛,笑“好”
“两瓶”苏雪桐冲着服务员补充。
“两瓶老白干吗”服务员憨憨地问。
苏雪桐“酸奶谢谢”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的白汇美。
白汇美一惊,受宠若惊的模样。
其实她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嫁给苏自有十几年了,他从来都没有在饭桌上询问过自己要喝什么饮料。
吃了顿小尴尬的午饭。
苏雪桐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司南,发现他也就某一部分和司大佬比较相似。
她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最好不要跟世界里的任何人发生任何感情。
苏雪桐忽然对司南不理不睬。
这看起来前后不一的表现,已经把老父亲彻底搞晕眩了。
苏自有深思熟虑,大着胆子让司南留宿苏家。
“你家的老房子要休整,不如就留在我家。”
白汇美从来都不会反驳苏自有的决定,她下意识看了看苏雪桐。
苏雪桐夹起了最后一块儿锅包肉,吃的正香。
管她什么事呢
她对司南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兴趣。
苏自有和司南都喝了酒,几个人挤在白汇美的车里,一道回家。
苏家所在的小区,位于市中心繁华的位置。
小区的对面就是市内最大的连花商场。
还没有到家,苏雪桐朝苏自有伸出了手,“爸爸,给我点钱买衣服,我快冷死了。”
苏自有一听这话,火气直往上冒,说的好像没给她钱买衣服似的,钱是真花了不少,瞧瞧她那些衣服,没有一件能遮住屁股的。
可碍于司南在,苏自有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
白汇美倒是放心了,怪不得今天反常,原来是想要钱来着。
她一只手翻出了钱包,拿出了好几张百元钞票,“桐桐啊,要不阿姨陪你一起”
“不了,你还要回家招待客人。”
白汇美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跟着去,爽快地将钱递了过去。
拿人的手软,苏雪桐还是如同面瘫一样的表情“谢谢”
苏雪桐在连花商场的门口下了汽车,冷冽的北风刮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缩着脖子,快速地钻进了商场里。
她活的很仔细,给自己买了两套厚厚的保暖衣,又买了两件可以包到脚踝的羽绒服。
像零零碎碎的围巾手套厚袜子雪地靴,她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么一武装,再出了商场大门,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苏雪桐没有回家,寻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理发店,进门就道“我这头发还能复原吗”
拉直染黑,一共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原主的头发太长,烫染的次数又多,发尾枯黄。
苏雪桐又让理发师将她的头发剪去了一半,长度只剩可以披肩。
理发师“小妹妹,要剪个刘海吗”
苏雪桐盘算了一下,现在是2003年,她也不记得03年的审美是什么样,于是道“你看着剪吧”
理发师转了转手里的小剪子,咔嚓一下,剪出了一个齐眉的齐刘海。
苏雪桐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还成吧
颜值好,什么发型都扛得住。
快五点钟,苏雪桐才回到苏家。
这时候,苏自有都睡醒了一觉,中午的醉意也早就没有了。
他听见了门响,紧跟着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羽绒服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换上了他女儿的拖鞋,又走到挂衣架前脱掉了厚厚的外套。
苏自有的舌头如同打了结,紧盯着她问“请问”你是不是走错屋了
苏雪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爸,我回来了”
苏自有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闷声道“剪头发了”早这样多好
好好的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想不开,把自己糟蹋成了什么样。
“嗯”苏雪桐又取掉了围巾,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苏自有的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她伸手端了起来,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好了很多。
苏雪桐又将那茶杯放回了原处,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我想了想我还是去上学吧”
苏雪桐有在心里盘算过,自己这么突兀地提出来,苏自有肯定得吓一跳。
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吓成这个样儿只见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如同她是鬼似的。
苏雪桐忍不住心虚,生怕他看出来异常,不自在地解释“我天天在家,太无聊了”
苏自有终于缓过了神,这个理由他倒是好接受一些。
他抿了口热茶,清了清嗓子道“哼,你想去上学就能去上了”
苏雪桐蓦地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苏自有的心都跟着晃了一下,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他女儿多不容易才提出去学校,再被他打击了积极性。
他又清了清嗓子道“你想啊,你都一月没去过了,那什么我总得和你班主任老师好好说说吧”
苏雪桐点了点头,“那成,你给班主任打电话,我上楼准备书包”
女儿拎着袋子上了楼,苏自有还愣了好半天,他想都要上楼准备书包了,八成不是逗他的吧
他这才翻出了女儿班主任的电话。
“张老师,我是苏雪桐的爸爸,她想通啦对,认错啦,哭着喊着要去上学啦张老师,多费心哎哟,谁说不是呢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最后一句话,他简直太有心得了。
苏自有信誓旦旦地跟老师保证后,挂线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孩子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她妈那事儿,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父亲,他一直在想办法把对她的心理影响降到最低。
白汇美将两个男人送回家后,又去了趟公司。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众人眼里的女强人,可她的烦累,只有她自己知晓。
苏自有和她的父亲一样耿直,作为商务厅的厅长,却从来不会给她任何事业上的便利,更甚者还一个劲地要求她避嫌。
不仅如此,不管在公司里有多忙多累,回家了之后,她依然得扮演好贤惠妻子的角色。
白汇美忙碌了一个下午,一抬头,挂钟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六点钟了,她赶紧给家里的保姆打了个电话,告之晚饭要做什么。
保姆姓刘,是白汇美曾经插队那个村子里的老乡。
刘爱娇忍了一下,低声道“汇美啊,刚才桐桐跟你们家老苏说她要去上学了。”
白汇美的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说“好,我知道了,我大约六点五十会到家。”
中午吃的太饱,苏雪桐没有下楼吃晚饭。
于是,白汇美并没有看到苏自有口中那个变化很大的她。
司南出门访友,八点钟才回来,陪着苏自有说了几句话后,上了三楼的阁楼。
苏自有本来非让他住在二楼的,可二楼的客房紧挨着苏雪桐的房间,苏自有提起的时候,表情很是微妙。
司南便道“叔叔家的阁楼就挺好的,采光好,还安静”
他这么说的时候,苏自有明显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苏雪桐六点钟就自己起了床。
白汇美六点半敲了敲她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应声,她冷笑着下楼。
楼梯下到一半,可以看见餐厅的时候,她直接愣住了。
只见司南和一个黑发的女孩坐在餐桌前,那个女孩是苏雪桐
刘爱娇端了鸡蛋从厨房里出来,“汇美起床了”
这时,苏雪桐回了头。
白汇美下意识扶住了楼梯扶手。
“阿姨,早”
白汇美的脑子乱哄哄的,也没有听清这句是司南说的,还是苏雪桐,也可能是他们俩一齐说的。
她扯了下嘴角,很干地笑“司南起这么早啊桐桐也起这么早”
“哦,我要去学校。”苏雪桐吃完了最后一口鸡蛋,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她拎起了一旁的书包,从白汇美的面前过去时,又说“我走了。”
“阿姨送你吧”白汇美紧追了一步,殷勤地道。
“不用了。”
苏雪桐立在门前,羽绒服围巾手套一一穿戴好,最后背上书包。
她打开了房门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在想,北方的天气真是反人类啊还要在这么反人类的天气里出门上学,北方人真skr惨这还没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呢
好在学校离的不远,一路小跑着过去,苏雪桐出了一身的汗。
按照原主的残留记忆,苏雪桐很快就找到了高一四班。
九中有上早自习的传统,苏雪桐到的不早不晚,她刚刚坐在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上,早自习的铃声就响了。
她打开了书包,实在是不知道第一节课要上什么,碰了碰自己的同桌,“哎,第一节上什么来着”
赵四正还没睡醒,枕着胳膊正在梦游,他睁开眼睛看了眼身旁的漂亮姑娘,顿时来了劲。
他直起了身子,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嬉皮笑脸地说“美女,新来的啊”
苏雪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故意勾起了眉眼问“我,漂亮吗”
“嗯嗯。”赵四正点头如捣蒜。
苏雪桐“我也觉得你特帅,尤其是那双瞎眼”
“哎,你怎么骂人呢”
苏雪桐把自己的语文书从书包里掏了出来,指着书皮上自己的大名,“不瞎就好好看看”
“我去,桐姐”赵四正凑近了仔细看,又操了一声,还真是。
他蔫蔫地又趴回了课桌上,“桐姐,你不是说要退学吗”
苏雪桐摆摆手道“年少不懂事”
赵四正哈哈笑了起来,“我去,你行,一个多月就成熟了”
苏雪桐眼睛一横。
那双泛着万千星光的眼眸一横过来,赵四正顿时敛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第一节课化学。”
苏雪桐把语文书装了起来,翻了好久,才翻出化学书。
数理化里,她只喜欢数学。
化学比物理好了一点儿,但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好在才高一,苏雪桐凝神看了会儿化学书,很神奇地发现她居然什么都会。
这么多年没有摸过书本,她也太神奇了,简直是惊喜。
班主任老师跟化学老师打过招呼,苏雪桐这个后进生,只要不打扰其他同学学习,她来还是不来,就当作她不存在。
化学老师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偶尔板书完一回头,竟然发现那个后进生在做笔记,她深感意外。
下去巡视的时候,故意从她的身边走过咦,真的是在记笔记,而不是在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化学老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
高一的头半个月军训,军训完上课才没几天,这个孩子就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她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她觉得班主任张老师夸张了,谁说这孩子没有救呢
化学老师隐隐有些激动,再走回讲台,提了几道上节课学过的问题,挑了一个最简单的叫了苏雪桐的名字。
赵四正能坐在最后一排,还真不是因为他个子大,就是因为他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他一听苏雪桐被叫了起来,赶紧缩了缩脖子,想要弱化自己的存在。
没别的原因,他深信他的同桌比他还要学渣。
他就算学渣吧,好歹每天都来上学。
那位好,这学期满共还没来一个月的时间。
苏雪桐低头看了看问题,没有犹豫地道“选c。”
化学老师欣喜地说“对了看来苏雪桐同学虽然请了病假,但依然没有放弃学习,让我们为她鼓掌”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苏雪桐坐了下来。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完毕,中午没有作业,苏雪桐把书包扔在了学校,缩着脖子跑回家吃午饭。
她回家的时间,苏自有也刚刚回来,下意识问了句“跟的上吗”
苏雪桐矜持了一下,道“我努力吧”
苏自有见鬼了似的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嗯,那你好好努力。”他还想说爸爸很欣慰,或者爸爸看好你,可嗓子如同被人掐住,憋到了脸红,话还是没有出口。
苏雪桐不以为然,点了点头,吃完午饭,就上了楼。
到了下午两点,苏雪桐准时下楼。
苏自有坐在沙发上面看报纸,偷眼去看,是女儿没错,没话找话地说“上学啊”
“是啊”苏雪桐蹬上了雪地靴,“爸爸,我走了。”
“嗯”
苏雪桐出了门,苏自有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疼疼真不是在做梦。
白汇美早出晚归,虽说白天很少会呆在家,但一般家里发生了什么,刘爱娇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比如这些天苏雪桐每天都会按时上下学,苏自有脸上的喜悦之情也越来越多
白汇美很是忧虑,她也不知晓是什么契机,让明明已经养歪的孩子,忽然又回到了正轨上。
这是个不好的现象,苏自有若不对苏雪桐彻底失望,怎么可能同意她再生一个孩子呢
旁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好后妈,为了前妻的女儿,放弃了自己生育的机会。
殊不知,当初苏自有娶她的条件只有一个
“汇美,雪桐还小,我怕父母离异对她的打击太大。所以,不瞒你说,我一开始是不打算再婚的。可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愿意娶你,但是我有个很自私的要求,我不想再给雪桐添弟弟或者妹妹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立刻就去领证,并且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祝你幸福,早日找到合适的伴侣。”
苏自有的那番话,即使过去了这么些年,白汇美每一个字都还记得,甚至还记得他当时忧愁的神态。
苏自有的皮相很好,一双鹿儿眼一般的大眼睛,只要微微一蹙,她的心都得跟着难受。
她不舍得他有丁点的忧愁。
况且当时尚算年轻,她并没有觉得那是个很大的问题,甚至还想先结了婚,不愁他不改变主意。
尤其苏雪桐是个女孩,是个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传宗接代的心结。没准儿,等苏雪桐接受了她,再到两个人感情浓时,苏自有还求着她生呢
可这些年过去了,苏雪桐依然没有完全接受她,还有苏自有那个男人心如磐石,也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白汇美不是没有争取过。
可她只要一提起生孩子的事情,苏自有就会拧着眉头,不悦地说“汇美,咱们结婚前,明明说好了的。”
白汇美也不是没有哭闹过,可争吵了几回之后,妥协的仍然是她。
她今年四十四了,离更年期已不远矣
可还能怎么办呢
好歹在商界滚打了这么些年,她明白的,越是焦虑,就得越能沉得住气。
五点整,白汇美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才下了电梯,她就发现公司的接待处闹哄哄的。
秘书小江低声跟她解释“白总,是上个月被公司解雇的工人。”
最近公司的效益不大好,上个月的时间,白汇美让人事部解雇了一批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的基层员工。
这些人离退休不远,在企业里起不到带头的作用,完全是在混日子。
那些人吵吵嚷嚷,还有甚者,在哭哭闹闹。
白汇美皱了皱眉,在小江的掩护下上了汽车。
公司在城北新建的开发区,白汇美驱车回家,一般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
路上得经过好几个高架桥,走到惠及路的时间,她无意中从倒视镜里发现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好像刚出公司的时候,她就看见过。
不过,路上的车流很多,相似的车型也很多,她并没有太在意。
等过了惠及路,白汇美去了趟联华超市出来,再一发动汽车,那辆白色的桑塔纳还在她的后面尾随。
白汇美的眼皮一跳,发动汽车的时候,手止不住颤抖了几下。
最近的社会新闻频发女性遭遇绑架的事件,尤其像她这种,属于有钱范畴类的。
不过,她到底见多识广,慌乱了片刻,忽然调转了车头,也没管那辆白车是否还跟在后头。
白汇美开着车,径直到了九中的门口。
她到的时间刚刚好,九中的放学铃声充斥了整个校园。
成群结队的孩子们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白汇美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淡蓝色羽绒服的苏雪桐。
她的长相本就扎眼,淡蓝色的衣裳和桔色的夕阳交相辉映,更是映衬的她比白雪还要白。
白汇美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苏雪桐愣怔了片刻,朝她走了过去。
白汇美很自然地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说“阿姨今天下班早,顺路来接你回家。”
苏雪桐轻轻地“嗯”了一声,拉开了汽车后座车门。
白汇美发动汽车的那一刻,从倒视镜里往后看。
白色的桑塔纳旁边立着一个穿着黑皮衣的男人,他戴着厚厚的口罩,一双带着些许暴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汽车。
她猛地一拐弯,心止不住地狂跳。
大周五,苏雪桐一如既往地六点四十五分出门。
天气越来越冷,这个时间,天都还没有大亮,东方将将泛起了鱼肚白。
路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苏雪桐哈着白气,默默地走在人行道上。
路上的行人不算太多,大都行色匆忙。
也是,要不是非得这个时间点起床赶早的,大多数人都还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呢
苏雪桐走路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声的热汗。
眼看离学校就三百来米的距离,一个穿着黑皮衣的男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叫住了她“小同学,麻烦问一下,九州路怎么去”
这个年代,还没有导航那个玩意儿。
苏雪桐没有怀疑,下意识停住了步伐,“九州路在下一个路口”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而且说话的时间和男人保持着一臂宽的距离。
穿着黑皮衣的男人突然间暴起,扑了上来,一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苏雪桐始料未及,拼死挣扎,可一阵难闻的气息冲进了鼻腔。
她的眼睛翻动了几下,挥舞着的手臂下垂了下来。
她晕了过去。
男人将她拖拽到了旁边的汽车上,他关上了汽车门,四下张望,时机很是凑巧,并没有人看到。
男人点着了一根烟,只抽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上。
他碾了一脚,上了汽车,手握着方向盘,飞驰而去。
还不到中午,苏自有就接到了张老师的电话。
“苏雪桐又旷课了苏爸爸,你可别忘记了上回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明明说是最后一回旷课”
苏自有顿时怒火中烧,好说歹说,又是和张老师再三保证没有下回了。
他好歹是堂堂的一厅之长,可到了女儿的老师面前,还是被训得跟丧家犬一样。
挂线了之后,苏自有咬牙切齿地将手边的烟灰缸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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