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啦!”老五端着一大盆冒着白气的面跨入房内,正在地铺上聚众嗑瓜子的兵蛋子们一听,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一窝蜂冲过去,就跟见了蜜糖的蜜蜂一样。
“哎哎哎,烫烫烫,别推了要洒了,到时候谁都吃不成,瞧你们那嘴贱样!”把自家兄弟挨个损了一遍后,老五率先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中捞出一碗面来,又从怀里抽出筷子,用袖子擦得光亮亮,毕恭毕敬递给了自家大哥李正义。
“老大,你尝尝?寺院伙房做的素面,多加了葱花和陈醋。”
李正义原本正坐在板凳上闭目养神,闻言睁眼,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接过碗筷,夹起面条大口吸溜了一下,吧唧吧唧嚼了嚼,随后开口:“嗯,吃饭。”
此话一出,其余小弟们立马你争我抢地动筷,生怕自己少了一口汤,一条面。身为全民保姆的老五在混乱中又夹了一碗,一边吹热气,一边送到老三的病榻旁。
“三儿,起来吃面。”
老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碗筷,搅和了几下,正欲张嘴,却最后又恹恹放下。见对方这般模样,老五关切问道:“怎么,不想吃?还是哪儿不舒服?”
“我想吃肉。”
“大哥,三儿想吃肉!” 老五的眼睛唰地就亮了,那欣喜的模样,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开始张口喊爹了,“三儿的病果然好了很多!”
吸溜吸溜吃面的众人中有人跟着叫嚷:“病是好了,胃口也大了。整个香山就这一座寺庙,你吃个狗屁的肉。”
“哎哎,三儿好了是好事,大不了一会儿我们出去溜溜,看能不能打点野味。不是我说,这么些天顿顿吃素,我也受不了了。”
李正义嘴巴也大,几乎是大口喝面,三下五除二瓷碗就见了底,感觉似乎根本就没嚼过直接就吞了。他随意用袖子擦擦络腮胡上的汁水,咳嗽一声:“老三不想吃就算了,一会儿让他们出去找点肉来,正好给他补补身子。”
“哎哎!”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阵呼喊,“老三不吃我要吃啊,我都快饿死了!”
说话的是夏香香,此刻她正两腿盘坐在地上,身上被绑了个严严实实,望着热腾腾的面条直咽口水。
“哎哟,差点把你给忘了。”小保姆老五端着面又勤快地跑到了墙角,微微弯着腰,模样像极了酒楼里的店小二。
然而等老五将碗筷递到了夏香香面前,两个人直接面面相觑。
“你看着我干嘛,我被绑成这个样子怎么吃?”
“老大……”老五望向李正义征求意见。
李正义挥挥手:“解开吧,我们这么多人,她想跑也跑不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吃饭的小弟中有一人险些喷出来:“噗,我们就在庙里啊。大哥,这个双关语好冷,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哥!”
另有人在一旁踢了一脚:“好好吃饭!”
无视身后小弟们的骚动,李正义大步走向狼吞虎咽正在吃面的夏香香,站到她面前一个字也不说。
“哎,你干嘛?总不会饭也不给吃吧?没有投入哪里有回报,一碗面换三万两绑票费,简直血赚好么。”夏香香一边吃面一边含糊不清说话,生怕李正义把手里的面给端走。
然而李正义依旧一字不言,过了有两三秒,他竟然直接当场下跪。两个膝盖硬生生砸在地面上,听着就疼。
这一下,原本正在吸面的夏香香被吓了个猝不及防,连声呛起来:“咳咳咳咳咳、你干什么,咳咳咳、妈呀面条都要呛进鼻子里了!”
李正义不说话,只是严肃地瞪着夏香香,紧接着就是使劲朝她磕头,力气又很大,好像整个地面都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碰、碰、碰。”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很沉重,先前还吵嚷嚷的厢房霎时一片寂静。所有人一手夹着面,一手端着碗,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李正义磕头。
夏香香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得得得,我不吃你这面了可好。”
“夫人!!!!”李正义磕得额头破了皮,顶着一脸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夫人菩萨心肠给老三买药,然而李某以怨报德,李某对不起你!李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只可惜身负将军嘱托,现在只能苟活于世,但李某这只手可以赔个夫人!”
说罢,李正义又开始日常断腕,冲到门口拿起大刀就要朝左手砍去。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连同夏香香在内,一众人手忙脚乱,抢刀的抢刀,抓手的抓手,生怕李正义今日就变成杨过。
“你们放开,李某不仁不义,今日定要给夫人一个交代!”
夏香香连忙阻拦:“哎哎,大叔你这个缺心眼,当自己是千手观音么,怎么天天都想着断腕?”
老五:“大哥,夫人说得对啊!你若当自己是二郎神,是不是天天都要抠眼珠子给人赔罪啊?”
“大哥,你若当自己是蜈蚣精,是不是天天都要砍脚给人赔罪啊!”
“大哥,你若当自己是……是……总之,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哥!”
“都给我起开!!”
可能是受不了耳边的聒噪,也可能是悲愤,李正义一通咆哮,喝退了众人。接着喘了一口气,随后长叹一声,跪坐在地上,大刀也丢到一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悲壮的气息。
夏香香也跟着蹲下,安慰吧,总觉得怪怪的,哪有人质安慰绑匪的道理。不安慰吧,看到李正义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实在是于心不忍,最后她开口问道:“既然你心中如此意难平,为何要绑架我?你们还缺钱?药材还不够?”
“不是我的事情。”躺在床上的老三悠悠开口。
李正义:“闭嘴!”
“夫人,我们是想进皇城面圣才这么做的,有人有路子能带我们混进去,但要我们付三万两。我们都是帮穷兵蛋子,哪里有那么多钱?就是如此才出此下策。夫人你回去后,可千万不要报官。我们大哥一心为大昭,是忠肝义胆的好兵啊!”终于,还是老五看不下去了。
“面圣,面什么圣?”夏香香站起来,环顾眼前这一张张面黄肌瘦脏兮兮的脸庞,“面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老五还想接着说,却被李正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夫人还是少知道为好,李某等人是从战场上苟活下来的,我们的命,是千万兄弟拿鲜血换回来的命,李某死不足惜,但在这之前,必须进皇城面圣!李某愧对夫人恩情,等一切结束,要杀要剐听凭夫人吩咐!”
很显然,李正义是想将秘密死守到底,然而自古以来,纸从来包不住火,秘密早晚有一天会烧出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而且比起纸和火,大队精锐人马想要包围住一个小小的白峰寺,却是很容易的。
当天夜里,一队百余人的精兵健将从山脚冲了上来,滔天的火光将夜空熏得昏黄。
伴随着火焰燃烧的扑哧声,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匹西域宝马之上,宽大的手攥紧了手里的缰绳,眉眼之间透着杀伐之意。
“今日白峰寺,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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