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芊芊胸口还没拍完,楼上突然传来骚动,一阵叮咣作响后,只见两名男子一边争执一边下楼,最后在拐角处争的激烈了,其中一人竟然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来。
这一下阵仗就大了,厅内食客除开已经喝醉的温书,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里,陶芊芊也不例外,只是面前有屏风挡住大半视线,她只好身子右倾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在这时,一名男子却趁乱坐到陶芊芊身边,举止有礼,距离不远不近。
陶芊芊皱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识相的人,看见已婚妇女单独一桌居然自己凑过来。她立即用扇子挡住脸孔,露出一双眼睛望去想提醒对方男女之防。但这一望却愣住了,高挺鼻梁,剑眉星目,薄唇紧抿,这不是自己的女婿吗?!
原本陶芊芊选的位置就极其隐蔽,有屏风有盆栽,此时厅内所有人都被骚乱抓走注意力,根本没人发现傻世子进来了,也没人看到朗嘉石此时坐得端端正正一派成人举止。陶芊芊今天是开了眼,头一次瞧见卸下伪装的夏香香不说,还见识了神智清明的朗嘉石,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平日见到的女婿都是上蹿下跳跟个野猴似的,如今朗嘉石背脊挺拔,手放在膝盖上,两腿微微岔开,坐得四平八稳,不再有以往的孩童气质。端正坐直的朗嘉石还挺高,与当年意气风发的镇山王颇为相似。如果女婿没有装傻,柳京十二少怕是要变成十三位,陶芊芊心想。
“小婿见过丈母。”朗嘉石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但恭敬之礼还是很足。
“呃,见,见过世子。”虽然自己是对方丈母娘,但陶芊芊知道面前这人跟他老子朗永言一样是有狼子野心的人,不太敢惹。
“今日也算小婿正式拜见,以往迫于形势,礼数不周,望丈母谅解。”说是这么说,朗嘉石眼睛却看都没看陶芊芊一眼,全程死锁夏香香,另一处的骚乱更是抓不走他一秒钟的视线。
对于朗嘉石的“目中无人”,陶芊芊想气又不敢气,自己一家把柄被握在对方手里不说,光是论阶级朗嘉石一个世子本来就是人上人,私底下愿意管自己叫丈母算亲近的了,而且对方此时的“目中无人”还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陶芊芊脖颈僵硬,视线飘到夏香香那里,那满面通红的书生还趴在酒桌上,刺眼得很。想她陶芊芊以往捉奸那么多次,从来自己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今天这回,她感觉像是有人把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世、世子……您、您别误会,香香平日不是这样的。”母爱如山,有可能是怕对方一个不乐意对外揭露自家把柄,有可能是为了夏香香往后幸福生活考虑,还有可能是为了尚书府集体荣誉,总之陶芊芊不自觉就想帮不远处的智障挽回一点形象。
“小婿比丈母更了解香香平日行径。”因为挖过夏香香老底,朗嘉石对这位之前一直是甩手掌柜的丈母生不出太多好感。
被世子怼住,陶芊芊觉得气闷,抓起茶杯继续喝水。
“你这个懦夫!”
“你这个莽夫!”
“谁不知道你是花钱才过的科考!”
“谁不知道你是花钱才过的武考!”
不行,骂得太精彩,陶芊芊忍不住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吵这么厉害。只见对骂的两个人年龄相差十多岁,小的比世子还小几岁,面相干净,清瘦略矮。老的比世子大几岁,蓄有胡须,膀大腰圆。此二人衣着都是贵的,但陶芊芊毕竟是闺中妇人,不太认得。
“小的那位今日刚调回柳京,升任左司郎中,老的那位是羽林中郎将。”朗嘉石说道。
陶芊芊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要给自己讲这些。看出自己丈母的疑惑,朗嘉石点破:“他们都是外戚党,这间酒楼是他们聚集之地,丈母今后还是少来为妙,以免沾惹是非。”
我能不能选择不沾惹你们王府这个是非?陶芊芊不敢说。
“你蠢得就跟世子一样!”
“你笨得就跟世子妃一样!”
在一边安静吃花生的夏香香嘴角一抽,屏风后的朗嘉石倒是云淡风轻喝一口水。
“那这样的话你还是比我更傻些哈哈哈哈哈”
“胡说,世子妃更傻些!”
躺着也中枪的夫妻俩隔着屏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一个继续吃花生米,一个面无表情继承母亲的习惯,用手指轻敲桌面,陶芊芊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夫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哎哎,诸位同仁,不过是件小事,大家就这样过去吧。”
紧接着,楼上一路下来好几个穿着常服的官员。
“哪里是小事,我让他割腕拜把子是看得起他,连这都不敢,怂货一个!”那位羽林中郎将气得怒发冲冠。
“噗。”夏香香把头埋起来,但是抖动的肩膀暴露出此时她笑得正欢。
“割腕拜把子,你是要我的命吗?!”左司郎中气不打一处来。
“连命都不敢丢,还敢说为我们出力?”羽林中郎将说的理直气壮,“你看他们都敢!”
说完那武官顺手一指,下来劝架的官员们俱是一惊,生怕这冲动的武夫直接冲上来断自己的腕。众人立即将手缩回袖子里,一位官员为了保证今晚回去还能有手吃饭,上前一步做和事老:“哎,大家同朝为官,和气生财。你瞧你们这一闹,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砰!”
两人还欲争辩,有人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狠狠砸回桌面,发出巨大声响。
跑堂伙计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醉如烂泥的温书居然真的把酒杯给砸碎了!
“就是你们这帮人,就是你们这帮狗官,我大昭如何不完?!”温书借着酒劲吼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面红脖子粗,脖颈处血管暴起,双目赤红。
跟朗嘉石相处久了,一碰见男人失去理性,夏香香条件反射就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赶紧伸手拍温书的后背哄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血性,淡定,淡定,这么多人上来打你一个你只有被揍的份啊。”
等等,你又是拍背又是附耳低语,你夫君就在旁边啊!屏风后的陶芊芊感觉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她瞧见朗嘉石脸色臭得很难看,心里打鼓。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左司郎中看见温书,讥讽道,“我听说你最近才华不错,还在太平楼留下诗句,一夜成名呐。”
“哦,‘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是你写的?”听过传闻的官员恍然大悟。
听到这,夏香香也明白了,没想到面前这位温书竟然就是留下那行手书的人。太平楼那种地方每日热热闹闹,人流量巨大,几乎大半个柳京城都看过他的真迹,夏香香感觉自己好像碰见了明星。
“怎么,温兄,可是自那之后诗社书院都进不了了啊?”左司郎中笑得很讨打,“你我毕竟同窗过几年,我还是劝你几句,做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品格太低,终日想着黄白之物。”
“你……你还有脸说我?!”温书摇摇晃晃站起来,眼看就要摔倒,夏香香赶紧将他扶住。屏风后的朗嘉石眼睛微眯,过分了啊!
“若不是当年你花了三百两银子贿赂那赵狗官,怎么会有今天,你还有脸说我!”
围观群众中有几名太平楼常客低声惊呼,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目睹八卦一线。
左司郎中笑容要挂不住了:“你莫要污人清白,我科考凭的是实力!”
“此人与你对骂不也说你是花钱过的科考吗?”温书指向羽林中郎将。
风水轮流转,被别人指到自己身上,羽林中郎将尴尬了,这下他只有闭嘴,好歹大家都是外戚党,这时候还是要一致对外。
到此为止了,朗嘉石从袖子里抽出拨浪鼓,神情冷漠得好像在抽出一把宝剑。他觉得夏香香扶在温书身上的手很碍眼,再多停留一会儿都难受。刚结婚那时她还一直喊着男女之防,在外面就这样双标?
心情阴云密布,但是脸上神情立马变得阳光灿烂,朗嘉石摇着拨浪鼓离开座位一蹦一跳走出屏风后,陶芊芊坐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觉得女婿真是个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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