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国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男人。
苏雪桐走了之后, 他得有半年才接受了这个打击。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他重生回来, 只顾着考大学的事情, 没顾上跟苏雪桐培养感情。
考上大学,又去了外地,就更顾不上和她培养感情了。
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刘保国并不甘心, 仔细想了又想, 上一世他虽说没了苏雪桐的消息,但是他和刘山一直保持着联系。
刘山娶了一个叫陈默尔的姑娘, 两个人是大学同学。
陈默尔家在首都, 刘山和她结婚之后, 俨然成了上门女婿。
他还去过一次刘山在首都的家,那是个小公寓,墙上挂着许多两人的合影, 还在一张大合影, 他还记得刘山指着那合影里的一个人告诉他, 那是个多大的官儿。他对那个并不感兴趣, 他找刘山就是想打听苏雪桐的消息。
后来他再仔细一想,那张合影好像是八中的。
刘山是在家里上的高中, 那个合影肯定就是陈默尔高中时的毕业照了。
刘保国来首都快两个月了,整日在八中的门口守株待兔,说来也巧, 正好就遇上了去八中找人的司慧茹。
他在刘山家门口见过司慧茹一次, 她却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他是谁了。
不过没关系, 他有的是法子。
只是没想到刘山娶的那个陈默尔, 竟是司慧菇的女儿。
更没有想到,那个哑巴竟有这么好的背景。
刘山那儿见了刘保国回家报信儿。
刘保国的心里七上八下,总觉着自己一会儿就能见到苏雪桐了,哪知道,一连几天过去,别说苏雪桐的身影了,连刘山都没有再来过陈家。
刘保国又开始了守株待兔,一连三天,人没有守着,倒是蹲来了汽车。
苏雪桐就坐在副架的位置上。
司铖老远就看见了蹲守在大门口的那个男人,几年没见,他好像还是那样。
司铖微微眯了下眼睛,“停车吗”
苏雪桐也看见了,淡淡道“不是去书店吗”
司铖一脚油门,从刘保国的跟前过去。
八月份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脸上。
刘保国犹如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刘保国辞掉了陈家补习的工作,毅然决然去了广东。
他准备捞金,听人说广东遍地是黄金。
一个月后,苏雪桐和司铖开学,两人都大四了,上不了几个月的课,就得下单位实习。
赵翠儿给远在广东的表妹打去了电话,表妹告诉她凤仙歌舞厅的老板要转让,问她想不想当老板,她俩可以合伙。
物欲横流的时代即将来临,赵翠儿犹豫了几天,收拾了衣物二次南下。
她是怀着失恋的心情到的广东。
表妹在火车站外接了她,还劝道“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地都是。”
表妹跟了一个从香港来的小老板,当然她肯定不是大婆,甚至连二婆都算不上。
但小老板舍得花钱,每个月总得给她个三几千。
赵翠儿的钱已经花了七七八八,跟表妹打借条借了一万,表妹那儿自己又出了一万,两万块盘下了凤仙歌舞厅。
歌舞厅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好在原老板和姐妹俩是熟人,干脆将靠山也引荐给了她们。
上供揩油自然是少不了的,如此筹备一月,凤仙歌舞厅重新开业。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赵翠儿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见刘保国的时候,那个人如从天而降,陡然出现。
“翠儿,我还以为看走了眼呢没成想,真的是你啊”
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那梳起来的发丝儿,油闪闪的,简直亮瞎了赵翠儿的眼睛。
她的眼眶一红,哽咽出声“保国哥”
刘保国到了广东才知晓,这里并不是遍地都是黄金。
他做了好几份工作,可没有一份能让他迅速捞到金。
这时候,有个同乡告诉他,赵翠儿也在这里,并且混的不错。
自尊心和廉耻心这些东西,能伸能缩,只要一想起哑巴开着那辆汽车从自己的面前驶过去,刘保国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原则。
人要是会做梦就好了,一睁眼一闭眼,他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而不是如今一事无成的自己。
可时间飞逝,当真宛如做梦。
又三年后,刘山马上要参加高考了。
他也想靠姐姐和姐夫毕业的科大。
但陈默尔的成绩,离科大的分数线还有十万八千里。
刘山很是想不通,这些年他在陈默尔身上下的力气并不少啊
怎么陈默尔就没有像他姐那样,成为奇迹呢
不过这是他左右不了的事情,用司慧茹的话来说,她要是不学,谁也不能割开她的脑袋往里灌啊
司慧茹抱着报考手册研究了三天,终于给陈默尔找了一个首都的三流大学。
刘山也嘘出了一口长气,不在一所学校就不在吧,至少还在一个城市里。
他铆足了劲想要创造一个奇迹,可高考前的那天夜里,他坏了肚子,一夜跑了好几次厕所,第二天一早出门考试的时间,腿肚发软,浑身冷汗。
刘山当天就知道了,他肯定考不上科大了。
高考完后,刘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像陈默尔那样,选个三流大学,另一条就是复读。
他不甘心啊
寒窗苦读了这么些年,他真的很不甘心。
刘山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姐姐、姐夫,司慧茹和陈默尔都在。
他二话没说,跪在了苏雪桐的跟前,痛哭流涕“姐,我想复读”
“复就复吧”苏雪桐的语气平淡。
那个陈默尔也是有意思了,从司家回去后,辗转反侧一夜,做了一个吓坏了司慧茹的决定,“妈,我也要复读。刘山考哪所大学,我就考哪所”
司慧茹惊得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不可思议地问“你确定”
“我确定啊”陈默尔信誓旦旦地说“妈妈,你要对我有信心。”
司慧茹心说,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儿。
她板着脸问“默尔,你该不会是看上刘山了吧”
“妈妈,不要用你的老眼光看人。刘山虽然无父无母,可我相信未来的他一定会很优秀,根本不需要祖荫。”
司慧茹的脑壳儿轰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陈郎峰晚上九点回家,一眼就发现了老妻的不大对劲,问了句“怎么了”
司慧茹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悻悻地说“老陈啊,你女儿”
她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把陈默尔因为个男人准备上进的事情给泄露出来。
不管是因为谁,上进总归是一件好事对的吧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女儿要复读”
“复读”陈郎峰眯了眯眼睛。
他到底是思虑周全,很快就叫来了陈默尔,敲了敲桌子,道“复读可以,但得给我立军令状”
“立就立”年轻的姑娘受不得激,当下就拿来了纸笔,问“怎么立”
陈郎峰弹了下烟灰,示意她不忙,“我问你,你想考什么大学”
“刘山考哪个,我就考哪个”陈默尔的语气很大。
陈郎峰点了点头说“行那你就写,若是考不上刘山所考的大学,就自动放弃上大学的机会。”
陈默尔吓了一跳。
司慧茹也吓了一跳,在他的身后喊“老陈”
怎么能立这种军令状呢那可是女儿的未来。
陈郎峰将烟头按灭在了手边的烟灰缸里,不容人反驳地道“立吗”
陈默尔咬了咬下唇,豪气万千地说“立”
人一旦没了退路,除了硬着头皮猛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陈郎峰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陈家是个不眠夜,司家也是。
苏雪桐怀孕五个月,脚踝开始水肿。
司铖给她倒好了热水泡脚,刘山就等在浴室的外面。
他还有话要跟姐姐说。
司铖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身旁过去。
“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刘山眼巴巴地看着泡脚的苏雪桐问。
“没有啊”苏雪桐说。
“可我自己对我自己挺失望的。”刘山叹息。
苏雪桐可能是最近怀了身孕,连心性也跟着调皮了起来,她莞尔一笑,“比原先跳水塘那会儿可好多了我愿意看见现在这样的你。”
后一句倒是认真的。
刘山又红了眼眶儿,“姐,我以后一定能行,能成为你的骄傲,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其实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了
但是刘山说起了以后,苏雪桐忍不住向往,她一只手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似感受到了她的抚摸,欢快地踢了她一下。
旁的人可能都觉得时光太慢,只有她希望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
司铖算着水约莫要凉了,又从屋子里出来,拍了拍刘山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其实刘山也能扶苏雪桐起来,可姐夫更喜欢他自己来。
刘山让到了一边,只见他姐夫伸出了手,姐姐像个老佛爷似的被搀了起来。
两个人回了房,刘山忍不住感慨,这是他见过的世上最美好的爱情。
若是有一天他和陈默尔也能这样
紧跟着,刘山摇买一点摇头,不会的,默尔的脾气比他姐坏了可不止十倍。
司铖扶着苏雪桐上床,替她揉了揉腿。
“睡吗还是看会儿书”
“看会儿书吧”苏雪桐道。
司铖拿了一旁的童话故事,明明是不爱说话的他,却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苏雪桐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忽然打断了他,道“司铖,你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司铖将书放到了一边,深深地看了看她,说“大名留给姑父起,小名我想了一个。”
“叫什么啊”
“悠悠”
“悠悠”
苏雪桐重复这个名字的时间,司铖伸手关了台灯。
他扶着她躺好,温柔的在她耳边耳语“对这个名字熟悉吗”
苏雪桐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真的觉得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自打有了身孕,她这记忆能力比先前还要差了,她迟疑地问“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对吗”
“嗯”司铖轻轻地发出了声音。
“那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苏雪桐又问。
“女孩”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得到验证是四个多月之后。
苏雪桐生产倒是顺利,从进产房到出来,一共还没两个小时。一块儿入产房的产妇,还在哭天抢地的哀嚎,她这儿已经平平顺顺地好了。
司慧茹说,那是姑娘疼妈,不舍得让妈受罪。
果然如司铖所说苏雪桐生了个女孩,有一双和司铖一样的丹凤眼。
可是司慧茹抱起来的时候,却欣喜地说“瞧啊,这孩子的双眼皮,和她爹一模一样。”
苏雪桐松了口气,女儿和司铖一个样,一般人看不出来她真实的容貌。
抱着悠悠睡觉的第一晚,苏雪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司铖慌了手脚,问她“疼是吗”
即使他活了好几万年,却也从来没有过生孩子的经历。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既然这般的形容,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凶险,多么的疼。
苏雪桐摇了摇头,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止下来。
司铖慌张地又问“那是怎么了你别哭啊,姑姑说了,坐月子的时候哭,对眼睛不好。”
苏雪桐抽噎地说“司铖,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悠悠”
“那就不离开呗”司铖垂了眉眼,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她疼。
苏雪桐“可我要是自己也左右不了呢我真的不骗你,有些事情,我真的左右不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
还有更大的难过,她走了之后一定又会忘记这里的所有事情。
司铖扯了下嘴角,拿纸巾替她擦干了眼泪,“没事儿,你走不远的,我会带着悠悠去找你。”
“真的”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司铖揽了揽她的肩膀。
苏雪桐的眼泪总算是刹住车了,倒不是她真的相信司铖的宽慰。而是这么久,苏雪桐也就只崩溃过这一次。
悠悠是个特别爱笑的小团子,才满月就能自己仰着脖颈哈哈大笑出声。
苏雪桐初为人母,恨不得将孩子含在嘴里。
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张床,她非说太挤,要将司铖赶下去。
床都不让睡,那还了得
司铖二话没说,跑到家具店,给悠悠买了一张豪华版的公主床。
结果还是女儿斗不过爹,悠悠被请了下去。
家里添了口人,温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司铖又请了一个月嫂。
他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
眼看刘山要再次高考,司慧茹想把刘山叫到自己的家里。
“姑姑怕悠悠哭的时候会吵到你学习。”
刘山并不想住在陈家,摆着手说“不吵,不吵,一点都不吵,我们悠悠可乖了,一点都不会吵到舅舅。”
悠悠确实是个特别乖的小团子,一点都不爱哭,吃饱了就睡,睡饱了,一个团子也能玩的高高兴兴。
司慧茹并不勉强。
男人有自尊心是好事,总比死乞白赖的强。
七月份。
热,知了藏在树梢里不停地叫唤着。
除了热,还有烦躁。
刘山和陈默尔肩并肩,要奔赴战场了。
两人挺好,分到了一所学校。
司慧茹亲自开车送他们去考试,而后就等在学校的外面,在线作法,希望他们的考试能够顺顺利利。
“观音菩萨,佛祖,还有路过的各位神仙,保佑我家闺女超常发挥,考个好大学。然后保佑那个刘山正常发挥,对,他正常发挥就行了,不要再超常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这一年,陈默尔流的眼泪快和汗水一样多了。
刘山那小子学起习来不要命,她女儿的基础本来就不好,得比他更不要命。
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用完的墨水瓶子得有好几公斤。
就连那双白嫩的小手,也因为握笔握出了老茧。
真是的,早干什么去了。
司慧茹想替女儿在丈夫的面前刷好感。
丈夫是个铁石心肠,面无表情地道“干什么不累啊”
司慧茹语结,得,九九八十一难,如今已经走到最后一难了。
她思及此,又在心里求“让刘山正常发挥,千万不要超常”
半个多月后放榜。
司慧茹才松了一口气,陈默尔比去年多考了一百多分。
她查出来分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丈夫报喜。
话是这么说的“老陈,你老陈家的祖坟终于冒青烟了,咱家可算要出一个正儿八经好大学的大学生了”
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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