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篁篁打车去了昨晚和韩动分开的地方,走来走去,找到了自己的车。
回到家就扎在床上,让酒劲儿折腾得十分难受。躺着不是,坐着也不是,一天干呕,吃不进去任何东西。
生活真让人为难。前面有狼,后面有虎。
韩动打电话和叶篁篁道歉,“叶小姐,那天是不是喝的有点急?后来没有不舒服吧?”。
叶篁篁也虚假客套,“韩总,不好意思,我天生量浅。”酒桌上喝的难免多,真要说起来,她也不能说韩动有多过分。
“我的错我的错,忘了你们女孩子酒量浅,是我没有风度。”
叶篁篁也只能假意说,“韩总客气,是我自己没数。”
“叶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坐坐?那天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叶篁篁停了一下,“事情?我不记得韩总和我说过什么事情。”
韩动又干笑两声,“要不我请你喝茶?喝茶聊天。”
叶篁篁头皮发怵。
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除去天生的交际花,脸皮往往又薄又嫩。这些商场上的人,哪一个她都不想见。但她是金叶商业的代理总裁、是叶明璋的女儿,她不能得罪韩动。
韩动是宏括资本的老大,手上握着金叶商业的股份。韩动站在哪边,对金叶商业目前的局势都有很大的影响。况且,韩动也是金融圈里的人。上市公司发展到今天,早已经不是仅凭低头经营就可以的,必须和金融圈有很好的交道。韩动这个人也许不怎么样,但他在资本市场还是很有能量的——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他有能量,当年叶明璋那样的枭雄怎么会看上和他合作?所谓枭雄对枭雄,彼此能压制。但如果一个枭雄败退,那继任者除非也是个枭雄,否则可能会被吃的尸骨无存。
自古商场如战场,哪里有情分会留?
叶篁篁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宁与外人,不与家犬。有时候叶篁篁甚至觉得,是不是只要公司不落到宋百林手里,就是胜利。
叶篁篁到了茶馆,韩动迎了上来,“叶小姐。”
叶篁篁一见他,就从心里怵三分、反感七分,“韩总早来了?”
“我来我来,”韩动替她把大衣挂在衣帽钩上,又替她拉开椅子,“坐。”
叶篁篁坐了下来,韩动问,“喜欢喝什么茶?”
“我喜欢水果茶,您随意。”叶篁篁也不推脱,免得他又使什么诈。
韩动叫了茶,又告罪,“哎呀,篁篁,那次是我不对,按酒桌上的喝法敬你酒,忘了你是位女士,实在是罪过。”
假话当作真话说,叶篁篁就淡淡笑了下,“没事,也都是应酬。”
韩动点头,“你不怪我,我就放心了。对了,那天接你的人,是什么人?”
叶篁篁想也没想,带着嫌恶,“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
韩动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哦,那就好,我看着也是太嚣张狂妄,怕你吃亏。”他往前探了下,叶篁篁连忙贴着椅背坐直,“韩总今天找我,是有什么指教?”
茶上来,韩动抢着替两人斟上,“和我别那么客气,就是聊聊天。”
茶喝了几巡,以致于叶篁篁都怀疑韩动是不是要灌她水、乘她去洗手间再又干什么的时候,韩动才开口,“篁篁,能和你这么相对喝茶,茶不醉人我都要自醉了。”
叶篁篁想不出来话,只好淡笑了下,听韩动又说了几句后,终于进入了正题,“篁篁,其实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叶篁篁本来抱着熬时间的心情在等着,听到这一句,手里的茶杯都晃出了水,“韩总您说什么?”
韩动伸出手,盖在叶篁篁的手背上,“篁篁,我是真心的。”
叶篁篁伸手取纸巾,以此摆脱他。她慢慢擦着手,“韩总说什么笑话呢。”
“篁篁,我说的是真心话。”
搁三年前的叶篁篁,一定会惶恐、羞涩甚至恼怒的离席而去。现在的她就是安静的坐着,面色如常的看着他。
“篁篁,宋百林来找我谈合作,开得价码非常诱人、就是因为喜欢你,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一直犹豫着没答应。”他看着叶篁篁,“我知道,你和你爸爸,都十分头痛宋百林。”
叶篁篁眉毛都不动一下,“这是哪里的话?宋总是我爸很倚重的人,我们有什么头疼的?”
韩动又嘿嘿的,“篁篁,你我又何必说这些漂亮话?我听说,宋百林将有一个大计划,你的处境很不妙。”
叶篁篁脱口而出,“什么计划?”
韩动借喝茶掩饰心里的得意,“详细的我也不大清楚,他这人,嘴太严,对谁都防。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怕你吃亏,我看你一个人支撑得也辛苦。”说罢,摇摇头,似乎不胜感慨。
叶篁篁的心里翻腾,定力也随之消减,“韩总有话不妨直说。”
韩动哈哈大笑,“好,我常居香港,那里的人往往说话扭捏。难得你这么爽快,真是深得我心。”他拍了下桌子,“篁篁,现在这局势,你肯定也承认,不找一个联手者,是太为难了。”
叶篁篁只是应声,听他继续。
“可是,放眼望去,你找谁呢?外人都以为老叶是将死之虎。资本市场从来只认利益不认人。在利益面前,人情不过是一张薄纸。林义锋就是例子。”
又是林家!
叶篁篁一听到林家,就要炸毛,甚至比被人提及起她被强的反应还大。
韩动已经乖滑的转向另一边,他沏了道茶,给两人换上。“篁篁,我单身。”他停了下来。
“嗯?”她已经猜出来韩动的意思。
“如果……”韩动又停了下来。
“什么?”
韩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喝了杯茶才说,“算了,我韩动光明磊落,不说吞吞吐吐的话。这么说吧,如果你家和我合成一家,那金叶商业,就由我来撑着。”
叶篁篁忽然想笑。
爸爸出事这段时间以来,她四处求告、四处碰壁,爸爸的老友她都奔走过,确如韩动所说,利益面前,人情不过是一张纸,都和她叫苦、装穷、摆难处,都找理由无法伸援手。
可就几天之内,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这样一句说的语气不同、但意思相同的话。
她笑了,眼里却涌上泪花。
韩动见她笑,还以为她心动,“篁篁,你我年貌相当,我的能量,在宏括资本自然是不用提了,就是整个资本市场圈,我也是有些地位的。只要你我结盟,大话不敢说,把金叶商业保在我们手里,是绝对可以的。”
他见叶篁篁不语,就继续说,“很多女孩子追我,但都不能令我心动,只有你,气质好、模样好……”
叶篁篁不想听他下面的话,就带了点笑意打断,“韩总应该也听说了吧?我之所以会被退婚,是因为……”她停了下来,抿上嘴唇,把后面的话变成只有她自己能察觉的叹气。
韩动一挥手,“这不能叫你的错。女孩子本来就弱,应该有人保护,你原来的男朋友。”他摇头叹气,“爱人就是这时候用的,怎么能这么没担当呢?”他往她的茶杯里续了点热茶,“来,喝点,润润嗓子,你的嘴唇都干的有些起皮了。”
叶篁篁道了谢,端起茶杯喝了口,借口去洗手间,之后不想回包厢,就在外面的廊下站了一会儿。
星辰寥落,四下漆黑,忽然觉得世界很讽刺。她甚至懒得去求证韩动的本意,都不是为了她,都是为了背后的东西。葛笠是为了他所谓的名声,韩动的她还不知道。
所谓楚人无罪,怀璧其罪,那些在觊觎她的这些人,究竟罪过是她,还是金叶商业?
她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包厢,便打了个电话,“韩总,我临时有事,不回去了。账我结了,算回请你。至于你说的事,”她停了下,“我会考虑的。”
不等韩动说什么,她就挂了电话并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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