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离镜子极近,千夏不得不大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胳膊肘抵在桌面,好奇地戳着安定前额的骨角。骨角的质感细腻光滑,触感微凉。
她用力往下按了按,又刻意拿着指甲的尖锐处掐了一下,在感受到刺痛之后,瞪圆了眼睛惊讶出声:“这个竟然会痛诶!”
安定:“……”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这个应该跟指甲头发什么一样……」千夏撇撇嘴,在心里对着安定感慨道。
然后她又庆幸:「还好没让你动手。」
安定:“……”
「动手又如何?」安定似是不以为然,「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去手入室躺一段时间罢了。」
其实安定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又期待着怎样的回答。不过如果是大多数审神者的话,定是会否认他这句话,并强调一下他绝非仅仅是一柄刀剑吧。
他当然也曾渴望过主人的关心,甚至说,也曾得到过。前审神者一开始便如同多数审神者一般,对他们温和,偶尔也同他们玩笑。只是后来,仿佛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她突然冷淡了下来,并有计划地开展着她的暴行。
所以如今,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的他,在体验过刃生的大起大落之后的他,到底是否还对未来有所希望,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希望仅仅被当做刀剑,又有些排斥所谓善良的回应。
他想,如果善良终会堕落,那不如没有给予。
而就在大和守.内心戏十足.安定还在想七想八的时候,千夏已经坐直了身体,将自己同镜子拉开了一段距离,神色微沉,似在思索。
直到安定回过神来,她依旧微拧着眉,看上去十分的严肃。
安定忍不住就疑问道:「你在想什么?」
千夏:「别吵,我在计算这座贫穷的本丸余下的资源,够不够修复重伤的你。」
安定:“……”
等等!这个审神者不按套路来!
千夏并不知道安定内心戏有多么丰富。她仅仅只是误以为他在担心,便出安慰他:「放心,我手很稳的,而且就这么点大的一个角,估计只是轻伤啦。」
她虽然在心里说的很轻松,但面上表情却是非常的严肃且谨慎,缓慢举起了身边的刀剑。手腕微转,伴随着一闪而逝的雪色白光,锋利的刀锋对准了骨角。
千夏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将刀的侧面贴紧了额头,冰冷的寒意从前额的皮肤直直冲到大脑皮层,使她感觉整个人都无比的清醒。
再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挥刀而下。
安定紧张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表情,之前那近似于自怨自艾的情感也完全被他丢到了脑后,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只知道,如果是他自己挥刀的话,肯定不会产生这些情绪。
骨角被顺利地切下,而沿着切面迅速渗出鲜红的血液来,顺着眉骨流下,衬在那本就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鬼片人物一样,慎得慌。
而镜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波澜,看上去倒是不像是在痛苦。甚至说仔细观察的话,还能辩识出那有些放空的目光。
安定没有贸然打扰她。
好一会儿,千夏幽幽开口,声音飘得厉害:“……好疼啊。”
安定憋不住了:「……疼你就换我来啊!还有,你真的不去止血吗?!」
千夏依旧不在状态,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手试图擦去脸上的血,结果却不尽人意,擦得她一脸血糊糊的模样。
她眼神迷离,仿佛游离世外:“安定,我觉得……”
“这个角才是你的本体。”
“不然为什么削个角全身都疼啊!”
“肯定重伤了啊!!”
千夏突然加重了语气愤愤道,激动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又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她试图挣扎了一下,最后自暴自弃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安定似乎在她心里着急地说着什么「让他来」,不过千夏已经没有心情管这些了。剧烈的疼痛感充满了她的脑海,让她没有闲心去再思考什么,只朦胧地感觉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似曾相识。
那种仿佛被抽去了全部气力,疲软无力地任人宰割的感觉。
真糟糕啊。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大概可能也许,不是一个荒野求生大佬。因为没有一个荒野求生大佬会这么菜鸡。
啊,真是令人遗憾。
*
清光一回来,推开门。
——就看到安定满脸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模样。
清光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立刻冲上去慌急慌忙地将他扛到了手入室。
其他的五个付丧神见到了,也都连忙赶到了手入室。
清光动作小心地将安定放在手入台上,内心又惊又恐,甚至急红了眼眶。他紧抿着嘴唇,将唇线绷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搭在安定的手腕上,试图给他输送灵力。
尽管他很明白,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顶多稍微缓解一下。
唯一能完全治愈刀剑付丧神的,只要审神者。
三日月从重伤的安定身上收回视线,含着新月的眼眸微沉,冷静道:“清光在这里守着安定。”
“然后就麻烦其余诸位,随老爷爷我一起去寻审神者大人吧。”
实际上所有人都会在心里猜测,安定重伤有极大可能是审神者造成的。毕竟,整个本丸只剩下他们两个,更别提比起其他本丸的付丧神,他们对这位新审神者的信任度,本就不高。
只是,即便这真的是事实,他现在也不能提。至少在安定得到治疗前,不能提。
其他人大概也能想到这一点,不言其他,纷纷点头答应,出去寻找那位体质奇怪的幽灵审神者了。
清光恍若未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安定,本就通红的眼珠仿佛能滴出血水来。他一只手继续输送着灵力,另一只手摘下绕在自己脖颈上的围巾,轻柔地擦试着安定脸上的血迹。
片刻,似乎是他的举动起到了一点作用,安定指尖微动,继而慢慢睁开了眼睛。
清光惊喜出声:“安定!”
“安定你没事吧!”
在这一瞬间浑浑噩噩失去脑子的千夏:“……谁是安定?”
清光:“……”
完了完了安定不会是傻了吧?!
就在清光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千夏总算是有点智商回笼了,待感觉体力恢复力些的时候,费力地直起身子坐在手入台上。
她盘起膝,胳膊肘抵在大腿上,手掌支撑着下巴,还试探性地摸了摸前额之前流血不止的血窟窿。
嗯……
什么都没摸到。
千夏又惊又喜,对安定道:「原来真的可以削掉的啊!」
决定了!下次如果再有刀剑付丧神暗堕,就抓起来削角!一劳永逸,一痛治百病!
安定:「……所以你可以把身体还给我了吗?」
「别这么冷淡嘛,我还想享受一下清光难得体贴的服侍啊。」
其实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的千夏慢悠悠地又躺回去了,眨着眼睛看着毫不掩饰其担忧关切的清光。
“清光。”
她半是演戏半是真实,用可怜虚弱仿佛命不久矣的语气。
“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清光焦急否认:“不会的!他们已经去找审神者了,审神者给你手入过后肯定会没问题的!”
千夏:“……不,你不明白,审神者她是救不了我的。”
清光顿了顿,目光有些发寒,便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难道,难道真的是审神者她……”
千夏莫名其妙——她又怎么了?
虽然由于千夏昏迷闭着眼睛看不到外面,但多少能听到他们交流的安定:“……”
千夏很快就不管这个,继续演她的戏:“清光,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清光艰难开口:“……什么愿望?”
千夏的语气憧憬而向往:“我想吃鸡。”
清光:“…………”
这个安定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很快就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了,咬牙切齿道:“审神者大人,这样好玩吗?”
千夏:“啊,被发现了。”
她遗憾地撇嘴,也不继续装虚弱了,直接跳下手入台。
注意到清光满脸复杂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千夏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吧,安定没事。”
她诚恳至极道:“他只是接受了我无比高尚先进的思想熏陶,一时过度激动到七窍流血而已。”
“看着恐怖其实没什么,就跟天热了流鼻血差不多性质,多吃点肉就好了。”
清光:“…………”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安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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