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穿得寒酸,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倒也没谁觉得奇怪。朗嘉石这个世子虽然比起柳京其他贵族来说亲民许多,但也不至于是个人都认识他,更何况他每次出门哪一次不是穿金戴银,这一回太朴素了,落差太大。
在这样的情境下,不仅夏香香觉得神奇,连朗嘉石自己都感觉很奇妙。多新鲜呐,没有人认识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偶像包袱没以前那么重,如果不是因为身旁还有一个夏香香,他可能真的要忘记装傻子,彻底放飞自我了。
“呜哦哦哦!那个是什么啊?!”耳边的叫喊将朗嘉石的思绪拉了回来,同时被拉着的还有他的袖子。夏香香此刻仰着头盯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伸手指着竹竿的顶端道:“儿子快看,那个猴要窜天了啊!!!”
朗嘉石定睛一看,原来是不远处有人在耍猴,好歹是柳京最潇洒的充值玩家,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老实说这猴子耍得真磕碜,怪不得也没几个人看,也就能唬住夏香香这种没见过世面的。
“诶,真的欸,好棒好棒,好厉害!”金马影帝朗嘉石拍手跟着兴奋起来。
夏香香高兴起来,将朗嘉石拉到更近处继续观赏:“哎呀,这猴子这么快这么灵活,怕不是成精了吧!”
“哈哈哈,瞧姑娘说的,这猴只要驯上几年就能耍这些把式。”耍猴人笑道,“来来,我让它给您耍个十八连环套!”
说罢,耍猴人便朝空中丢出三个铁环,那猴子嗖嗖几下穿过去,灵活的很。
“诶诶,不是说好的十八连环套么,怎的才三环?”夏香香不解。
耍猴人摸摸自己的胡子笑道:“嗨,这三个环的名字叫十八连环套啊。”
“……你…莫非在耍我?”夏香香狐疑得看着耍猴人和蔼可亲的脸孔。
“这哪说的话,哎哎,姑娘,有钱就捧个钱场。”耍猴人笑眯眯得拿出土碗,伸到夏香香面前。
“我没钱,那我捧个人场。”夏香香两手抄进袖子里笑嘻嘻的,小市民味道十足。
耍猴人瞬间变脸:“没钱?没钱看什么看,走走走,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没钱还想在柳京混,活在梦里吧!”
不满自己老婆被嘲讽,朗嘉石正想正面怼回去,却没想到夏香香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哎哎,在柳京生活那么困难啊?那我要在柳京住下,一个月得花多少银子?”
耍猴人下巴扬得老高,伸出三根手指:“哼,乡巴佬,说出来吓死你,起码这个数!”
“三钱?”
“做梦吧你!”耍猴人又喷了点口水,连旁边的猴子都开始笑了,“要三两!”
“嚯,这么多?!”
看着夏香香虚有其表的面部表情,朗嘉石哭笑不得,这女人根本没有金钱观念,惊讶的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呀,你这种人,从哪儿来回那儿去吧!”
“那大哥你能在柳京生根,真不是一般人儿。”
等等,你怎么是个人就乱喊哥,你傻是傻但是好歹也是镇山王府世子妃啊!朗嘉石嘴角抽了抽,怎么也弄不明白夏香香身上这股浓郁的乡土气息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傻了那么多年的傻子,就是清醒了也不是应该心思单纯好似白莲花么?
“哼哼,那是,我是谁,我猴三儿哎!”夏香香的奉承简直立竿见影,猴三眉眼间的得意自满怎么都藏不住。他见夏香香还是瞪着求知的大眼,继续道,“没听说过?”
“没有,求大哥赐教。”夏香香流里流气,点头哈腰得开始拜大哥,杵在身后当人肉背景的朗嘉石心在颤抖,他知道自己老婆不是一般人儿,但没想到这么出类拔萃。全柳京,哪家闺秀能跟一个耍猴的泼皮聊那么欢,还喊大哥?幸亏双方父母不在场,朗嘉石自己都替长辈们觉得心痛。
“我,猴三儿!柳京一霸!”猴三竖着大拇指,模样是无比自豪,“在柳京有二霸,你可知是谁?”
夏香香眨眨眼:“东邪西毒乔峰段誉?”
“啥玩意儿!”猴三皱眉,“你听好了,可别吓着,咳咳!东海三太子猴三儿,托塔天王王二麻子!”这一声喊得,气沉丹田洪亮无比。
“……”只能保持沉默的朗嘉石觉得王府优越的生活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你说你怎么不来个八仙过海?
“夫人,咱们走吧!”朗嘉石不想浪费时间,上去扯夏香香衣袖。
注意到朗嘉石孩子气的言行,猴三儿斜眼瞄了一眼:“你夫君啊?”
“啊,对对对,我夫君,快行个礼,见过三太子。”夏香香像教小孩一样跟朗嘉石说道。说完还强行把高了自己一头的朗嘉石给按下来,好像是带自己小孩见邻居婆婆。
夏香香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朗嘉石在心里问候自己老婆。
“哈哈哈,没事,没事,低调低调,这就是自封,喊的时候要注意,民不与官斗。”猴三笑呵呵摆手,然后又上下打量着朗嘉石,随后扭头望着夏香香,“我说,是你欠他家钱了还是他家欠你钱了?”
“怎么说?”夏香香眨眼。
“嫁给一个傻子,应该是你差他家的钱。可这傻子又生得那么俊,也可能是他家差你的钱。哎,不太般配啊。”
“哎呀,配不配不重要,其实呐,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强求的。做人呢,最重要的也是开心。”夏香香开始打马虎眼。
一听这种不自觉流露出的方言口音,猴三儿眼睛发光:“哟,香村人?你那儿不是饥荒么,逃难来的?你们那儿房租还那么贵么?不过饿死那么多人,应该是便宜了。”
“……”夏香香保持微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你说柳京这地儿这么歌舞升平,是不是跟你老家差远了。”这话匣子一开,猴三儿就收不住了,“香村我知道,前些年去过,嚯,好家伙,挤得啊。坐个马车,车夫还催我,特别没耐心。那边有几个唱戏的特厉害,四大天王,你知道吧。前些时间张天王还来柳京唱戏,哇塞,那场面你真该看看,戏台子下八十个人,有十个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这个戏台子一搭,简直就是人犯鱼篓子,柳京府衙还给张天王送过牌匾呢,写的‘为民除害’。”
见这个天一时半会儿是聊不完了,朗嘉石索性坐在地上和猴儿耍,他发现猴三儿的猴也特别有艺术感,头顶上编个草圈,腰身尾一块布,就差金箍棒了。
“不过现在香村都要饿成臭村了,四大天王全都搬到柳京来了。哎,大昭如今就是块烂抹布,哪儿哪儿都是烂的,也就柳京看着是那么回事。”说到国家局势,猴三儿的面上有几分忧愁,“柳京知识分子有一位姓张的小姐,她总结得特别好,她说:‘柳京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哎哟,这张小姐说得好。”夏香香一边附和着,一边和猴三儿蹲在地上,手抄在衣袖里,猥琐的模样看着就跟蹲班房的一样。
朗嘉石有点郁闷,他本来想好好跟夏香香在外面玩玩,哪里想到会在大街上听一个耍猴的给他们上政治课。
“要不说昏君昏呢,除了他,大昭谁不知道我朝要完,你说是不是。阉党和外戚两派相争,你们这帮难民逃难逃得退无可退,啧啧。哎,你且看着吧,要不了几年,准出大事儿。”
“那你说,这两派谁的胜算大?”
听见这个问题,猴三伸出手,装神弄鬼掐指算算,还望望天,最后说道:“还是阉党吧,最近齐郎中府上的丑事你可听说了?”
岂止听说了,还坐的前排观众席呢,夏香香点头,心里嘀咕一句。
“今天下午,阉党小公主白御史去柳京府牢的事你也知道了吧。那个姓赵的收受贿赂谁人不知?谁叫他一直混乱中立,墙头草一样,这下阉党要搞事,第一个就弄他。他的官位简直就是黄金点位,占着茅坑不拉屎,出事迟早的。现在全柳京的瓜都备好了,大家都等着吃瓜呢。”
“三太子,这事儿你怎么看?”夏香香问道。
“我怎么看,哼。姓赵的现在要保命,肯定是只有找外戚了,他什么后台都没有,除了外戚,谁能帮他?可外戚帮是不帮,又是一说了。”
“那个阉党小公主白御史,是个怎样的人?”夏香香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啊,他啊?啧啧,”猴三四下看了看,凑近一点,一脸猥琐小声说道,“据说,他的心眼比丁丁还小。”
“砰!!”
话音刚落,一块石头精准无比得打到猴三的脑门,立刻青肿一大片,猴三捂着脑门痛呼:“哎哟,你个熊孩子,干什么打我!”
“不许你跟我夫人耍流氓!”
“嚯哟,你平时怎么教他的,一个小屁孩懂的还挺多。”猴三揉揉额头说道。
两个人的争执丝毫没有进入夏香香的耳朵,因为她已经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猴三口中所说的这位阉党小公主,她一个时辰前刚刚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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