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下课的时候,阮星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穿过嬉嬉闹闹的人群,看到正站着抱着一本物理教辅的江鹤。
他正在和班上原来几个占据物理龙头的书呆子聊题目。
不过自从江鹤过来以后,这几个书呆子就只能你死我活争个第二名了。
平均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带着啤酒瓶厚的眼镜,一额头红痘痘和稀少的头发,这是班上物理学霸的标配。
再看向江鹤。
深邃的双眼皮,雕塑家刻出来的脸。
实在是另类了。
“你在看什么啊?”李子婷顺着阮星的方向看过去,撇撇嘴,“江鹤那逼也长得太帅了一点吧,怎么和我们班上的秃头物理组搞在一起了?我上次和那群呆瓜说话还是去年他们上楼梯太慢了把我搞烦了的时候呢!”
“在说些什么东西呢。”陈家瑞凑过来。
“说帅哥。”李子婷简洁直白。
“说我?”
“说你妈个逼。”
“哎哟,暴躁个什么劲。”陈家瑞转换话题,“我刚刚看到陆炎——”
“什么陆炎……?”李子婷问道。
“那个新同学啊。”陈家瑞说道,“他把头发染回来了,还穿上了校服,注意!是全套校服!”
说完陈家瑞扯了扯自己的裤子:“连老子都不穿校裤!”
“不穿校裤很自豪?”阮星双手环绕于胸前。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怂了,我还以为他至少和我们的班主任犟个几天呢,实在是没想到没想到。”陈家瑞摇摇头。
就在陈家瑞说话的时间,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而进来的正巧就是陆炎。
他的头发的确黑回来了。
虽然穿着全套校服,却还是带着一股放荡不羁的味道。
校裤被他塞在袜子里面,踩着一双与OW联名的匡威。
所有人都偷偷打量着这位转校生,除了最该有所反应的江鹤,纹丝不动地看着辅导书上面的题目。
阮星以为陆炎会和江鹤打招呼。
“嘿,那个被罚擦黑板的妹子。”陆炎朝着阮星挥了挥手。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
“没了红头发,从良了?”阮星从容不迫地调侃道,她也不是那种害羞做作的小女生。
“屈服于淫威之下啊。”陆炎直接背着书包往最后几排走,一边走一边挠他的头发,“我这头发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他妈现在和枯草一模一样了!”
“原来班主任这么有手段啊……”李子婷悄咪咪地在阮星旁边感叹道。
阮星挑了挑眉。
这哪里是屈服于班主任的淫威之下。
怕是另外某个人的淫威吧。
“你们这边的早餐样式真的多,吃个早餐吃出逛街消费的感觉。”陆炎一屁股坐在了最后一排一个没放东西的座位上。
什么不好惹。
简直是个哈皮。
瞬间陆炎在班上的亲和力就高了起来。
“下次找几个人带着你吃?”阮星说道。
“完全可以。”陆炎把书包直接往地上一甩,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刚准备打开屏幕的时候,班主任就进来了。
“陆炎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班主任看到陆炎已经坐下了,“那你以后就坐在这里吧。”
“好。”陆炎点点头,很满意最后一排的这个位置。
然后班主任又宣布了几个事情,看到物理老师已经进了教室,才离开。
物理课一直很催眠,
李子婷已经把头埋到双臂里睡着了,阮星朝后一看——果不其然,新来的陆同学也已经进入了梦乡。
陆炎这做派,跟江鹤哪里像是认识的人。
阮星拿出纸,将黑板上老师写的题目简单地抄了下来。她物理一直都是最差的一门,也是最没兴趣钻研的,题目都懒得看,掏出铅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你的朋友比你有意思多了。”
“帮我给江鹤一下谢谢。”阮星将纸对折再对折。
正在刷题的江鹤,突然从同桌那里得到了阮星的纸。
“谁传的?”江鹤问。
“阮星好像。”江鹤的同桌说道,“估计是问你题目的。”
江鹤将纸打开,是一排歪歪扭扭,写得很潦草的题目,附了一幅画得乱七八糟的图。
“是的。”江鹤点点头。
他的眼神已经扫到了阮星留下的那一排字,塞在一个纸的一角,他手指轻轻一挑,将这个角折了起来。
深邃的眼眸里,平静的小河突然被吹出了一点波纹。
“这么题目抄的也太随意了吧。”江鹤的同桌凑过来看了一眼,“这题也没什么难度啊,我怎么感觉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江鹤没有说话,放下手上正在写的题目,将笔尖转到阮星送过来的那张纸上面。
“江大学霸啊……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江鹤的同桌一边抄着老师写的新一道题,一边小声地说道,“阮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高一的时候就被好几个高三的体育生追求,甚至有次在篮球场打起来了……”
“有别的学校的女生在网上说她坏话,然后听说第二天就被一群人堵住不让去上学,跑到学校来和阮星道歉,而阮星理都不理。”
“她自己跟那些女混混不一样,压根不动手,就有一群人帮她动手……”
“有点小可怕。”江鹤同桌最后的总结。
讲了半天,江鹤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手上继续写着过程。
话他都听进去了,只是心里毫无波澜——
怕她做什么。
同桌看着江鹤那写着不停的手,表示很沮丧,果然是高岭之花,真的除了学习以外没有感兴趣的事情了……
“哎,这么简单的一道题你也写了这么多过程,真是尽职尽责。”
“……”江鹤将纸写好,按原来的折痕折好,交给同桌,“传回去谢谢了。”
“哎江鹤。”
“怎么了?”
“你除了学习还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吗?”
“……”
江鹤抹了一下嘴唇。
此时,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教辅上,纸张变成变透明状,看得到里面交错纵横的纹路。他的笔尖选在纸上,仰起下巴,看了眼窗外。
天气太好了。
雾霾少,不像他原来的城市。
树叶绿得晃眼睛。
“有啊。”江鹤回答道。
他的眼神从窗外落到窗户上,窗户上,他看到陆炎已经睡死过去。
过去……他眯了眯眼。
眼神一晃,就落到了阮星的身上。
虽然在女生中阮星算是高挑的,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娇小。
她的眼神,有时候像个小狐狸。
“什么呀什么呀?”同桌继续问。
江鹤收回眼神,看向黑板。
老师讲的题目还是太基础了,没有一点解题欲望。
“再说话老师要点你了。”江鹤道。
同桌:“……”
那边阮星已经收到了江鹤的纸条,她看到自己刚刚写那句话的地方被他折了起来,盖住了。
他是有多么不喜欢面对现实啊……
除了那个角以外,是写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解题过程,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张纸。没想到这道题看上去还挺简单的,竟然有这么多过程。
阮星开始看江鹤的过程。
只是……越看越不对劲。
这……
“操。”阮星情不自禁极小声地暗骂一句脏话。
这家伙逗她玩呢。
牛头不对马嘴,压根不是这一题的答案!可能是他正在做的某本资料上的题目吧,压根和这题一点关联也没有。
阮星看着这张纸,又气又想笑。
她将那个角打开。
阮星写过去的纸条是用黑笔写的,而江鹤的过程是用蓝笔写的。
在她那句话下面,多了几个蓝色的小点。
她已经想到了江鹤那个时候的小动作。
什么仇什么恨,在她写的字上戳得这么用力。
看来,某位人对这句话很气啊。
就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她。
阮星将那张纸压在书下面。
李子婷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她似乎被阮星刚刚的一声骂给吵醒了:“刚刚发生啥了……?”
阮星冷笑一声。
纤细的笔在她的手指间打了一个圈儿。
江鹤正在奋笔疾书,他写题目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这个过程,题目一扫完,就可以开始做了。
“被狗咬了。”阮星道。
“啥??”李子婷困得不行,立刻又把头埋下去了,“算了睡觉要紧……”
大课间,阮星跑得没烟了。
直到体育课开始了,她也没去,而是往教室的方向走。
她推开教室门,果然没猜错——空荡荡的教室里江鹤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上拿着笔。阮星朝着江鹤的方向走过去,才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同,他的笔杆子并没有向平常一样高频率地晃动,反而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
阮星都走到他背后了。
他却还是没反应。
阮星绕到他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她差点笑出来了。
高岭之花拿着笔睡着了。
他轻轻地闭着眼,呼吸平稳,睫毛在夏季的微风里颤了两下。他高挺的鼻梁上有晨光划过,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伴随着微乎其微地呼吸声。
突然有点人情味了。
江鹤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那双带着媚劲儿的眼里含着笑,粉红色的唇晃眼。
刚醒的时候最迷糊。江鹤把笔甩开,将头埋到臂弯里,短发被弄得凌乱。他侧过脸向着阮星,睡眼朦胧,眯着看她。
阮星一点也不害羞,就这样对视。
好几秒的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江鹤直起身子,用手把额前的碎发拨开。他眯着眼的时候,眼角像是刚出鞘的刀一样锋利,深邃的眼睛很杀人心。
“趁人之危。”江鹤撑着头,扯了扯嘴角。
“趁什么了?”阮星一点不害臊,“我是脱了你的衣服还是怎么你了?”
江鹤笑了一声。
“原来你还是有表情的。”阮星说道,“还挺自然,原来你的脸部肌肉还是有点作用的呢。”
“……”江鹤恢复了死人脸,把头发整了整,重新翻开题目。
阮星看他不理自己了,也没打算继续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罐汽水放在他的桌子上。
粉色的包装,上面写着日文,似乎还是冰的,易拉罐上挂着水珠。
“赔礼道歉。”阮星站起来,把挡路的椅子一踢,朝着教室外走去,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江鹤没有回头看阮星。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那瓶粉色的汽水。
看了好几分钟。
呲——
他单手开罐,尝了一口。
桃子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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