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宁砚正执笔练字,当他看到砚中墨汁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时愣了一下。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嘴角,果然是翘着的。
自己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喜欢傻笑?
“应该是要过年了……”宁砚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将笔放下,宁砚双手搓了搓,然后放到嘴边哈了两口气。腊月隆冬的天气,书房里只有一小盆炭火,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走到火盆旁用草木灰将还没有烧完的炭火盖住,而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走出了书房。
走至前院,看到了坐在屋檐下择大白菜的白淑兰。这是冬天为数不多能见到的几种菜之一。一般在天气还没有这么冷的时候,就从地里挖出来后放到地窖里,这个时候正好能吃。
宁砚朝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陆秋歌的身影,便问道:“娘,秋歌呢?”
白淑兰利落的将白菜剥成一片片放到篮子中,听到宁砚的问话后回道:“去河边洗衣服了,应该快回来了。”
宁砚一怔,下意识的往大门外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里烧热水洗?”
白淑兰抬头盯着宁砚看了一会儿,直看的宁砚不好意思的移开的视线。
轻轻一笑,白淑兰道:“等秋歌回来你自己去和她说。”
两人正说着呢,陆秋歌就提着装满了衣服的篮子走进了家门。
自从宁砚来到这个世界,宁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没有了,陆秋歌本来消瘦而且带着蜡黄的脸也日渐的白皙红润起来。
快二十岁的年龄已经褪去了青涩,越发的清秀标致起来。宁砚总觉得陆秋歌这样的人就不像是生在农家的,她就应该是那种恬淡、文雅的大家闺秀。
但比大家闺秀,她有多了几分倔强与坚强,不会逆来顺受。所以她才能做出提着菜刀上裘二家,咬牙杀掉裘二的一只鸡。所以她能用那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
宁砚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那天一冲动就去找白淑兰说娶陆秋歌过门的话,但每次想起都没有一点后悔。
那个坎儿一旦迈过去一只脚后,另外一只脚自然而然的也过来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歧视同性恋,况且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他的童养媳,他娶的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宁砚越看越欢喜,嘴角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看的白淑兰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里满是欣慰。
“秋歌,把衣服给砚哥儿让他晾就行,你快去他书房里烤会儿火,免得冻伤了让砚哥儿心疼。”
宁砚被这么一“提点”,忙上前两步接过陆秋歌手中的篮子。“交给我就好,你快去书房暖一会儿。”
陆秋歌柔和一笑,也不忸怩,微微颔首。“好。”
等陆秋歌离开后,宁砚便将衣服一件件的晾在院子里,白淑兰看着宁砚说到:
“砚哥儿,今天镇上有集会,一会儿你就和秋歌一起去赶场。马上就要到除夕了,你们俩把要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
“嗯,好。”
“还有,我前几天叮嘱你的那件事你也一块办了吧。”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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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村子里各处都弥漫着一种“年味”,最常见的就是各家各户开始杀猪。一家杀猪,好几家都来帮忙,主家也会选一块好肉分给来帮忙的邻里以示感谢。
宁家之前因为情况不好,钱都用来给宁砚读书用,没有闲钱买猪崽,所以就只能看看别家的了。
宁砚和陆秋歌吃了饭后,两人便一同往镇上走。
每年除夕的前十天到前三天,睢阳镇都会有置办年货的集会,集会上卖各种东西都都有,附近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会去“赶场”。
两人到镇上后,一条长长的街道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街道的两旁有商铺,也有席地摆摊的小贩。
对于见过大场面的宁砚来说,这样的集会可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此时此刻他却乐在其中。
看向身边人,宁砚温和说到:“秋歌,我不太清楚要买什么,你记得和我说都要些什么。”
“嗯。”陆秋歌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便从街尾往街头走,没当陆秋歌觉得是要买的东西时,便会轻轻扯一下宁砚的袖子,然后指上一指。宁砚便会意的上去问价钱,然后买下。
从几个人里面挤出来,宁砚将用草绳挂着的鱼提起来,笑呵呵的说到:“秋歌你看,我挑了两条最肥的。”
陆秋歌笑而不语,指向了宁砚的身后,宁砚回头一看,一个也是刚挤出来的人提着一条明显比他手中还大还肥的鱼。
宁砚:“……那条是个意外。”
陆秋歌从宁砚手里将鱼拿过,眼含笑意。“这两条也很好。”
“你的安慰我就当真了。”说完,宁砚突然伸手拉住了陆秋歌的手。“走,给你和娘买成衣去。”
陆秋歌跟在宁砚的后面,脸颊上始终带着柔和的浅笑。宁砚的心态也前所未有的年轻了起来,在集市中穿梭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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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所有的东西,宁砚雇了一辆骡车,将东西放下后,拉着陆秋歌坐了上去。
“去罗山村。”
在听到宁砚报出的地名后,陆秋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了,看着从身旁驶过的路怔怔出神,直到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
“秋歌,你要是没娘家,我以后要是欺负你了,你到哪里诉苦去。”
“不会的。”陆秋歌摇了摇头,低声说到。“而且……那里也不是我的家。”
宁砚有些心疼,轻声道:“那我们就只去看一眼就回来。”
陆秋歌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等到了罗山村,宁砚找人问了一下陆家的位置,便让车夫等在村口,自己携同陆秋歌往陆家走去。
本来宁砚还准备带点东西上门,但陆秋歌阻止了他。宁砚理解陆秋歌心中的愤懑,就随了她的意。
在篱笆围成的栅栏外停住,宁砚朝着栅栏内的几间茅草屋喊了几声。
“有人吗?”
不多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个妇人。拉着陆秋歌的宁砚明显感觉到陆秋歌的手僵了一下。
“你找谁?”妇人上上下下把宁砚和陆秋歌打量了几遍。
“她叫陆秋歌。”宁砚指着陆秋歌说到。
“陆秋歌是谁?”
妇人这么一说宁砚才想起来,“秋歌”二字还是他父亲给起的,陆秋歌的原名好像是叫做“水荷”。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叫做“水莲”的姐姐,不过也被陆家给卖掉了。
念此,宁砚又道:“她以前叫陆水荷,应该是您的女儿。”
听到宁砚的这话,妇人非但没有激动,而是防备的看向了宁砚。“我们当时说好的,你现在就算是要反悔,想把人送回来,钱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了。”
“我……”宁砚刚出口一个字就被陆秋歌给打断了。
“砚哥儿,我们走吧。”说完就拉着宁砚离开了,看都不去看陆李氏那市侩的嘴角一眼。
陆李氏看着陆秋歌的背影,眼神闪烁,喃喃自语道:“这个死丫头现在竟然出落的这么标致,要是能要回来,再把她嫁出去,岂不是能收一大笔聘礼钱。”
这样想着,陆李氏兴奋的打开篱笆门就追了上去。“你们等一下!女儿,等等娘啊!”
拦到宁砚的面前,陆李氏扬起了下巴。“你就是当年买我女儿的那家人吧,我女儿也给你们家当了这么多年丫鬟了,现在也该还回来了,我和她爹可是天天在想她。”
宁砚很想问,既然想,那为什么从来都不去看她,既然想,那为什么见了她第一反应就是钱。但他知道不用问,因为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若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来这一趟。
陆秋歌走到了宁砚的身前,面对着陆李氏平静说到:“我害了大病,每个月药钱最少要五百文,宁家养不起我,所以将我送回来。”
“我家也没钱,你别想再回来拖累我们!”陆李氏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好几个度,又细又尖的。
“你赶紧走,走了就别回来了!你被卖出去的时候就不是陆家的人了,别想从我这里要到一文钱。你的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请你让开。”宁砚用的是“请”字,然后也确实用手将骂骂咧咧的陆李氏“请”到了一边,带着陆秋歌就走了。
陆李氏啐了一口唾沫,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了回去。
宁砚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宁砚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秋歌,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和白淑兰本来想的是要娶陆秋歌进门,那就要从陆家将她迎娶回去。这次来就是想和陆家的人谈这件事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陆秋歌先停下了脚步,仰起脸看着宁砚,脸上是宁砚未曾想到的轻松与释然。
“砚哥儿,她有句话说的对,在我被他们卖出去后,我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我是宁家的人。我的亲人,只有娘……和你。”
“我不是什么陆水荷,只是陆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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