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叶明璋和葛笠已经签署一致行动协议，葛笠自己也是股东，叶篁篁想让他坐在前排，葛笠不肯，挤眉弄眼的说，“你家的公司，我是个上门女婿，当然是你在前面，我来当你身后的男人。”
叶篁篁也没有坚持，反正也就这一次了。她还真没见过这阵势呢。
宋百林和韩动是一起来的。都是场面上的人，虽然私下兵戎相见，但面上见了还是如沐春风。反倒是秦可晖坐在最下面的第一排，冲她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叶篁篁也带着笑的回过去。
会场真大呀，来的人真多呀，除了那么那多摄像机，还那么多手机举着对着她。叶篁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
按事先对过的台词，叶篁篁的任务就是代表叶家提名葛笠作为董事局主席，其他的事情不用她管。
韩动也早已替宋百林拜过票。据说，拜的主要是基金公司、年金、保险金等机构投资者。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公司动荡，稳定的经营层最重要，更何况，宋百林虽然有对付叶家的诸多手腕，经商才能还是有目共睹的。他所创办的公司在被叶明璋并购前，也被颇多的投资机构看好。
相比之下，叶明璋却显得独断专行。金叶商业明明已经上市几年，仍然将金叶商业视为自己家公司。有时做事太过草莽，连续几年不分红，被中小股东所诟病。
今天宋百林对叶家的攻击，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宋百林先抛出了财报，果然引来一阵骂声。
这个议案她想投反对票，葛笠不同意，“已经经过审计的财报，不同意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可明明就是有问题的。”
“有时候，事实不那么重要，或者说，没人关注事实的时候，你不如积蓄力量做好自己的事。”
她明知他是对的，还是忍不住说，“世故。如果是这样，哪儿有什么是非？”
“如果当年我强了你后、到了国外，即便你有道理，这种道理有用吗？”
她气乎乎的说，“总是免不了洗脱你自己。”
“成年人的世界逻辑比较残酷。财报既然已经经过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如果不同意，就需要拿出足够硬的证据来。现在你没有，贸然投反对票，只会让人觉得你意气用事，拿上市公司当你家私产。你爸受这个指责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要再加重这个指责了。”
叶篁篁虽然不服，但也没有再强辩，“那就这么白白便宜宋百林？”
葛笠胸有成竹，“集中精力，要你最想要的议案。”
现在，这个议案到了。叶明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担任董事局主席，按照金叶商业的章程，这个职位的继任者由股东大会审议通过。
不出意外，人选两个，葛笠和宋百林。董事会提名与薪酬委员会按例宣读了对两名候选人资格审查通过的决定后，一片静默中，韩动说，“作为金叶商业的第二大股东，我对提名与薪酬委员会的审查提出质疑，我认为葛笠先生的资料存有问题。”
全场哗然。韩动转向叶篁篁，“叶小姐，你回复交易所的问询时提到，你与葛先生为合法夫妻，叶明璋基于他们的婚姻关系向葛笠赠与了股权，对吗？”
叶篁篁并没有正面回答，“然后？”
“外界曾有传言，你与葛先生的婚姻动机不纯，你有什么解释？”
“这是我的私事。”
“但如果涉及到上市公司利益呢？”
“那就请韩总拿出来我的个人私事影响上市公司利益的证据。”
韩动的笑让她感觉不好，“叶小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有人递了件东西，叶篁篁坐的离韩动近，当她看清时，脸就变了颜色。
“叶小姐，这个手机，你是否有些眼熟。”
情景仿佛是当年在法庭上接受质证。“在法律之下，你要向公众回答，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交易所的问询不是儿戏，如果回答的不真实，你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些话交替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慌乱随之而来，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他。
那个当初站在她的对面，和当时一样，一脸的镇定。只是如今位置变了，在她的身后。但像当年在法庭上一样，即便当年父亲坐在庭下第一排、即便现在他在她身后，却都不能她任何支援。当初回复交易所问询的是她，现在接受质询的也应该是她。她才是当事人，一切问题都要她自己独立回答。
她长吸一口气，款款回答，“这种款式的手机销量很多，韩总应该也认识。”
韩动的尴尬转瞬即逝，“叶小姐回答的很巧妙，只是据我所知，这个手机是叶小姐的。”
下面的人群之声像潮水冲刷沙滩似的，刷刷的，没有人知道这个手机意味着什么。
叶篁篁全明白了。
那两份协议，为什么既不是张谨公布出去的，也不是葛笠公布出去的。的确还有第三种公布出去的可能，就是她在东南亚丢的手机。
她核对过被公开的文本与她已经签署的协议的一致性，两者间有些小的、文字上的差异。原因是在这里。被公布出去的，应该是张谨通过微信给她发的最后的版本。在那之后，张谨应该又进行了一点小小的修订。
这个手机，难道是韩动派人抢走的？
叶篁篁决定先试探下韩动的意思，她带着笑的声音宛如黄莺，“韩总说的很有意思，难道是手机里有那段你和我的视频，所以才说是我的吗？”
底下的声音更大了，视频、协议，两个八卦今天全部聚齐。
韩动的脸上写着恼怒，“叶小姐倒还真有些不以为耻的意思。”
“房是韩先生开的，通信公司应该也能查到韩先生给我打过电话的记录，当时的情况你我都了解。”她借机光明正大的看了葛笠一眼，“也就是我先生相信我，否则，我还真不好说。”
外人从叶篁篁这段虚虚实实的话中所获得的信息是：房间是韩动开的，也是韩动打电话约的叶篁篁，却有一份对女方这么不利的视频流传出来——莫非，这个局是韩动做的？而且，照叶篁篁的意思，韩动是想凭借这份视频证明这个手机是叶篁篁的？那有点牵强吧？
韩动对叶篁篁的印象一向是又弱又娇，还真没想到她接受盘问时的反应能这么快。毕竟是老江湖，他马上回到正题，“这个手机里有你和张谨的微信对话记录，也有那两份协议。”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叶篁篁，见她不紧不慢的说，“我原来的手机是没了，但不是丢，而是被抢，而且我第一时间就冻结了微信。韩总既言之凿凿的说手机是我的，又知道我和张律师的对话记录，韩总的本领真是不小。”叶篁篁也是以诈止诈。当时和葛笠吵成那样，又在辗转奔波，连网络都没有，哪里还想得到冻结微信？
取得手机不合法、获得别人的内容更不合法，韩动毕竟也是场面上混过的人，这种坑他是不会跳的。他本来就是想拿这个东西来吓一下叶篁篁，让她自乱分寸，没想到这个小娘们儿现在这么厉害，居然纹丝不动，自始至终滴水不漏。
韩动笑了下，“还真不瞒叶小姐说，这个东西是别人寄给我的，还是寄到了我的办公室。我拆开见是个旧手机，就特别让秘书保留了快递的包装。”他把地址当众读了下，是东南亚某国家。满场的人都盯着韩动和叶篁篁，无人注意到葛笠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皱眉。
叶篁篁也一笑，“那也奇怪，抢我手机的人，不寄给别人、专门寄给韩总。”
毕竟不是法庭上质证，对于这些东西形成心理印象就可以，不必真的货真价实的没有瑕疵。韩动答，“大约寄手机的人知道，我特别在意金叶商业公司的利益。能让叶小姐的东西物归原主，是我的荣幸，回头我让人送到叶小姐办公室。”手机自此放下，韩动接着说，“其实我也是为公司担心。股东因离婚而导致股权变化、从而引发公司动荡的不在少数。叶明璋先生因为个人原因，已经造成公司这样动荡。他执意要赠送给葛先生5%的股权，还和葛先生约定为一致行动人。叶小姐要是和葛先生的婚姻再有个什么变数，金叶商业会更加动荡。要推选葛先生当金叶商业的董事局主席，我们要更加慎重。”
叶篁篁看着他，“上市公司的个人股东、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结婚的那么多，韩先生为什么独独关心我的感情情况？这很让人误会啊。”
台下有小小的笑声。
韩动也不慌张，“大家都结婚是不假，但夫妻两人之前因刑事案件对簿公堂，女方作为受害人、指证男方侵害自己，并最终将男方送到监狱的，还是少吧？”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们，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他们，在全场等待答案的小小的空当儿，葛笠轻轻笑了下，“我媳妇脸皮薄，当众问这种私事，你们当心她脸红。”
这带着点闲淡的笑、又没大有所谓的声音点燃了她的记忆，让她倏然记起在她和林致楚婚礼上，也曾有过如现在般短暂的沉寂，也是他，在那短暂的沉寂中，以这样的声音说，“都往我这边看，那今天这婚，还结不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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