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这是什么呀？可是新到的西域货？”
桂宝公公面部神情极其丰富，兰花指翘得都快翘成山路十八弯。原本公公们的声音只是略微有些细弱不甚明显，但桂宝公公显然是出类拔萃的高八度，浑身上下都诠释着碧池两个字该怎么写。他这一声赞叹末尾还转了几个音，极其炫技。
见桂宝公公这是要购物了，白辜潭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走到一边端详起字画来。虽然这脂粉铺是女人的地方，但出乎白辜潭的意料，这字画竟然出自前朝大家手笔，尤其是这副“崇山雪湖图”的真迹，市面上多是仿品，藏家们都以为真品已经遗失被毁，不料居然在这里能碰见。
“嗨，小心眼！”
白公主全神贯注在画上，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一见来人，白辜潭冷峻峻的脸上终于有点暖意：“你怎在这里？”
精明如白辜潭，虽然夏香香身上穿着婢女的衣服，但是他心里一清二楚这个叫“李春花”的女人绝对不是下人，说是穿了下人的衣服出来玩倒有可能。
“哎，逛街啊，缘分缘分。自上次艺术楼一别，咱们可是很久没见了，你近来可好？”夏香香一脸自来熟，背向墙壁，两个手肘撑在腰后的案桌上，一边看着店内的情况，一边聊天。
好在她的位置有一个一人高的大盆栽挡着，若陶芊芊看见，肯定又要吐槽她站没站相了。
白辜潭继续端详不可多得的真迹，口上也轻飘飘回道：“除了赵尚书的案子被你们那边的人摆了一道，其他还行。”
夏香香当下菊花一紧：“你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什么都没干！”都是老朗和老夏干的！夏香香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白辜潭笑得玩味：“你救人都要求我，干得了什么？但你周围的人与这事有牵扯是必然。”
看到难得看到老实巴交的夏香香苦着一张脸，为难要不要说实话，白辜潭的心情倒挺好：“你也不必多想，不过是蚊子小小叮一下，这一手，我让他赢。”
说老朗是蚊子，也不怕他半夜丢三百只蛐蛐到你床上。
这时，刚刚在角落里猜拳猜输了的人肉提词器小伙计战战兢兢跑过来道歉： “白、白御史，玉兰香的货没了，小的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北市取了，就是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说完小伙计就紧闭眼睛，听候白公主发落，一脸要与世界诀别的模样。
“无妨。”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白御史请饶命啊！”小伙计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使劲磕头，一边磕一边流泪，磕了十多个突然身体僵住，这才反应过来，“啊……御史您刚刚可是说没关系？”
“下去。”
白辜潭懒得再看第二眼。
“哎！好的，小的这就麻溜儿得滚！玉兰香一到，小的立马给您呈上！！！”
小伙计的心情仿佛坐上了云霄飞车，连滚带爬跑回后院，迫不及待要跟其他同事耀武扬威，虽然他猜拳猜输了，但也活得好好的！坊间说白公主近期心情不错，对谁都和蔼可亲，看来此言不虚！他对自己说“下去”诶！多么和善温柔！
“哈哈哈你人缘太差了吧，”夏香香笑得肚子疼，“是不是因为人人都怕你，最后只有那个公公才陪你逛街啊？哈哈哈哈哈”
“……”白辜潭脸色僵了僵，随后说道，“我不需要逛街，只是买些东西给义父。”
倒不如说是桂宝强行贴上来的，白辜潭心里补充道。
正想着，店内另一头桂宝的高八度声音再次响起：“哎呀，这香膏可不一般。”
掌柜继续陪笑：“是的是的，男人闻了流泪，女人闻了心碎。”
桂宝公公笑着，步若莲花走得姿态妖娆，也不嫌避讳就直接坐到陶芊芊对面，拿起桌上精美的香盒把玩起来。
这下掌柜的就有些为难了，按理说，陶芊芊这样的官家女眷是不该与外男同坐一桌。但桂宝公公毕竟是公公，小弟弟都没有似乎也不算太不合适？作为尚书夫人的陶芊芊她不好得罪，可作为阉党高管的桂宝公公她也一样惹不起。
这样的思索也就片刻之间，掌柜仔细观察后，发现陶芊芊也就在桂宝公公刚坐下时礼貌性笑了笑，接着就继续嗅着香膏，脸上神情寡淡寡淡的，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心里石头落下一些后，耳边传来桂宝公公意味不明的笑声：“流什么泪，心又为什么碎？”
记起他这是在提问自己之前说的话，掌柜立马答道：“流泪怎么会有这样的佳人，心碎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好的珍物。不是我自吹，这可是西域那边的新品，若不是我们店有路子，柳京人可要晚个十年才能见到它呐！
这一套香膏分六盒，咱们只拿到五套。其中三套是宫里的娘娘们订的，一套是郭将军订给他夫人的，现如今，就只有这一套做卖。”
一说起外戚党的大佬郭将军，桂宝公公作为阉党的集体荣誉感，以及作为白公公心腹的正义感，立马充斥胸怀：“哼，外戚那帮只知道靠女人吃饭的大老粗，瞎买回去也不知道怎么用，郭将军的夫人信佛，送点沉香就行，这西域货本就浓烈香艳，怎能适合。”
看来这桂宝公公不仅眼睛尖，心思也细腻，掌柜的心底暗暗感叹这家伙没生成女人真是可惜了，想归想，马屁可不能拍少了：“桂宝公公果然是行家，其实小的也这样觉得，这香膏尤其适合现在的年轻人，持久力那是超强。男人闻了魂牵梦萦，女人闻了捶胸顿足！”
这一回，轮到坐在椅子上的陶芊芊动了心思。她原本寡淡的神情有了变化，思索片刻后盈盈笑道：“掌柜，这一套我要了，你便包起来吧，送去我府上。”
“哎，好的，夫人可真是好眼光！”掌柜两眼放光，感觉自己离梦想中的海景大院又近了一步。然而她刚伸手拿香膏，一双保养得比她还好的手却轻轻覆上，阻止了自己的动作。桂宝公公手温偏冷，激得掌柜一身鸡皮疙瘩瞬间冒出。
“哎~~~~慢着。”桂宝公公妖里妖气，一脸女王般的高傲，“掌柜，你这套香膏，售多少？”
掌柜心里有些打鼓：“回公公，八百两。”
“卧槽抢钱啊？！”远处旁观的夏香香嘀咕一句，“八百两买六个小盒子，一个就一百三十多两，有那钱我还不如去买吃的。”
“你可知，你手腕上的这个玉镯就值三千两？”白辜潭好心提醒道，看着夏香香一脸坦然的穷酸，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夏香香目瞪口呆望着手腕上毫不起眼的镯子，这是她从曹王妃那里淘的，本来以为是人家不用了的便宜货，没想到这么金贵。
仿佛是为了报复之前夏香香的嘲笑，白辜潭说道：“你这倒颇有‘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然而远方的对话桂宝公公自然是听不见，他的注意力现在全都在这香膏上，他气定神闲道：“我出一千两，这套东西呀，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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