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是首饰铺子,还有杂货铺,乐山看过她阿娘的首饰匣子之后就对外头的首饰不太感兴趣了,孙嬷嬷曾经还带她去了库房里专门打开了一个红木大箱子,里面全都是阿娘陪嫁的各样首饰,听说都是太外婆当年给阿娘准备的。请的都是江南的能工巧匠,有的一件甚至做了好几年才做出来。
杂货铺村子里就有,城里的除了样式更多一些倒没什么新奇。
陈夫人拉着女儿的小手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到了自己开的酒楼百味斋门口,陈夫人抬首瞧了瞧天色,见时辰还早,就叫了孙嬷嬷直接带着乐山先上去,捡喜欢的先吃着,她要去各处查看一下铺子。
乐山倒是想跟着娘亲一块去,可惜陈夫人嫌她太碍事,不愿意带她。
孙嬷嬷拉着乐山看着陈夫人继续往前面的一条街走过去,这才转头跟着酒楼的掌柜进去。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算卦,算卦,不灵不要钱。”
乐山一下子被这声音吸引过去,只见酒楼旁边一处窄窄的胡同口靠墙坐着个干瘪老头,前头支着个卦摊子,摊子旁边还竖着一块用白色的麻布做的牌匾,奇怪的是,这牌匾的上头并不是写的算卦二字,而是几行极其古怪的词,乐山站的这个位置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到上前的字写的什么,而那个干瘪老头此时正眯着眼看着她。
孙嬷嬷一见乐山脚步微动,就知道她家小姑娘又动了好奇的心思了,赶忙上前阻拦道:
“公子,不可。”
这些都是下九流的江湖骗子,有几个是正正经经的人,她们小姐金尊玉贵的可不行接触这样的人。
乐山被她拦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倒是停了下来,那原本看着她的老头见她停了眯着眼睛轻笑一声,直接转过了头,再也不往她这边看了。
乐山的眉梢微微一挑,脚步既没往前也没往后,就那么抱着臂膀好整以暇的看着。
孙嬷嬷一看这架势急的不得了,还想上前再劝,宝笙赶紧拉住了她,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劝,她们家姑娘什么性子,但凡感了兴趣的事情要是不看个明白清楚绝对不会离开的。
一旁的乔掌柜瞧见小东家看那老者看上了瘾,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小声低语道:
“那老头来咱们这边快两个月了,每天天不亮就坐在那处,到晚上日暮才走,第二天仍旧如此,他嘴里说着算卦,可是人来问询卜卦,他却一律不答,只指了一旁的那个麻布牌匾让算卦的人看,大家来回看了好几遍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只能摇头走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不算卦,只有一首积极奇怪的词让人猜,有好奇的也来看过几回,最后都摇着头走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看懂这老者的意思。”
原来如此,乐山了然的点点头,脚下的步子一迈,往前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也不说话,只看着那麻布牌匾,只见上头用楷书写着一行不算太小的字:
下珠帘焚香去卜卦,问苍天,侬的人儿落在谁家
恨王郎全无一点直心话,欲罷不罷,吾把口来压!
论文字交情不差,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
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
抛得奴力尽手又乏,细思量口与心俱是假。
这是。。。乐山的眼睛微微眯起,半晌之后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道:
“走。”
说完也不等身后的丫鬟婆子,直接往酒楼里走了过去,竟是再也不去看那算卦的摊子。
等到一群人进了酒楼不见了踪影,那算卦的老者这才将微眯起的眼睛慢慢的睁开。竟是将面前的卦摊上的一应物什慢慢的开始整理起来。
旁边店铺的伙计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热闹,见老者没到天黑就开始收摊,很是奇怪,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老先生今日怎的收这么早。”
老人没答话,只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待摊子上空无一物后,老人才起身将那块写着诗句的牌匾也收了起来。
小伙计眼巴巴的看着算卦先生的动作,心里的惊讶更甚了。
老头直到全都收拾妥当了,这才重新靠坐回了原处,竟是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就那么闭着眼一动不动。
小伙计还想再说什么,见老者完全不做理会的样子,哼了一声走回去看自己的铺子去了。
乐山气呼呼的上了二楼的雅间,进去之后一屁股就坐到了靠在南窗的软塌上,只觉自刚刚看了那一首词之后,心里的不适一股一股的涌上来,那词打眼一看就是一首闺怨词,又叫断肠词,讲的是原本恩爱的夫妻最后离心离魂,成了冤家愁人。
这词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到了乐山这里就又有了另外的一个意思。
孙嬷嬷曾经跟她说过,阿娘之所以定居在这四明山,就是因为和阿爹离心离魂,过不到一块去了,这老头这词分明就是在影射她阿娘。
真是岂有此理。。。
乐山气的直喘气,就连乔掌柜端到面前的菜谱都没有心情瞧看,之前出来逛街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甚至没心情去看这头一次来的酒楼。
孙嬷嬷在一旁劝了两句,乐山也没听进去,只摆手让她随意。
陈夫人大致将家里的铺子走了一遍,看看时辰已经过了午时,想着宝贝闺女早就应该用过午饭了,她这会儿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去了白二爷说的那几家书院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女儿的好先生。
头一家去的就是最有名的青麓书院,里头的山长听说了她来的目的,吊着眼睛看了两眼,轻哼一声道:
“夫人真是小瞧了我们青麓书院了,这里的先生不是秀才就是举人,让他们去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夫人这是瞧不上咱们读书人吗?”
一句话说的陈夫人面红耳赤,那句束脩丰厚的话却是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至于里面的那些先生,陈夫人更是连面都没见到就出来了。
到了第二家清风书院,这次里面的山长倒是很客气的接待了她,不过听说她是来给自家闺女请先生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书院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出来,陈夫人看着面前几位胡子老长的老者,想到自家小闺女的灵动淘气,心里思忖着这些人是否合适,闺女任性起来还不得把这些老头子气的晕过去?到时候真要出个好歹,她这不是请先生而是要人命啊!
陈夫人想到这些心里止不住的哀叹,谢过了山长再出来的时候,只觉的刚刚看过铺子经营的流水那种喜悦的心情几乎荡然无存了。
天大地大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先生给女儿。
乐山烦躁地用筷子挑着碟子里的小青菜,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刚刚看到的那首词,总觉的不应是表面看到的那样,一个干瘪老头写闺怨词这听起来都不像话,刚刚自己那样。。。自己那样还是冲动了,不过是由己及人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哎。。。
小小的人轻叹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下了椅子,迈开小短腿又去了靠窗的榻边坐了下来。
孙嬷嬷瞧着姑娘就不咸不淡的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以为这菜做的不好吃,张嘴就叫了外面侍候的伙计:
“去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这菜做的不好,小主子不喜欢。”
乐山原本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听见孙嬷嬷又要开始训人了,赶忙转回身有气无力的说道:
“嬷嬷,不是菜不好,是我没胃口。”
一句话说的伙计差点就要给这小祖宗跪了,多悬啊,这要是酒楼里的菜做的不好,等下夫人知道了,别说掌柜的要吃挂烙,后厨的大师傅能不能保的住活计都两说了。
孙嬷嬷一向是见不得她家姑娘受半点委屈的,这会儿听说是因为没胃口,倒也不再为难那活计,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自己来到乐山跟前一脸慈爱的问道:
“是谁惹着咱们小姑娘了,告诉嬷嬷,嬷嬷给你出气去。是这楼里的掌柜?还是宝笙她们?”
乐山还是摆了摆小胖手。
“都不是,她们好好的,没招我也没惹我。”
“那是谁,赶紧告诉嬷嬷,要不然嬷嬷这心里就不踏实。”
乐山有些哭笑不得的转回头看着一脸愁容的孙嬷嬷,半晌无奈的指了指外面。
孙嬷嬷眉头一皱立马想到什么,眼睛一眯开口道:
“是刚刚门口那个干瘪老头?嬷嬷这就让人砸了他那破卦摊子去!”
孙嬷嬷自来是个行动派,话一说完转身就带着人要出去,可是把乐山吓了一跳,急忙开口叫住:
“嬷嬷,您瞧您这个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因着那老头郁闷,可这郁闷却算不到他身上,嬷嬷就这样无缘无故的上去砸了人家的摊子,这叫什么事?咱们不就成了仗势欺人了,那人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呢,咱们更不占理了。”
孙嬷嬷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脚下的步子不自觉转了个弯,又慢慢的走回了乐山身边。
乐山忙探身拉住她坐在了自己旁边,靠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叹了两口气,又皱眉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小身子腾的一下坐直了,一脸兴奋的叫着宝笙:
“快,快,准备纸笔,我想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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