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拿着剩下的赏赐找了许久才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林小鱼。
在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底下,那人正斜斜地依靠在树上。
“姑娘这叫我好找!”柔儿笑着说道。
她正要上前,却见这人竟是靠在树上睡着了 。
她身上的锦缎衣裳是升了大丫鬟以后上头赏赐的,那是江南的云锦,上面云纹似水,摸上去柔滑如丝,这样好的衣裳她却毫不在意的就那般坐在地上,若是旁的人定是舍不得弄脏一点的。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来,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阴阴暗暗叫人看不分明 ,但她眉眼柔和,睡得一脸静谧柔和。
这人在那边弄了这么大一场戏,到了如今自己却在这里睡着了。
柔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摸不准这人的意思。
到底要不要上前唤醒她?柔儿一时之间有些踟蹰不决。
柔儿正想着,只见林小鱼的睫毛轻颤,柔儿还以为她是要醒了,她正带着笑,心下一喜,却见这人竟又撇了撇嘴,悠悠睡了过去。
柔儿有些无奈。
此刻阳光很暖,只见她的脸上浮现出两抹浅浅的红晕,似是初升的烟霞,看着竟有几分可爱,而她眉目恬淡,脸上带着几分稚嫩,看上去不过是个天真无忧的少女罢了。
柔儿不自觉打量起这人。
她长得并非绝色,身上也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普通而又稚嫩的一个小丫头罢了。但却单单她得了二公子青眼。柔儿自是不觉得这是偶然之事,这府里没有什么偶然,那些偶然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算计。这样普通的一个人能的了入了二公子的眼,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了。
方才她见那般就将赏赐给了她,她虽然震惊,却并未真的以为这是随手之举,只以为这人有什么其他的深意,来之前她还一直想着自己方才那般处置是否妥当。府内多的是扮猪吃老虎的,柔儿并非那初入府的小丫头,她在这府里待了这么久,自然是明白这府里的生存上进之道。
她一向见风使舵,会讨人喜欢,但她也不会自傲到以为不过她上去说了几句话,便叫林小鱼待她刮目相看。她心里转了百个弯,却自是不会说出口。
要说今日这事,柔儿进府这么久也没经历过,她也算是心思奇巧,却始终不明白林小鱼这么做究竟有何义?
若是想要惠泽底下的人,又何必借她的手?
思及那些个赏赐,她自然也是有些眼红的,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无才无貌的小丫头竟能抓住主子的心?
柔儿越想越觉得这个看上去呆呆的林小鱼实在高深莫测,当初实在是自己看走了眼。其人心计之深实非她们可比。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定要好好地跟着这人,学些巧妙的上进之法。
柔儿想了半晌,心思早已跑远。
她一回神,却见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眼神朦胧地看着自己。
不知何时林小鱼竟醒了。
林小鱼睡得迷糊,眼中还带了些水汽。
柔儿连忙笑道:“姑娘可算醒了,要睡觉何不去屋里睡,这般小憩岂不是会着凉了。”
林小鱼点了点头,说着便要起身回房。
“你有事找我么?”她正要转身回房,却见这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小鱼不由眨巴着眼睛看向她。
柔儿这才上前,示意了下手中的小银盘子,说道:“姑娘给我的赏赐我只自己留了一些,又挑了大半分给底下人,还有些剩下的,奴婢不敢私吞。”她说这话有些忐忑,怕林小鱼问她从里头自己拿了多少。
“这支长簪做工精细,样式也新颖,是宫里头的贡品,我特意给姑娘留着的。”柔儿说着便拿起那长簪递到林小鱼面前,面上挂着些讨好的笑。
林小鱼看了一眼那长簪,她干净的眼眸有些疑惑地看向柔儿,道:“我不是把东西都给你了么?”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还还给我做什么”。
柔儿一愣,接着道:“姑娘说笑了。我哪里能独吞得了姑娘的赏赐。”
林小鱼却一板一眼认真说道:“我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
柔儿只当她在仍在试探她,她面上便换上一副诚挚而愧疚的神色,道:“不瞒姑娘说,奴婢初见姑娘时确觉姑娘不似个管事之人。”
她抬眸看了一眼林小鱼见她面上并无生气的神色,她心下有些忐忑又道:“当时多有怠慢,还请姑娘见谅。”说着她屈身向她行了一礼。
“但经过此事,姑娘既然有心提拔照顾我,我自是不敢叫姑娘失望,我知姑娘心思灵巧,实非我等之辈可揣摩,但姑娘如今只身一人恐无人驱使,若姑娘不嫌弃,奴婢愿在姑娘身后任凭姑娘驱使。”
柔儿说完这番话用余光撇了一眼林小鱼,
却见那人竟一脸昏昏欲睡之态,她不由一愣。
林小鱼一向对非“二公子”的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前面这人那么长一番话她通通没听清,她只听到这人说什么“任她驱使”,她自己也有些困惑了,她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对于任务无关的人更是不会有太多接触,她迷迷糊糊地便道 :“我....要你驱使些什么”
柔儿只当这人看不上自己,便急力向她推荐道:“奴婢虽不如姑娘聪慧,却也不算愚笨之人,亦知感恩图报,今日姑娘在那么多人面前给了我脸面,我心中便早就归向姑娘了,来日定要答谢姑娘,姑娘初来内院,这内院许多事不比外院,奴婢虽位低力小,但对这人情世故、内院里头的门门道道还较为了解,姑娘初来定有人想揪您的错处,奴婢也可在一旁提示一二。”
柔儿说了这么一通话,一是向林小鱼表了态,告知她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林小鱼赏了她东西和脸面,她便有意跟随报答她;二也说了她的好处,她通这内院里头的人情世故,也算心思灵活之辈,有她提点着,林小鱼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她抬眼,却见这人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却并无表情。
柔儿却只当这人要拒绝了她,她当下有些心急,便道:“姑娘可是恼我初时怠慢之故?”
怠慢..?
林小鱼歪着头,怠慢什么?
柔儿见她仍然不说话,心下一狠,道:“奴婢当时是瞎了眼睛才...才...”
柔儿一脸悔恨之态,她如今定是早已被当做了林小鱼的人,再去转投旁人也无人肯要,况且柔儿确实待这人有几分追随之意,并不愿错失了这个机会。
柔儿当即举起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奴婢愚笨,奴婢愚笨。”
她每说一下便扇自己一耳光。
林小鱼开始还有些愣愣的,后来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别打了。”
林小鱼干净的双眸柔和而平静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打自己,但是就林小鱼那来自现代的观念来看,这样自虐实在不太好。
她想了想便道: “人都是有自尊的,不要这样对自己。”
自虐是一种病态,现代医学表明,自虐其实是一种极度不自尊的表现。
她说话慢吞吞的,那字似是一个个从她口中蹦出来,她目光柔和,极为认真的样子。
柔儿本有些作戏之态,见她这般竟一时愣住了。
柔儿本是个奴颜屈膝之人,她这等谄媚之人,正是要随时丢下脸面、弯下腰杆的人,这等会见风使舵的奴婢本是最不要脸面的。
但她本身极度要强且自尊,她之所以处处巴结讨好,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奔一个好前程,让自己以后甚至是自己子孙以后不必再如此屈膝待人。
她生来便是奴籍,生活嫁人皆不能由自己定夺,甚至就算是死也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而已。
她自己也笑话自己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心。
她太过好强。
那她讨好之人反过来羞辱她、戏弄她的时候,她内心刺痛不已,但越刺痛,她便越要强。
林小鱼这一句话实在是触动她内心深处那个极为隐蔽的角落。
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人都是有自尊的,奴婢也有。
柔儿想起自己之前受过的屈辱,此时这番面上的痛色才带了几分真,她看着这人的目光也打了几分真诚。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柔儿当即红了眼圈。
“求姑娘让奴婢跟随。”
柔儿当即跪下。
林小鱼吓了一跳。
“你快起来。”
“姑娘若不答应,奴婢便不敢起来。”
林小鱼从没见过这般要跟着她的人,她不知道这人为何一定要跟着她,跟着要做什么呢?
但她见柔儿一脸坚定的样子,也知道拒绝一个目的坚定的人实在不容易也很麻烦。
她最怕麻烦,虽然不知道跟着她要做什么,但不让她跟着既然这么麻烦,那就答应她好了。
“我答应你了,快起来吧。”
柔儿这才起身,面上带了几分笑。
她看着林小鱼心道,这人年纪轻轻看着呆滞却好似有大智慧,跟着她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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